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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逸跳下石墩,民警慢慢退开,市政府工作人员以及穿着白大褂的市人民医院医疗工作人员就开始挤进人群发放资料,有问题的就耐心讲解。
半个小时后,人群慢慢散去。
唐逸接过黄琳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口还真的有些干,好久没大声讲过这么多话了。
远处的人群中,杨铭深深看了唐逸一眼,回身,跟着散开的人群离去。
刘启光一脸感激的望着唐逸,连声说:“谢谢市长,谢谢。”
唐逸冷声道:“一早就认真耐心的和工人谈谈,会闹成这样的局面吗?你这管理者,不合格!”
刘启光又羞又愧,低头不说话。
文北楼顾名思义,就是文化路北边的十几栋住宅楼,十几年前的旧楼,墙身被雨水冲刷出道道斑驳。
这天下午,几辆小车驶进了文北搂。慢慢停下。
最前面的奥迪车门打开,市委秘书长顾喜武最先下车,他看了眼从另一边车门下车的唐逸,心中有些疑惑。
下班前,唐逸找到了他,说是要一同来看望一下马洪力,也就是那确定镉中毒地飞鹰厂工人。
顾喜武现在是“镉中毒事件”调查小组的常务副组长。他明白孙书记将他安排在这个位子的用意。现在,飞鹰厂事件不但是安东以及全省瞩目的焦点,更牵涉了市委市政府太多的权利冲突,利益纠葛。
就说这个调查小组吧,为了体现市委和市政府的重视,自然是由孙玉河书记担任组长,唐逸市长担任政委,按道理来说。书记和市长都是挂名领导,真正的调查是要他这常务协调各部门进行地。但唐市长却是对镉中毒事件事必躬亲。甚至亲自去飞鹰厂对工人进行劝说和教育,飞鹰厂479名工人已经在十几天前全部坐上了去往北京地十几辆大巴,现在应该已经在接受北京军医大学附属医院的体检。
顾喜武对镉中毒事件是很认真琢磨了一番的,心里也叹服玉河书记手腕厉害,毕竟,以市长圈子的发展态势看,似乎玉河书记被架空已经不可避免,一次次交锋后,玉河书记重新翻盘的机会越发渺茫。甚至。听说省委原本支持玉河书记的领导对书记的工作也颇有微词,所以。这次镉中毒事件可以说是一次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机,玉河书记也抓住了这次机会,将市长逼到了悬崖边缘。
顾喜武有些不解地是市长采取的策略并不是抛弃飞鹰厂,而是仍然在竭力地证明飞鹰厂地清白,或许是,因为年轻的市长从来没经历过惨败吧,该舍弃的东西,他却不舍得舍弃,这是年轻干部最容易犯的错误。
昨天,玉河书记刚刚从北京回来,顾喜武猜得到,定是玉河书记去北京活动了,防止医院为工人们作体检时有人插手舞弊。
看玉河书记从北京回来后情绪高涨,顾喜武就知道他此行收获颇丰。
不过市长呢,带自己来看马洪力?又是打得什么算盘?顾喜武再次看了眼唐逸,唐逸脸上,是那样的从容。
马洪力就住在一楼,防盗门没锁,家里应该有人。
林国柱敲了几下门,不一会儿,房里响起脚步声,接着门被拉开,一名健硕的壮汉疑惑的看着门外的人。
唐逸和顾喜武在医院都同他见过面,马洪力认清外面的人后,赶忙让开条路,诚惶诚恐地道:“是,是市长和领导们,快请进,请进。”
唐逸默默观察着他,看马洪力地表现,是不知道安东权力场正围绕他进行着一场殊死的搏斗地,当然,就算他已经被玉河书记完全控制,也不会有人告诉他说,自己是第一号大反派。
六十多平米的二室一厅,装潢很简单,就是铺了地砖,沙发,家具都有些古老,寒酸。
马洪力的爱人和十几岁的儿子就躲进了卧室,没见过什么世面,很怕生。
唐逸,顾喜武,林国柱,以及一名高瘦的中年人进了屋,其他人都在楼外等。
顾喜武看了几眼那高瘦中年人,心里琢磨着他的身份,但唐逸没介绍,顾喜武却是怎么也猜不出。
马洪力拘谨的请唐逸几个坐,唐逸就关切的问:“医疗费用不是帮你解决了吗?为啥非要回家?”
马洪力咧嘴笑道:“在家打点滴,也不耽误孩儿他娘作活。”
唐逸微微点头,开始同马洪力唠家常,那高瘦的中年人站起来,说:“我随便看看可以吗?”
马洪力连忙点头。
顾喜武就有些不放心,眼角余光留意着中年人的一举一动,却见他在客厅四处溜达了几步,就进了厨房,顾喜武一怔,随即笑笑道:“我去喝口水。”站起来也向厨房走去,虽说自己这市委常委竟然做起了跟梢实在有些不雅,但此时此景,也是无奈之举。
马洪力忙道:“这,这有热水,唉。看我,都不会招待客人。”从茶几下拿出暖壶,茶杯,开始倒水,唐逸笑着叫他别忙,顾喜武却是道:“我喝凉水,就自来水就成。”脚步却是不停。
顾喜武进了厨房。却见中年人正望着厨房菜板上一只碗出神。顾喜武没作声,从橱柜里随便拿了一只碗,走过去打开水龙头接水。
中年人这时候就叹口气:“镀锌铁碗,怎么能用来盛醋呢?”
顾喜武随口道:“什么?”
中年人摇摇头,就冲客厅喊:“市长,症结找到了!您来看一下!”
顾喜武奇道:“什么症结?”
中年人刚待说话,唐逸,林国柱以及马洪力都进了厨房。中年人就指着菜板上铁碗转头问马洪力:“老弟,这只碗经常盛醋?”
马洪力点头:“那就是我们的醋碗。用了好几年了!”
中年人叹气道:“镉中毒。就因它而起了。”
“什么?”顾喜武,林国柱异口同声,都是一脸惊诧,唐逸却是松口气,慢慢点起一颗烟。
中年人就解释:“这只铁碗看色泽,就是镀锌碗,不能盛放酸性食品的,因为工业锌里含有1%左右的镉,醋酸是能溶解出其中的镉地。”
顾喜武呆了一下。随即道:“不可能。那为啥他爱人和儿子没事?”
中年人就回头问马洪力:“你爱人和儿子是不是很少吃醋?”
马洪力怔怔道:“你怎么知道?”他却是还没听明白中年人在说什么。
中年人又道:“我估计没错的话,你应该是极喜欢吃醋的。是不是还经常拿着这碗直接喝醋?”
马洪力又傻傻点头,“咦,你咋啥都知道?”
中年人就回头对唐逸道:“唐市长,虽然他爱人和儿子没有明显镉中毒迹象,不过血液里的镉肯定已经超标,我看,需要对他俩作个认真的检查,不及时治疗,对身体损害极大的。”
唐逸微微点头,这才转头对顾喜武道:“喜武,这位是中科院医学专家吴群吴博士,是国内金属毒理方面的权威,对于金属毒理课题地研究,在世界医学界也是颇负盛名地。”
顾喜武怔住,一时茫然无措。
唐逸又转头对马洪力道:“洪力,可能你听的不大明白,吴博士认为,这只镀锌碗是你镉中毒的元凶,而且你的爱人和儿子,只怕也有轻微镉中毒迹象。我看,尽快安排他们检查一下身体,早点就医,应该没什么大碍。”
马洪力呆呆听着,好一会儿说:“喝醋,喝醋也能中毒?”
唐逸就对顾喜武道:“喜武,接下来的工作交给你了,打电话联系相关部门,取证,处理善后。”
顾喜武已经恢复了平静,连连点头。
看着唐逸一行出门,顾喜武马上拿出手机,拨给了孙玉河。
“喂?”话筒里响起孙玉河的声音。
顾喜武努力压抑着心里的震惊,缓声汇报情况:“书记,我们在马洪力,就是已经确认的镉中毒工人家里发现了一点新情况,我同唐市长一起发现地。”
“什么新情况?”
虽然玉河书记口吻没什么变化,但不知道怎么,顾喜武仿佛能听出他的不安,低声,将唐逸,以及吴群博士地发现同孙玉河讲述了一遍。
孙玉河开始还“恩恩”地应着,到后来就没了声息,顾喜武讲完好久,孙玉河都没有吱声。
顾喜武等了好一会儿,终于道:“玉河书记,没什么事我就先处理这边的情况吧。”
“啊,啊,好。”孙玉河仿佛才回过神,胡乱答应了几声。
顾喜武挂了电话,却是然一惊,方才,好像是自己先收的线,自己同孙书记通电话,好像,这是第一次自己先收线,刚才,更出声催促玉河书记,心里,竟然隐隐有些不耐烦,这也太反常了,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他竟然再不是那令人敬畏的一把手?
唐逸一行出了楼口,军子急忙拉开车门,唐逸的手机却响起来,坐上奥迪后座,唐逸这才接通电话,是黄琳。
“市长,检查结果出来了,所有工人的血液,尿液里,都没有发现隔超标的症状。”
唐逸微笑:“辛苦了。”
黄琳随即又道:“市长,你猜谁来北京了?郭江郭书记,他刚刚提议带工人们去别的医院再进行复查,被我拒绝了。”
唐逸笑道:“秘书长是越来越牛气了,书记的命令你都置若罔闻是吧?”心情好,难得地同黄琳开起了玩笑。
黄琳有些窘,没吱声。
唐逸想了想道:“复查就复查一次吧,我也认为仔细认真点好,郭书记地建议很好嘛。”
黄琳就犹豫道:“那,去郭书记说的医院?”
唐逸恩了一声,随即挂了电话。
顾喜武,郭江,固然是站在孙玉河一边,但那也不过是正常地站队,他俩是绝对不会为了支持孙玉河而做出会导致自己万劫不复的勾当的,是以唐逸才能放心的将善后事宜交给顾喜武处理,也任由郭江领着工人去其它医院检查。飞鹰厂工人“镉中毒”事件终于真相大白,四百多名工人在北京两家医院进行了认真的全身检查,均没有发现有隔超标症状,倒是有二十多名工人被检查出其它病患,甚至一名工人胃里生了肿瘤,幸亏是良性,手术后应该没什么大碍。
对工人的体检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因为并不是简单的验血验尿,甚至每人都作了全身的C检查,刘启光毫不含糊的表态会支付全部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