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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看着她滑嫩的俏脸,声色严厉道:“你年纪轻,太子殿下平日里不免会惯纵你些,但是既入了宫,就要懂得礼仪宫纪,大厅广众之下,嬉笑玩闹成何体统。嬷嬷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吗?”
裴氏颤颤巍巍道:“妾身不敢,妾身知错了。”
石氏瞄了眼她身后丫鬟手上端着的瓷盅,问道:“那是什么?”
裴氏犹豫了半天方道:“是妾身给太子殿下炖的补品。”
石氏见她突然面红耳赤,心中起疑,上前掀开盅盖一看,裴氏早已吓得全身虚软的坐在地上,却不料石氏道:“这东西凉了就腥了,快点端去吧。”裴氏忙磕头谢恩,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一旁的的尚嬷嬷奇道:“主子,她炖的是什么?您就这样让她端去给太子了。”
石氏冷笑道:“小妮子想是急于求子,去弄了那东西,等着吧,这次有她受得了。”
胤礽正在写奏则,见裴氏走进来,皱眉问道:“这会子过来,有什么事吗?”
裴氏笑道:“知道这几日殿下晚上睡不安稳,我从宫外得了个偏方,便亲手炖了这好东西给您养血安神。”
胤礽见她笑容娇憨,不觉搁下笔,笑道:“是什么好东西?”待裴氏端上掀盖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石氏站在书房外的花荫下,果不然,片刻房内便传来摔碗声及怒喝声,稍顷,两个小太监拖着哭哭啼啼的裴氏出来。那裴氏哪还有刚才的锦衣秀容,髻散发披,襟坠钗落。其中个小太监对在外值事的几个老嬷嬷道:“太子殿下说,裴娘娘触犯了宫规,让你们带回去再好生调教,若有再犯,连你们几个也要一并重罚。”
几个老嬷嬷唬得忙领命,哪还顾及得怜香惜玉,粗鲁地拽着裴氏便往后庭走。石氏冷笑道:“一碗鹿血就值得如此大发雷霆,真不知见到本人时,他是怎么忍的。”随即又对尚嬷嬷道:“走,今日本宫心情好,咱们逛园子去。”
书房内,地面上洒着一滩浅红的水渍,散发着浓郁的腥味,那本以为早就淡忘的痛苦记忆,却一幕幕浮现眼前……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个鬼,一旦人的意志薄弱了,那个鬼便会钻出来,怂恿人干坏事。”尘芳坐在胤礽的腿上,比划着他的胸口道。
“噢,是吗?”胤礽抚着她细致的脸庞,眼瞳逐渐转为深褐,笑道:“那我心里的鬼一定快钻出来了。”
尘芳脸一红,从他的怀里跳起来,啐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胤礽自身后搂住她的纤腰,下颌搁在她的头顶道:“是啊,都不是好东西。可我心里的那只鬼只想着你。梅儿长大了,我的梅儿是个大姑娘了。”
尘芳娇嗔道:“是你的总是你的,跑不掉的。”
胤礽将她紧紧地勒在身前,“梅儿,我绝不会让你跑掉的。”
可是一切,似乎说得太早了。
自慈宁宫里出来,胤礽举目望着重叠云绕的宫宇楼阁,脚一软,一旁的太监忙搀扶住他,焦急地问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慌得众随从一迭声的传太医。
“没事。让我自己走走。”他摆手,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皇宫中闲逛。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天边晚霞,才发觉竟已走了两个时辰。正待回宫,忽听到拐角居心亭内有人在说话。那居心亭邻水而盖,三面皆是雕镂窗户,他站在亭外本欲要走,却听到‘董鄂’两字停下了脚步。
只听道:“你是不是喜欢董鄂家那丫头?那夜,将你和她从井里一起拉上来,我就知道不对劲了。”
又有一个人说话:“那又怎样,难道我就不能喜欢她吗?”
“可是,你也知道她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你争不过的。”
那人随即冷笑道:“你也听到了,她嫁不过去的。等她到年纪参加选秀,我就去求额娘讨了她。”
胤礽在外面听出了是九弟和十弟的声音,心中吃惊,接着想道:“是了,梅儿是那般出色,喜欢她的自然大有人在。我已经答应了太后不娶她,那么她自然会被许配给其他人。”
一旦想到尘芳会成为他人的妻子,心头如被厉电劈中,呆站在原地。
“太子殿下,酒来了。”太监将一壶酒放到雨石桌台上,又不放心回头道:“殿下,这鹿血酒性重,奴才替您去传位娘娘过来吧。不知您想找哪位娘娘?”
“你先下去。有事我再传你。”胤礽自斟了杯,看着杯中腥红的液面,双目一闭,一饮而尽。腥味滑喉而过,他苦笑了声,将酒盏向一旁的石阶狠狠砸去,拿起酒壶猛灌。酒水如泉而下涌入嘴内,丹田处也随之升起一团火焰。
在远处守候的太监和宫女,见太子殿下满脸涨得紫红,踉踉跄跄地向西宫走去,忙欲上前跟随。
“别跟着我!”胤礽回头吼道:“谁跟着我,我就打断他的腿!”
星光黯淡,胤礽摸索着来到长春宫西侧的厢房前,却犹豫地停下脚步,内心焦灼激战。额头不住冒着热汗,喉中干渴,身体更是绷紧地作痛。他晃晃头清醒过来,艰难地移动脚步想回去,可当看到窗前那婀娜纤细的身影时,所有的理智,哄得在瞬间破灭。他昏沉沉地破门而入,烛灭灯熄,在一片凌乱的碎裂撞击声中只听到他那一声声心碎的涕语:“梅儿,我的梅儿——”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尘芳望着波光粼粼的御池,无限感慨。听到脚步声,便责怪道:“为什么每次都要我等你呢?”
“下次不会了。”他的声音干涩。
尘芳回首笑道:“迟到了可是要受罚的。”见他的脸亦如往常般淡定柔和,只是那双棕褐色的眼眸上蒙了层纱雾,看起来是那么忧郁。
胤礽嘴角牵强地笑道:“你说怎么罚?我都接受。”
尘芳妙目一转,抿嘴笑道:“好大方。那就把我送你的那对珠子拿出来,让我查查,你是否保管好了。”
胤礽看着她无语。
“是丢了吗?丢哪了?巧了,我这里倒有一颗。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和那对珠子一模一样的。”尘芳手一抬,缀着残穗的一颗琥珀珠子在风中摇曳。
“那天我喝醉了。”胤礽背身望着湖面,“她在你屋里,穿着你的衣裳,身上有你的脂粉香。”
“这可怎么办呢?”尘芳似未听他说话,只顾自叹道:“本以为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一对,却原来横竖多了一颗,真是可惜啊!”说着玉臂一挥,那颗琥珀珠子在湖中激起小小的一轮波漾,随即归于沉默。
“梅儿!”胤礽声音发颤:“我这就去求皇阿玛指婚,你嫁给我,可以带着小敏一起过来,我不会亏待她的。”
“这是自然,不仅不会亏待她,也许会让她永远消失吧。”尘芳冷笑道:“怎么能让个哑女玷污了太子殿下的清名呢。”
胤礽伸手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哽咽道:“不会的,我怎么会想伤害你呢。我只是想等一切成了定局,太后即便要阻挠我们的婚事,也无济于事了。可是,没想到却是这般的阴差阳错。”
“你变了,你心里的那只鬼,已经跑出来了。”尘芳抬头望进他的双眼,突然垫起脚,在他冰冷的唇上轻轻一啄,“礽,知道曾经我有多喜欢你吗?而现在,我的泪已经流干了。”
“梅儿,我不能没有你!”他焦急的呼唤,在那漆黑如墨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苍白绝望的脸。
“可是,我却不要你了。”尘芳推开他,决然转身离去。云淡轻风中,留下那一片无语的孤寂。
胤礽,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希望从不曾遇见你。与你的相见、相识、相知,我都要统统忘记。如果有一天再相逢,我们也只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兄弟
到了六月,这日胤禟下了朝,想到久未进宫看望宜妃,便乘机溜了弯往后庭西宫走去。刚过万春亭,却见胤禛迎面走来,便上前笑道:“四哥,真是巧了。是从德妃娘娘那里来吗?”
胤禛点头道:“是啊,九弟是要去看望宜妃娘娘吗?”
胤禟道:“好几日没去了,一早起来耳根子发红,想是被额娘念叨了。我不像四哥您那般勤快,晨昏定省,想来德妃娘娘一定很高兴吧。”
胤禛平淡无波道:“这是应该的。想来你是在外生意繁忙,抽不及时间去看望宜妃娘娘。”
胤禟拍掌笑道:“四哥别折杀我了。我那点买卖,拿出来岂不是丢人现眼。年底节余下来,还不如您雍王爷一年的俸禄呢。我家里人口又多,琐事杂,加加减减的,说出来旁人都不信,固山贝子府虽然外表光鲜,其实里面只剩下个空架子了。”
胤禛道:“你这是向我在哭穷吗?”
“哪里敢啊!”胤禟道:“这年景,谁家容易了。不过呢,都是自家兄弟,见了面难免要话多,咱们平日里也说不上几句,不是吗?”
“也是,这两年比不上以前了。”胤禛叹道,冰冷寂淡的眼中闪过丝忧虑。
“还是四哥您好,除了上朝,就在家里潜心理佛,闲时还亲自下田耕种。‘偷得浮生半日闲’,咱们这么多兄弟里就数您最轻闲了。”胤禟笑道。
胤禛看着眼前这个此刻笑容满面的弟弟,朗眉俊目,全无在朝堂上那咄咄逼人,与自己争锋相对的气势,不禁浅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那四哥您可走好了。”胤禟见胤禛转身离去,脸上的笑意顿时消然,只冷哼道:“生意繁忙?他倒是很清楚。”
来到翊坤宫,宜妃才用过早膳,两个宫女正在收拾碗筷。见他进来,宜妃骂道:“总算来了,我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没生过你这位贝子爷呢?”
胤禟笑嘻嘻得走过去,将脸凑到宜妃面前道:“儿子可是来讨打的。额娘您别打得太重,小心伤了手!”
宜妃噗哧笑道:“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