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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好快。
学姐今晚穿的衣服,跟她在广场上教夜玫瑰时的穿著,是一样的,身上同样有
难得的红。
学姐的人缘很好,广场上的人都会抢着邀学姐跳舞。
即使是不邀请舞伴的舞,也有人争着紧挨在她身边。
我一直远远望着学姐,没有机会挤进她身边。
我的视线穿过人群的空隙,静静地看着夜玫瑰。
偶尔学姐的目光与我相对,她会笑一笑、点点头。
有时会拍拍手,示意我刚刚的舞跳得不错。
舞一支支地过去,学姐的身边始终围着一圈人。
我最靠近学姐的舞,是以色列的水舞,学姐在我对面。
如果把我跟学姐连成直线,这条直线刚好是圆的直径。
原本这种距离在圆圈中是最远,但向着圆心沙蒂希跳时,我们反而最接近。
沙蒂希跳时,圆圈内所有人的口中会喊着:「喔嘿!」,「嘿」字一出,左足
前举,右足单跳。
以往学姐总是要我要大声一点。
不过今晚我第一次做沙蒂希跳时,却无法嘿出声音。
但学姐第一次做沙蒂希跳时,很努力将举起的左脚往我靠近。
由于用力过猛,身体失去重心而摔倒,幸好两旁的人拉起她。
学姐只是笑一笑,没有疼痛的表情。
快要做第二次沙蒂希跳前,学姐眼神直盯着我,并朝我点点头。
我也朝学姐点点头。
于是我和学姐几乎拖着两旁的人往圆心飞奔,同时将左脚伸长、用力延伸,试
着接触彼此。
但还差了一公尺左右。
而我口中,终于嘿出了声音。
我们一次次尝试,左脚与左脚间的距离,愈来愈短。
在最后一次,我们举起的左脚,终于互相接触。
而我在嘿出声音的同时,也嘿出了眼泪。
是的,学姐。广场是我们共同的记忆。
无论是妳第一次拉我走入圆圈的田纳西华尔兹,还是现在的水舞,今晚的每一
支舞,都曾经属于我们。
我们的脚下,踩过美国、踏过日本,并跨过以色列、波兰、土耳其、马来西亚、
匈牙利、希腊世界就在我们的脚下啊!
水舞快结束了,音乐依然重复着「MayimMayim」的歌声。
圆圈不断顺时针转动,就像我们不断绕着世界走一样。
学姐,是妳将我带进这个世界中,我永远会记得。
水舞结束后,所有的人还围成一个圆。
我跟学姐都席地而坐,略事休息。眼神相对时,交换一个微笑。
广场上突然传来:「接下来是今晚的最后一支舞了。」
在众人的叹气声中,学姐迅速起身,朝她左手边方向奔跑。
「最后一支舞,是由意卿学姐所指定的」
我突然惊觉,也迅速起身,往我右手边快跑。
学姐往左边,绕圆圈顺时针跑动;我则往右边,绕圆圈逆时针跑动。
我们两个总共绕了半个圆,相遇在最后一句话:「夜玫瑰。」
我又回到刚来台北上班时的生活习惯,八点20起床,八点半出门。
叶梅桂便又开始比我早五分钟出门。
以前我们维持这种出门上班的模式时,她出门前并没有多余的话。
如今她会多出一句:「我先出门了,晚上见。」
我则会回答:「嗯,小心点。」
她还会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一颗维他命丸,与一杯半满的水。
我会喝完水、吞下药丸,再出门。
当然如果不是穿着北斗七星裤的话,我还得跟小皮拉扯一番。
也许是习惯了拥挤,或者说是习惯了这座城市,我不再觉得,在捷运列车上将
视线摆在哪,是件值得困扰的事。
下班回家时,也不再有孤单和寂寞的感觉。
我只想要赶快看到阳台上那盏亮着的灯,还有客厅中的夜玫瑰。
改变比较多的,是我的工作量。
刚上班时,我的工作量并不多,还在熟悉环境之中。
但现在我的工作量,却大得惊人,尤其是纳莉台风过后。
为了不想让叶梅桂在客厅等太久,我依然保持七点半离开公司的习惯,但也因
此,下班时的公文包总是塞得满满的。
而我睡觉的时间,也比刚上班时,晚了一个半钟头。
每天下班回家,吃完饭洗完澡,在客厅陪叶梅桂说一下话后,我就会回房间,
埋首于书桌前。
然后我在房间的书桌,她在客厅的沙发,度过一晚。
由于我和她都很安静,又隔了一道墙,因此往往不知道彼此的状况。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我会走出房间看看她的样子。
如果她依然悄悄地绽放,我就会放心地回到书桌上。
而她也会每隔一段时间,从我半掩的房门探进身来看看我。
当眼角的余光瞄到她时,我会立刻转过头看着她。
她有时是笑一笑,就回到客厅;有时则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或喝点什么?
即使我已经比以前晚一个半钟头才睡觉,我仍然比叶梅桂早睡。
因此睡觉前我还会到客厅跟她说说话,和逗逗小皮。
「我先睡了,妳也早点睡。晚安。」
「嗯,晚安。」
这通常是我们在每一天要结束前,最后的对白。
偶尔我觉得这种对白太单调,便会在进房间睡觉前跟她说:「玫瑰。」
「干嘛?」
「愿妳每个沈睡的夜,都有甜蜜的梦。」
「你有病呀。」
「还有,妳睡觉时,习惯举右手?还是左手?」
「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妳习惯右手高举,会很像自由女神喔。」
「无聊。」
「还有」
「你到底睡不睡?」
「是。马上就睡。」然后我会立刻闪身进房。
工作量变大并不怎么困扰我,最困扰我的是,跟老板之间的相处。
主管对我的工作表现,还算满意,常会鼓励我。
可是老板对我,总是有些挑剔。
「小柯,你的办公桌未免太乱了吧。」老板走近我的办公桌。
我没说话,只是探头往疏洪道更乱的办公桌上看了看。
「你不必跟他比较,他比你乱又如何。难道可以因为别人已经抢劫,你就认为
你偷东西是对的?」
「这」
「一位优秀的工程师应该是井井有条、有条不紊,你连办公桌都无法整理好,
工作怎么会认真?」
我只好放下手边的工作,开始收拾办公桌。
而我和老板对工作上的意见,也常会相左。
「我们是工程顾问公司,不是行政单位,只能做建议。」老板说。
「我知道。所以我们更应该提供专业上的意见。」
「你知道你所谓的' 专业意见' ,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不懂你所谓的影响是指哪方面?」我问。
「反正这些意见不能出现在报告中。」老板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不行?难道有错吗?」
「也许是对的,但我不管。总之,照我说的做。」
「可是」
老板挥挥手,阻止我再说下去,然后说:「你可以走了。」
我只好离开他的办公室。
每当我跟老板有一些冲突时,疏洪道总会劝我:「你知道河流都怎么流吗?」
「就这样流啊。」
「河流总是弯弯曲曲地流,这样流长会比较大,坡度才不会太陡。」
「这我知道啊。」
「所以啰」疏洪道拍拍我肩膀,笑了笑:「你这条河流太直了,应该要再弯一
点。」
疏洪道平常很白烂,可是规劝我时,却很温和与正经。
我心里很感激他。
我在台北,除了疏洪道和我大学同学 … 蓝和彦(拦河堰)外,几乎没有所谓
的朋友。
当然,我是没有把叶梅桂算在内的。
因为在我心里面,叶梅桂不只是朋友。
在我的感觉中,她应该比较像是亲人或家人。
或是一种,在生活中有了她会很习惯与安心,但从没想过没了她会如何的那种
人。
所以我一旦想到,要将我与叶梅桂归纳为何种关系时,总会很自然地跳过。
不管是朋友、亲人还是家人,都无所谓。
反正对我而言,她是一朵娇媚的夜玫瑰。
今天早上,老板看到我时,又跟我说:「小柯,你的衣服太花了,一位优秀工
程师的穿著应该很素净。」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衣服,是蓝格子衬衫,也就是疏洪道所说的,格格blue那件。
老板走后,疏洪道幸灾乐祸地笑着。
中午和疏洪道吃过饭后,他又提议要一起喝杯咖啡。
好像只要他看到我挨老板的骂时,都会想跟我喝咖啡。
于是这阵子,我几乎天天喝咖啡。
今天我心血来潮,带他到原杉子姐妹所开的咖啡店。
「柯先生,你好。」原杉子的妹妹把MENU递给我,笑着说。
「妳好。」我微微一笑。
「这位是」她指着坐在我对面的疏洪道,问我。
「他是我同事。只是个小角色,不用理他。」
「喂。」疏洪道低声抗议。
她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
原杉子的妹妹走后,疏洪道问我:「她长得满漂亮的,你们认识吗?」
「算认识。」我趋身向前,低声告诉他:「她姐姐更漂亮喔。」
「真的吗?」
「嗯。」
「你怎么知道她有姐姐?」
「待会你去吧台结帐时,就可以看到她。」
「那如果她看到我长得也很帅时,会不会惺惺相惜,然后不收钱?」
我摊开报纸,装死不理他。
喝完咖啡,我们走到吧台结帐。
「柯先生,又看到你了。」原杉子笑得很开心。
「我是工程师,小柯只是副工程师,我比较厉害。」
我正要开口说话时,疏洪道突然开口,眼睛直视原杉子。
原杉子似乎有点惊讶,我倒是习以为常。
我从口袋中掏出钱,准备要付我的那份。
疏洪道又突然抓着我的手,说:「小柯,你那份薪水太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