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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黑暗中含苞的夜玫瑰,突然在这时候绽放。
我终于明白了,我绝对不是那个丢掉斧头的人。
因为叶梅桂就是夜玫瑰。
「学弟,快!」学姐喘着气:「快邀我。」
我不加思索,挺胸收小腹、直身行礼、膝盖不弯曲。
右手平伸,再往身体左下方画一个完美的圆弧。
我右手动作刚停,学姐的右手几乎在同时轻拉裙襬,并弯下膝。
学姐转头朝着向她跑过来准备邀舞的人,微微一笑、耸耸肩。
然后拉着我右手,准备就定位。就定位后,她说:「学弟,你这次的动作很标
准。」
「谢谢学姐。」
「可惜,还有一个瑕疵。」
「瑕疵?」
「嗯。你并没有面带微笑。」学姐转身面对着我:「来,再微笑一次让我看看。」
我努力牵动嘴角,想拉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表达微笑。
可是嘴角好像有千斤重,我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学姐静静看了我一会,最后说:「没关系的,不必勉强。」
学姐,这已经是我们在广场上的最后一支舞了。
无论如何,我是没办法微笑的。
在「The Last Dance」最后一支舞时,灯通常是暗的。
因为大家习惯在黑暗中,告别。
所以「夜玫瑰」的音乐快响起前,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虽然在黑暗中,我还是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学姐的眼睛。
但我却看不清她的脸。
我不断绕着学姐转动,眼睛一直看着学姐的眼神。
我彷佛看到夜玫瑰的花瓣、花蕊,还有花瓣上若隐若现的水珠。
学姐轻声唱着夜玫瑰,声音虽轻,却很清楚。
「花影相依偎」这句,学姐唱得好有味道。
每当听到学姐唱这句时,我总会看到一朵,黑夜中悄然伫立在荒野的夜玫瑰。
而陪伴她的,只有柔弱月色映照下,自己孤单的影子。
学姐寂不寂寞,我并不知道。
虽然学姐是孤儿,但在社团内,她一定不孤单。
因为社团就是她的家,而且有太多人喜欢她。
可是过了今晚,学姐就要离开了。
她一定会觉得孤单吧?
学姐的歌声,让我听到入神,而忘记脚下的动作。
等我惊觉时,音乐已经走到「花梦托付谁」。
夜玫瑰结束了。
音乐一停,便有好多人摸黑来跟学姐告别,学姐笑得好开心。
等身旁的人一一离去,她在黑暗中四处张望,很快便发现了我。
她对我招了招手,我马上走过去。
「要不是以前常在黑暗中找你,现在就找不到了。」
学姐笑了一笑,然后说:「陪我走一段路吧。」
「嗯。」
我们离开广场,一路上都没有交谈,往学姐的脚踏车走去。
她走得很慢,偶尔还会回头往广场的方向看。
我很想告诉学姐,即使离开了广场,她也绝对不会孤单。
因为学姐是一朵娇媚的夜玫瑰,虽然也许她是孤单地绽放,但一定会有很多人
喜欢她、亲近她。
终于到了学姐停放脚踏车的地方。
学姐握着把手,轻轻踢掉支撑架,转头跟我说:「学弟,我下星期就会到台北
了。」
「学姐找到工作了吗?」
「嗯,找到了。」
「恭喜学姐。」
「谢谢。」她笑一笑。
「下学期开始,你就大四了。要做学弟妹们的榜样哦。」
「喔,好。」
「不仅是邀舞时要面带微笑,跳舞时也是。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邀舞要大方、跳舞要轻松、学舞要认真。明白吗?」
「嗯。我明白了。」
学姐牵着脚踏车,开始往前走。我也跟在她身后。
「好像还有很多话要交代,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学姐笑了笑:「你会觉得学姐啰唆吗?」
「不会的,学姐。我喜欢听学姐说话。」
「那你喜欢听我唱歌吗?」
「嗯。学姐唱歌很好听。」
「谢谢。」
「你以后」学姐又看了看广场的方向:「要记得多跟自己,也多跟别人说话。
你的话太少了。」
「学姐,妳放心。我会努力的。」
「嗯。这样就好。」学姐又笑了。
学姐停下脚步,左脚踩上脚踏车的踏板,突然转头问我:「学弟,你觉得夜玫
瑰是什么?」
「夜玫瑰是一首歌、一支舞,还有」我想了一下:「还有学姐也很像夜玫瑰。」
「我像吗?」
「嗯。」我点点头:「学姐很像夜玫瑰。」
学姐笑了起来,那眼神、那笑容,根本就是夜玫瑰。
「学弟,你喜欢夜玫瑰吗?」
「学姐,我喜欢夜玫瑰。」
「真的吗?」
「嗯。」
「好。现在我们不要互称学姐学弟。」学姐笑了笑:「你告诉我,你喜欢夜玫
瑰吗?」
「我喜欢夜玫瑰。」
「我再问一次哦。」
「好。」
「你喜欢夜玫瑰吗?」
「我喜欢夜玫瑰。」
「记住你现在的声音和语气。」学姐终于跨上车,说:「将来,如果有一天,
我们再见面时,你一定要再说一次。」
「好。」
「不要忘了这个约定哦。」
「嗯。我不会忘记。」
「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喜欢夜玫瑰。」
「再一遍。好吗?」
「我喜欢夜玫瑰。」
学姐点点头,骑车离去。
骑了十几公尺远,又转过头跟我挥挥手。
我听到学姐在唱「夜玫瑰」。
没错,学姐在唱歌,我听得很清楚。
尤其是「花影相依偎」这句。
学姐总共转了两次头,一次往左、一次往右。
然后就不再回头了。
我看着学姐的背影,渐行渐远;听见学姐的歌声,愈远愈细。
夜玫瑰在我眼里愈来愈小,最后消失在一个转角。
夜玫瑰一离开我视线,我突然拔腿往前狂奔。
「学姐,妳听到了吗?」我大声说:「我喜欢夜玫瑰。」
「学姐」
「妳听到了吗?」
「我喜欢夜玫瑰。」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学姐。
叶梅桂终于回到幼儿园上班了。
我的生活习惯,又要再改变一次。
因为叶梅桂得早点上课,所以我起床时,她已经出门了。
以前不管是搭捷运或坐公车上班,我总能在出门前,看见她。
现在突然无法在出门上班前看到她,我觉得好不习惯。
甚至可以说,我几乎不想出门。
叶梅桂到幼儿园上课的第一天,她在茶几上留了一张字条。
她用一杯半满的水压住那张字条,字条上还放了一颗维他命丸。
字条上写着:「我先出门了,晚上见。」
然后画了一朵玫瑰花。
那朵玫瑰花画得很仔细,甚至还有枝叶,叶脉条理分明。
而且每一片花瓣的线条也都很清楚。
我看着字条上的玫瑰花,一直发呆。
等我醒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天我迟到了十分钟。
我总是把字条小心翼翼地折起,然后收进皮夹。
每当在公司觉得累时,便会拿出字条,看着玫瑰。
到今天为止,我皮夹里已经有了九朵玫瑰。
我以前在台南时,是骑机车上班。
刚来台北时,我可以立刻养成搭捷运上班的习惯。
捷运暂停而改坐公车上班的那段时间,我也能适应。
又再回到搭捷运上班时,我更可以马上进入状况。
但现在每天上班前看不到叶梅桂,我说什么也无法习惯。
在九朵玫瑰的时间中,疏洪道反而跟原杉子走得很近。
每天中午吃过饭后,他总会拉我过去喝咖啡。
喝完咖啡后,他会在吧台边和原杉子聊天。
有时我会在店门外等他,如果等得久了,我就先回公司。
他也因此在下午上班时,迟到了几次。
不过他根本毫不在乎。
今天我又在原杉子的店门外,等着疏洪道。
看看手表,准备回公司上班时。疏洪道突然跑出来跟我说:「小柯,陪我去买
花吧。」
「买花干嘛?」
「我想送原杉子花啊。」
「自己去买。」
「那你说,该买什么花?」
「我不知道啊。」
「什么?」疏洪道很惊讶:「你不知道?」
「对啊,我不知道。怎么样?」
「身为一个工程师,你竟然不知道要买什么花?」
「那你就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
「既然你知道,又何必问我?」
「我不是在问你,我是在考你。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真可怜。」
「喂!」
我转身要回公司上班时,疏洪道死拉活拉,还是把我拉去花店。
花店就在原杉子的咖啡店右边的巷子内。
这家花店不在我回公司的路上,所以我从来没经过。
一到了花店,疏洪道马上走进去挑选花朵。
而我却被店门口左右两边墙上,用花拼凑成的字吸引住目光。
左边墙上的字是:「苦海无边」;右边墙上的字是:「回头是岸」。
老板走出来看到我后,微微一笑,然后对我说:「施主,你终于来啦。」
我楞了一下,仔细打量着他。
叶梅桂的生日已过,我不应该再碰到奇怪的人啊。
「我认识你吗?」我很疑惑地问他。
「心中有海,眼中自然就会有海。」
他说完后,意味深长地对我笑一笑。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是我刚到台北找房子时,所碰到的一个房东。
他看我的神色似乎是已经知道他是谁,于是又笑着说:「想不到还能再碰到你,
我们真是有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白天在这里经营花店,晚上才回家。」
「喔。」我应了一声:「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第一次看到你时,便对你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