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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氏终于忍不住,匍匐在床上嚎啕而哭。
裕亲王福晋望着她凄厉哀艳的模样,心中酸楚,打开房门顿了下,又道:“你床上的那柄紫竹箫,他也有一柄一模一样的。我见他生前很是珍爱,便做为陪葬放入了他的棺寝,让他在泉下也可用来吹奏。”
待走出门,猛见到胤禩和胤禟,裕亲王福晋先是一愣,随即挺直了腰,面无表情的径自离去。
见胤禩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胤禟替在里面抱头痛哭的母子俩关上了房门。长叹了声,却见尘芳正往这里走来,忙迎上去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望良妃娘娘啊!”尘芳隐约听到哭声,狐疑道:“有什么事吗?是良妃娘娘的病情加重了吗?”
胤禟摇头道:“良妃娘娘比前两日好些了,正和八哥说贴己话呢。咱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吧。”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尘芳走出了咸福宫。
“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你总说我伤春悲秋的,可今日你倒是满面愁容,欲言又止?”尘芳边走边打量他道。
胤禟猛地停下脚步,一把将她拉入山石后,眼神炽热地盯着她。
“这光天化日的,你想做什么?”尘芳不断退后,直至背贴着石壁,不能动弹,方羞急道:“这是宫里,你究竟在想什么鬼点子。我可要恼了!”
“梅儿!”胤禟的双臂倚着山石,将她困在自己身下,“直到今日,我才发觉,其实我是这宫里最幸运的人。”
尘芳一愣,樱唇已被轻啄了一下,她不由讪讪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想先拿甜言蜜语来哄我高兴?”
“傻丫头!”胤禟浅笑着,继续俯身缠绵。
两人在山石后纠缠了许久,直到都喘着气不能自制时,方依依不舍的分开。看到尘芳发髻上的一簇火红,胤禟冷着脸,替她掸了下来。
“是什么?”见他脸色不善,尘芳看了看地面,方笑道:“只不过是片落叶而已。入秋了,这树叶当然要凋谢了。”
“这枫叶让我想到了一个人,他是在这秋枫如火的季节出生的。”胤禟眼中厉光一闪,恨声道:“我讨厌枫叶,我讨厌做一个一辈子都在追悔莫及的人!”
“你们两个在想什么呢?该用午膳了!”
媛婷的呼唤,将两人从各自的记忆中带回到了现实。
胤禩点头应允,望着她的身影,又道:“媛婷适才定是又向你抱怨了许多吧!”
“她那脾气,不说才不寻常呢!”胤禟笑道:“让她说去,总比憋在心里伤身的要好。”
“那是她还不知道真相,才会有恨、有怨。”胤禩道:“若异地而处,换作是你,你的兰吟被她的同胞兄弟姐妹欺负、陷害,你会怎么处置?”
胤禟不加思索道:“自然是要为她讨回公道,惩治其他子女了。”
“这就是了。无论兰吟对错如何,你自然是要偏帮她的,亦如皇阿玛对废太子与我这般。”胤禩苍白着脸,冷笑道:“我额娘是个替身,我便也是个赝品。当赝品太出风头,夺去了真品的风采时,他自然要将我打烂泄恨了。”
兰吟
望着在庭院中嬉戏的兰吟,尘芳不觉回头对绵凝笑道:“兰儿这丫头也不知像谁,调皮得很。才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就奈不住要出去玩耍了。”
绵凝手中做着针线,抬头张望了一眼,抿嘴道:“还能像谁?自然是格格您了!”
“怎么会像我?”尘芳摇头道:“我说啊,像她阿玛,满脑子的鬼主意!”
噗哧一声,绵凝忍不住大笑道:“是——像贝子爷。您说像,就像吧!”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尘芳奇道:“兰儿那爱捉弄人、任性妄为的性子,不像她阿玛还会像谁?”
绵凝铰着线头,边道:“奴婢啊,止不住想到一句话,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呀,纵是再玲珑剔透,也有看不清、想不明白的事。”
“你这丫头,如今倒敢编派起我的不是了!”尘芳拧着她的脸,笑道:“也怪我,平日里太娇纵你和剑柔了!”
主仆俩说笑了阵,忽听得一声惊呼,回头只见兰吟倒在草地上,一旁的三格格吓得面无血色。见尘芳赶过来,慌忙道:“不是我!四妹妹是自己倒下去的,我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尘芳忙安抚了她两句,转身见绵凝已抱起昏迷的兰吟,她上前探了下兰吟的额头,只觉烫手,便忙吩咐着去请太医。
待太医被请来后,胤禟也闻讯赶了回来,两人嘀咕了两句,都道是无妨。
哪知太医搭了脉,待掀开兰吟衣袖后,不禁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扑到他们的脚下,结结巴巴道:“贝——贝子爷,福晋!格格得的是天——花!是天花!”
房中众人皆是唬得面无血色,胤禟则灰了脸,不敢置信地摇着头道:“不——不会的!你一定是看错了!来人啊,给我去请其他太医,我不要看到你这个没用的庸医!”
那太医哭丧着脸道:“贝子爷,奴才真得不曾看错!是天花!真的是天花!”
胤禟登时没了主意,只望着在床上不住呻吟的兰吟发愣。
尘芳知道此时莫说是寻常的老百姓,即便是彪悍英勇的八旗子弟,可以闯关入室,横扫中原,却也无法对抗天花之毒。和硕德豫亲王多铎、顺治帝福临以及其幼子荣亲王,皆是被天花夺去了性命,故此清皇室,已到了谈‘痘’色变的地步。
“即便是天花,也不是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皇阿玛不也得过天花吗?”尘芳握住他湿冷的手,又对崔延克道:“将府中已得过天花的下人,都调派到这屋子里来服侍,其余人都隔出这屋子去吧!”随后嘱咐太医道:“您先下去开药,除了四格格的,给府中其他的阿哥和格格也煎上几副,已防过了痘,扩散开来。”
听到福晋的吩咐,众人皆散开忙碌起来。
尘芳感到手中一紧,抬头见胤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颤声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适才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会没事的。”尘芳肯定道:“我们的兰儿一定会没事的。”
胤禟迟疑地点点头,良久又道:“我——很怕。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
“所以老天爷,决不会在此刻将她夺走!”尘芳红着眼,苦涩道:“我,也只有剩这么一个寄托了。”
固山贝子府,这几日一直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中。随着四格格的病情每况愈下,胤禟的脾气越发地焦躁,动则就拍桌砸碗,鞭挞奴才。尘芳先时还阻拦劝说两句,但到后来见兰吟的病逝加重,原本笃定的心也渐渐不安起来。见她形容逐日憔悴,胤禟更如火上浇油,府中大小人等,皆避之不及。
夜风习习,乌云遮月,尘芳来到兰吟的房前,守在门外的嬷嬷见是她,忙道:“福晋,贝子爷特意嘱咐过奴才,说您没得过天花,不能放进去!”
将手中的灯笼递给那嬷嬷,尘芳道:“那么我曾吩咐过你,贝子爷也没得过天花,不可放他进去,你可做到了?”
那嬷嬷无言可对,只得退身让步。
走进房间,见到胤禟倚着床,将兰吟抱在怀中,口中不断安抚道:“兰儿乖,不要乱抓!抓破了疹子会留下疤,就不漂亮了!”
昏迷中的兰吟,总会不自觉地去抓脸上的红疹,虽用绵布包住了她的手,却仍防不住她的躁动挥舞。待尘芳走过去,握住了她的双手,似也感到了母亲的气息,兰吟这才平复下来,鼻息也渐渐均匀。
“你不该来的。”胤禟吻着兰吟的额头,抬眼道:“若你再被过了痘,那我该怎么办?”
借着烛光,尘芳这才发现他眼中的盈盈泪光,不觉也热泪溢涌,哽咽道:“你呢?若你被过了痘,我又将如何自处?”
“我——哪顾得了这么多了。太医说——说若兰儿明日再不能清醒过来,就——”胤禟叹息了声,低头抚着兰吟颊边的湿发道:“我曾经希望,你能给我先生个小阿哥。”
“我知道。当初我有身孕时,你给腹中的孩子想了许多的名字。”尘芳擦拭着兰吟脸上的汗水道:“却都是男孩的名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胤禟看着她道:“当时我还一直没有男嗣,额娘总会时不时借机督促我纳妾,我只希望你能一举得男,也可免去那些纠缠。可你却一直说,腹中的定是个女儿。”
“我记得,为此当时你还总和我赌气。”尘芳忍不住浅浅一笑道:“让你想个女孩的名字,你还老大不愿意的。”
“后来不是也想了个吗?”胤禟神色略松弛下来,回忆道:“千挑万选的,我定了两个名字。若是生个小阿哥,便唤作腾儿,若是个小格格,便唤作兰吟。”
“弘腾——兰吟——”尘芳不禁低声念道:“多好听啊!”
“若是个小阿哥,我希望他日后能成为像贺腾那般,侠骨柔肠的铮铮铁汉;若是个小格格,‘梅花谢后知谁继,付与幽花接续香’,我希望她能似她额娘一般,吟诗作对,样样皆通。”胤禟道,嘴角不禁也勾起笑意。
“结果终究是个女儿。”尘芳叹道:“我知道当时额娘和你一定都很失望。”
胤禟缓缓道:“当我第一次抱起兰儿,她的小嘴打着哈欠,睁开眼新奇的望着我时,我的心里顿时释然了。”
“释然了?”尘芳不解地问道:“释然了什么?”
“释然了多年来对皇阿玛偏心于太子的幽怨之意,释然了多年来固守的男尊女卑之念。”胤禟俯首看着怀中的兰吟,柔声道:“原来为人父母,对子女真的是会有偏爱的。我看着柔嫩弱小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保护她一生一世,要让她一辈子都快乐无忧。”
“胤禟——”尘芳哑声唤道:“我知道的,你一直很疼爱兰儿,在这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
“她是我的命!”胤禟布满血丝的眼充斥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