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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那“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之间的古道上,缓缓驰来一匹瘦马。
马瘦,人更瘦,马上人穿着一袭黄衫,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任由瘦马驮着他缓缓走去。
古道边有一间酒楼,楼中客人还不少。
这时有三个大汉正坐在靠窗边的一张桌旁,在低谈浅酌。
他们看到那一骑瘦马缓缓踱过,左首那虬髯大汉禁不住笑道:“许大哥,你看那一人一骑,马瘦、人更瘦得可怜……”
那被称为许大哥的答道:“戚二弟,你别看他人瘦,他可不是好惹的!”
虬髯大汉笑道:“他不好惹,我戚春雷也不好惹!”
那许大哥道:“二弟,休要卖狂,你戚春雷虽不好惹,我许大昌又岂是好惹之人?你知……”
戚春雷仍然不服地皱眉叫道:“我知道他是谁?他总是人,不会是天王老子!”
许大昌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含笑问道:“戚二弟,你知不知道‘十二金刚’?”
戚春雷连连点头,一挑拇指,目闪神光地答道:“当然知道,‘十二金刚’之中,虽然有邪有正,但论起武功造诣,却均是些傲视江湖,罕遇敌手的顶尖儿人物!”
许大昌点头笑道:“对了,我们这等整日刀头舔血,剑底惊魂,把脑袋拴在裤带上的江湖人,并不怕什么‘天王老子’!
但对‘十二金刚’,却谁都得顾忌三分!“
戚春雷恍然有悟地,神情一震,失声叫道:“许大哥,你……你是说方才那骑瘦马的奇瘦黄衫老者,就是‘十二金刚’中的‘瘦金刚’孙一尘?”
许大昌方一点头,他们邻桌上的一位年轻书生,突然站起身形,抱拳笑道:“三位仁兄,可许小弟移座同饮,以便请教厂这书生年龄仅约二十,身穿一件宝蓝儒衫,面如冠玉,相貌美得惊人,在英朗挺拔中,并深深流露出潇洒俊秀之致!
仅凭这份风神,已令人乐于结交,何况又是彬彬有礼地笑颜相向?
许大昌因身为三人之长,遂起立拱手笑道:“仁兄不弃,自然欢迎!小弟许大昌,这是我结盟二弟戚春雷,三弟樊振,请教仁兄怎么称谓?”
蓝衣书生招呼酒保把酒菜座位,一齐移过,含笑答道:“小弟姓朱,单名一个楠字。”
许大昌觉得这“朱楠”的姓名颇生,装束也不似武林中人,但那出群风采,却又极所罕见,遂一面斟酒相敬,一面问道:“朱兄适才曾称有事见教……”
朱楠摆手笑道:“许兄莫谦,小弟不是见教,只是求教,因我非江湖中人,却极愿与江湖人物交友,并渴爱见闻各种痛快淋漓的豪迈江湖事迹。”
戚春雷掀髯举杯,扬眉叫道:“朱兄有话,尽管请问,我弟兄是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朱楠举起杯来,与戚春雷相互饮干,微笑说道:“适才小弟听得戚兄提起‘十二金刚’,但不知这‘十二金刚’,都是些什么人物?”
戚春雷“哈哈”大笑说道:“这问题不难答复,所谓‘十二金刚’,就是业已在武林中成名甚久的‘病金刚焦建、瘦金刚孙一尘、矮金刚欧阳高、八臂金刚龙啸天、神力金刚孟邦、毒金刚申屠豹、白发金刚伏五娘、风流金刚伏少陵、瞽目金刚阎亮、醉金刚方古骧’等十人,再加上新近才在江湖中走动的‘粉黛金刚’诸葛兰、和‘玉金刚’司马玠两位。”
朱楠眼皮连眨,仿佛把戚春雷所说,一一记在心中,微轩双眉,又复问道:“这‘十二金刚’之中正邪如何分判?”
戚春雷正待答话,他三弟樊振,在一旁低声叫道:“二哥,你于评骘人物之间,说话要谨慎一点!”
戚春雷豪笑说道:“我是依照武林公论而言,并非个人私见,纵有‘十二金刚’之中人物,在这酒馆之内,我也不怕!”
朱楠举杯笑道:“戚兄豪放得很,请抒高论!”
戚春雷饮了一杯,摇头说道:“不是‘高论’,是‘公论’!
武林人物由于‘十二金刚’所行所为,公认‘玉金刚’司马玠、‘粉黛金刚’诸葛兰、‘醉金刚’方古骧三人为‘正’,‘瘦金刚’孙一尘、‘毒金刚’申屠豹、‘白发金刚’伏五娘、‘风流金刚’伏少陵四人为‘邪’,其余五人,则性情怪异,所为正邪,要看当时好恶而定。“
朱楠又道:“这‘十二金刚,之间的功力上下如何?”
许大昌一旁接道:“都是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自然各有所长,但根据一般公论,似要以新出道的‘玉金刚’司马玠与成名最久的‘白发金刚’伏五娘,为强中强手!”
朱楠剑眉微挑,目注许大昌问道:“那‘粉黛金刚’诸葛兰呢?”
许大昌笑道:“诸葛兰比司马玠更晚,事迹不多,功力深浅,尚无定论!但毕竟是个年轻女子,不会太强,能够列名于‘十二金刚’之中,也就蛮不错了!”
朱楠“哦”了一声,眼珠微转说道:“那‘瘦金刚’孙一尘在此出现,又复那等策骑而去,不知为了何事?”
樊振笑道:“朱兄难道不晓得这‘怀五山’的‘百宝崖,头,今夜有桩武林盛事?”
朱楠问道:“什么武林盛事?尚请樊兄明教!”
樊振微笑说道:“朱兄大概不知武林中有位‘姜夫人’……”
话犹未了,朱楠即大出樊振意料地,点头接口说道:“我知道,那‘姜夫人’武功并不太高,但却擅于淬炼铸制各种精巧锋利的兵刃暗器!”
樊振向朱楠深深看了一眼,扬眉笑道:“朱兄既知姜夫人之名,便免我一番介述,这姜夫人一来年老思隐,二来厌烦于武林人物,纷纷向她请求代铸兵刃暗器等情,遂定于今夜,在所居‘怀玉山百宝崖’头,举行一场‘封炉赠宝大会’!”
朱楠赞道:“这名称相当新颖,但不知含意为何?”
樊振答道:“姜夫人从今夜,也就是她六十九岁的生辰开始,永远封炉,不再铸制任何刀剑暗器!但却愿把她生平珍爱的几件东西,极为公平地赠送今夜与会之人,故而命名为‘封炉赠宝’四字。”
朱楠问道:“樊兄可知姜夫人今夜准备赠人的,共有几件宝物?”
樊振想了一想,摇头答道:“详情不知,只听说有一件精巧暗器、一柄锋利匕首,和一张药方。”
朱楠听得一怔,皱眉问道:“仅仅三样物件,分赠与会诸人,能公平吗?”
樊振笑道:“据闻姜夫人定有考试方法,谁在她这考试中名列前茅,谁就会获得赠宝!”
朱楠一闪秋水双瞳,向许大昌、戚春雷、樊振三人,略为扫视,轩眉笑道:“这样说来,三位是打算前往‘百宝崖’头,参与考试的了。”
许大昌笑道:“本来确有此想,但如今我已改变初衷,却要劝阻我戚二弟、樊三弟,不必去趟这场浑水的了!”
朱楠凝目问道:“许兄是否为了那‘瘦金刚’孙一尘由此出现,才淡却雄心?”
许大昌点了点头,苦笑说道:“孙一尘多半是为了此事而来,这魔头倘若参与,姜夫人的几件宝物,抢也被他抢光,哪里还会落到别人手上?万一互相起了冲突,更复祸多福少……”
戚春雷怪吼一声,截口叫道:“大哥莫要如此说法,我们最多不存贪得之念,难道前去看看热闹,开开眼界,也不行吗?”
朱楠抚掌笑道:“对,我赞同戚兄之议!”
许大昌诧然问道:“朱兄莫非也见猎心喜?”
朱楠双眉一扬,含笑答道:“三位若肯携带,小弟颇愿附骥同行,以广见识!万一那位姜夫人所出考试题目之中,竟有诗词歌赋之类,说不定我还可以获得一件宝物呢!”
许大吕略一寻思,点头笑道:“好,朱兄既然有此雅兴,我等奉陪就是,如今天已黄昏,‘百宝崖’离此尚有一段路程,要去也该走了!”
朱楠笑道:“既承三位携带,无以为谢,这馆中酒菜,就由我作个小东道吧!”
说完,便即站起身形,抢往柜台付帐。
许大昌等也不谦逊,樊振乘此机会,压低语音叫道:“大哥,据小弟看来,这位朱兄……”
许大昌不等樊振再往下说,便自点了点头,悄悄说道:“真人不露相,这位朱兄,年岁尚轻,但却英华内敛,宝相外宣,定是出奇高手!我们且佯作未曾看破,听任他在适当时机,自行揭露便了!”
戚春雷、樊振二人,闻言点头,等朱楠结完酒帐,遂一同向山深之处走去。
人山未久,雁唳当空。
斜阳影中一行鸿雁,约有五六十只,排成“人”字队形飞来。
雁群飞得并不太高,但在那将飞近朱楠等人头顶上空之际,其中一只,突然敛翼下坠!
戚春雷“咦”了一声愕然自语说道:“怪事,既未听得弓弦之声,这只大雁,怎会凌空自……”
凌空自“坠”的最后一个“坠”字,尚未出口,“噗”地一声,又出了更惊人的怪事!
原来这只大雁,不像一般禽鸟的坠落情形,它是把头项伸得直直的,以嘴尖向下坠落!
“噗”地一声,嘴尖着地,但却啄石如粉,把整个长长颈项,都陷入地面之下!
换句话说,如今这只大雁,成了“拿大顶”的情状,双足朝天,身躯倒立,头颈则深埋地下!
饶是许大昌、戚春雷、樊振三人,久走江湖,阅历甚广,也从来不曾见过这等怪事!
戚春雷比较心直性急,首先怪叫说道:“这是一只什么怪雁?我到要好好看它一看!”
一面说话,一面大踏步地走近前去,便待伸手把那只大雁从地上取起!
朱楠眼珠一转,剑眉微挑,陡然沉声喝道:“戚兄,且慢!”
戚春雷闻声住手,方一愕然回头,朱楠含笑说道:“这件事儿,着实奇怪,我们应该研究研究!”
戚春雷苦笑说道:“我也是想研究,才打算取起雁儿,察看它究竟是怎样死的?”
朱楠目闪神光,摇头笑道:“我们不必研究大雁死因,却要研究它怎能垂头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