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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答应你。那现在,就把人都叫回来吧。”见胤禟又要变脸,尘芳叹息了声,倚进他怀中安抚道:“相信我,是他让我明白了,原来这世间的痛苦,并不仅仅止于生离死别这般简单。是他让我知道了,我现在所拥有的,是多么弥足珍贵。”
月光下,一个穿着漆黑教袍的异国青年,吹着口哨,步履轻快地踏上了前往他乡的道路。
穆景远,被命运最苛责的人。每一次他都满怀着希望来到人间,却又带着无比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每一次,他都用一生的时间在寻找着自己的爱人。他曾去过人烟罕迹的洪荒之地,曾到过繁荣先进的富庶之国,穿过汪洋沙漠,走过天涯海角,可一切的艰辛并不在于每日的奔波劳碌,更缘于那刻骨的失落孤寂。千万年的斗转星移,世代的失之交臂,可他仍不曾气馁,在岁月的长河里依旧满怀憧憬的不断寻觅。
当知道了穆景远的故事后,我曾困惑于他为何如此坚忍不拔。他则望着夜空中那疾驰而去的流星,洒脱地笑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得之,我幸!岁月穿梭,历史轮回。胤禟,与你的姻缘,决定了我必须容忍你生命中的其他女人。只因为已爱得太深,爱得太苦;只因为那来世已存在的我;只因为想再一次今生能与你相逢!
祝融(一)
阴暗潮湿的监牢里,霉臭熏天,地鼠和蟑螂放肆地在囚犯的身体上爬行游窜,还不时啃咬着他们的身体皮肤。年轻的狱卒早已麻木了囚犯们的呻吟和哀嚎,面无表情地巡视过一间间牢房。这里是死牢,没有人会来探视囚犯,这里也是地狱,到了此处的人,向来只有站着进躺着出。
走到最后一间牢房,年轻的狱卒留意地瞄了眼里间的犯人,见他呆滞地盘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墙顶的那方窄窗。黯淡的阳光照着他那张满脸络腮,已辨不清容貌的脸。
这个死囚在此处已关了将近十一年,听个老狱卒说,当年他是被判了斩立绝的,却不知为何刑期一拖再拖,如今案底早被刑部封存,这死刑便成了遥遥无期的囚禁。
“莫不是有人要保他?”当时年轻的狱卒揣测道。
“傻子!若真是要保他,为何几次皇上大赦天下,他都没被解救出去。”老狱卒捋着花白的胡子,冷笑道:“听说这人曾经还是个将军,落到如此田地,定是得罪了权贵。且是犯了大忌的,才会让他生不如死的活在这世上。”
生不如死!
年轻的狱卒望着那口中喃喃自语的犯人,周身不禁打了个冷颤,想到一辈子都要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还真不如一刀砍了脑袋来得痛快。
那牢房里的囚犯,艰难地抬起戴着刑具的双手,努力想触及从窗缝中射入的几缕阳光。有多少年没有晒过太阳了?曾经的他,在炽烤的骄阳下校兵训练,在温暖的煦日中赛马狩猎。可转眼间,一切的荣华富贵皆成了泡影,夺官削职,刑场待斩,再到这刑囚十年。自己犹如豺狼爪下的猎物,被任意摆布待啖。
“安巴灵武,为什么不能只做个简简单单的军人呢?”那一天,董鄂七十失望地问自己道。
是啊,为什么当时自己不能挣脱名利的诱惑,不去归附在皇太子的羽翼下,只做个单纯的战士呢?如若真的如此,也许今天自己仍还在沙场战敌,还能纵马平川,也许早已马革裹尸,魂归故里。可无论怎样,都比囚刑在这牢笼里要好上千万倍。
“我悔啊!我好悔啊!”安巴灵武一遍遍的自语。可再多的悔恨也无法弥补他所犯下的过失,再多的惩罚也不能将他带回到康熙四十年的那个冬天,那个除夕的前两日。
“安巴灵武!”
听到声娇唤,安巴灵武回身,见是太子妃一身紫貂的裘袄,捧着手炉,笑意盈盈地站在厅前。他忙走上去,磕头请安。
石氏和善地问道:“将军是要去哪里啊?”
“回娘娘的话,前些日子,京城一带有前朝余孽作乱,太子殿下派奴才去调查此事。现已查到了那些乱贼盘踞之所,正要回禀太子殿下,已待请旨反剿。”安巴灵武如实答道。
石氏颔首道:“乱臣贼子,本该当诛。将军可莫要手下留情。”
安巴灵武连声称是,忽见太子妃的心腹尚嬷嬷,神色欢喜地走过来,道:“娘娘,查到了,在京郊胡家屯的绿柳别苑!那——”
石氏警惕地看了眼安巴灵武,尚嬷嬷这方忙收口。见此情景,安巴灵武忙跪安告辞。才起身,又听尚嬷嬷急不可待地低声道:“太子殿下要找的宫女,就在那里!”
安巴灵武脚步一缓,果又听石氏道:“小声点,当年那桩丑事,太子殿下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掩盖下的。若不是那丫头跑得快,还能容她活到今天?这次切不能走露了风声,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占了先机。”
两人越走越远,已听不清谈话。安巴灵武从蛛丝马迹中,恍然想到了五年前那场关于皇太子秽乱宫廷的流言风波。太子妃说的人,便是那个宫女吗?
胤礽接过安巴灵武的奏本,翻看了下,见到最后一页墨迹犹干,不禁疑惑道:“这似刚新添上去的吗?”
安巴灵武迟疑了下,道:“是奴才刚得了的秘报。”
胤礽颔首,朱笔一挥,丢回给他道:“率领你麾下的骁骑营,即刻予以围剿。”
安巴灵武磕头领旨,抬脚正欲离去,却又被皇太子唤住。只见胤礽垂目静思了会,手指猛敲击了下桌面道:“听说大阿哥也在追查此事,你要速战速决,切不可有一个漏网之鱼。即便是乱贼的一根头发,宁可要化为灰烬,也不能落到他手里。”
“奴才明白。请太子殿下等奴才的好消息。”安巴灵武精神抖擞,虎步生威地走了出去。
由于除夕将至,各州府上报呈阅的公文骤然增多,待胤礽处理完近日堆积的奏章后,已是华灯初上之时。正欲传膳,却听得门外的太监通报,忙召见来人。
只见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走进来,磕头道:“奴才六合给太子殿下请安!”
胤礽示意他起身,随即问道:“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回太子殿下,自董鄂格格五月里回到宫中,九阿哥便经常去长春宫走动。除了上月和十阿哥一起,到过八阿哥的府中探视八福晋的病情外,并无其他异动。”六合道。
“去长春宫的时候,没遇到大阿哥吗?”胤礽饮了口茶道。
“凡是奴才跟随着的几次,都没遇到。”六合又道:“其他的时候,奴才虽没在场,但也打听过,的确没和大阿哥碰过面。还有——”
见他犹豫不绝,胤礽皱眉不悦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奴才只是觉得此事困惑。”六合清了清嗓子道:“照理说,九阿哥这般地疼惜董鄂格格,原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可是有一次,奴才亲耳听到,九阿哥嘱咐长春宫的宫女红艳,要她时刻注意董鄂格格的动向,尤其是和哪些阿哥、侍卫照过面,说过话。”
“是吗?”胤礽冷笑道:“终究是不放心了。他还在追查那洋教士的下落吗?”
“仍派人在察访,可惜至今没有收获。”
“老九的性子一直是这样,他表面上看似越不在意,其实心里就越在乎。当初我还纳闷,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过那洋教士?”胤礽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冷哼道:“该是害怕了吧。他如今也尝到了患得患失,无所适从的滋味了。”
六合见胤礽脸上逐渐浮现出笑意,不解道:“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
“一旦有了缝隙,裂痕便会越来越大。”胤礽转而笑道:“这一年来,你做得很好。待事后,定会有重赏。只不过,你此刻过来,不会有人起疑吗?”
“今夜奴才不当值。同房的太监跟随九阿哥,接董鄂格格出宫去了。没人会注意到奴才的。”
“哦,他们去哪里了?”胤礽随口问道。
“绿柳别苑。”六合回忆道。
书房外侍候着的太监和宫女,突然听到屋内皇太子的惊呼,皆慌张地蜂拥而入。只见胤礽面色灰暗,摇晃着身子,颤微微地指着门外,极为痛苦地道:“快!快把安巴灵武追回来!快把他给追回来!”
听到远处传来的喧闹声,尚嬷嬷关上窗,转身不禁奇道:“娘娘,安巴灵武真的会那样做吗?”
石氏边欣赏着手中光灿夺目的蟾桂玉雕,边道:“一个连自己同朝共事,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同僚都可以出卖的人,怎会如此轻易就放弃这个邀功的机会?看吧,若真不能如我所愿,也算是那丫头的造化了!”
“娘娘这个法子,想得极是巧妙。既能除去心患,又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尚嬷嬷赞叹道。
“跟头栽多了,也会学乖的。”石氏冷笑道:“我不能动董鄂那丫头,护着她的人实在是太多。可是那丫头也会有在乎的人,也会心痛。这一次,我要她痛得撕心裂肺,我要她恨得寒彻透骨!”
祝融(二)
“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 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 夜闻归雁生乡思,病入新年感物华。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
尘芳望着马车外粉装玉砌的冰雪世界,低声吟诵。转眼又见到一群顽童在雪地里打雪仗,一个个玩得灰头土脸的,不禁回首笑道:“看那些孩子,可真是调皮!”
胤禟瞟了眼,随即放下车帘道:“外边风大,小心着凉。”
拢了拢身上的红色羽纱雪毡,尘芳道:“有两个月没见到小敏了,不知她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有大阿哥照料着,她自然不会有事。倒是你,怎得越发的清瘦了?”胤禟轻抚着她瘦削的脸,指尖下的肌肤是如此的苍白冰冷,而美丽的眼眸总是在无意间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梅儿,你——”胤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