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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一看,他们家若是有心,接下来两日该正式让人上门来了。”
四奶奶没料到李老太太说了这么句话,十分意外。
李光沛问:“那陆家那头儿怎么回复?”
李老太太慢条斯理地说:“伯荣这孩子,也不错,就是跟朱家的哥儿放一块儿,就全比下去了。”
四奶奶应了一声:“娘说的是。不过咱们两家是至亲,孩子们都知根知底儿的,脾性也算合得来,日子应该过得平顺。真成了亲家的话,将来也不怕公婆苛待了又林……”
这是陆家最大的一条优势。两家结亲的话那是亲上加亲,有这层关系在,自然能放心一些。
可是令四奶奶想不到的是,李老太太摇了摇头:“当侄女儿待。那是待客,自然是好好儿的捧着待着。真成了儿媳妇,那也优待不到哪儿去。”
四奶奶十分意外:“娘这话的意思,难道伯荣的爹娘……”
“他们也没什么坏心。就是把钱看得太重些。”李老太太咳嗽了一声:“这个人算盘打得太精了,陆家琢磨着从船队里分一杯羹,也琢磨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伯荣这孩子心里喜欢又林,这不假。可是延宗和他媳妇两个人这么上赶着求亲,一次接一次的催促,你不觉得他们对这门亲事太急切太热衷了?”
四奶奶悚然而惊。
以前李光沛也隐约的提过几句,可是四奶奶怎么也没有把这事和又林的亲事想到一块儿去。
那这么说。陆家其实看重的不是女儿这个人,而是……
四奶奶咳嗽了一声,低下头去。到底陆家是李老太太的娘家亲戚,她再对陆延宗两口子不满,也不能在脸上带出来。
李光沛倒没什么异样,只是说:“延宗表弟是提过几次船队的事情。只不过这里头水太深,船队也不光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里头有好几个人的股。就算做了亲家。这事儿也未必能如他的意。”
李老太太倒不怕说难听话:“可人家八成不这么想的,我琢磨,他们家对这事儿想了挺长时间了。说不定这边又林过门,人家那边儿又会旧事重提。”
四奶奶攥紧了帕子。
她可是关心则乱了,在女儿的亲事上头一点没有平时的镇静从容。比如陆家这事儿上头,只觉得他们家知根知底。没想到还让婆婆来点破这事儿,四奶奶又是气又是恼,可是又不能在这时候说什么,只能自己闷着。
李老太太倒是一点儿不气——她遇到的事儿多了,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儿能轻易让她动容。至于陆家,她当年守寡,势单力孤。儿女幼小的时候时候,陆家也没见谁出来帮她一把。现在李家家业兴旺,她也没打算让陆家从自家占什么便宜去。说到底她的儿孙姓李可不姓陆。更别说陆家的目的不单纯,将来要是一切如意好说,要是不如意——那会不会在又林身上使什么心眼儿?这个孙女儿不光是李光沛两口子的掌上明珠,也是李老太太的心头肉啊。
等夫妻俩回了屋。四奶奶坐那儿好一会儿没吱声。李光沛过来问她:“那天给你的田契收哪儿了?”
四奶奶还是不吭声,李光沛也不能再装不知道,挨着她坐下来。
四奶奶正眼都不看他,狠狠地往旁边挪了有一尺远。
李光沛咳一声,也跟着挪挪。
这回四奶奶没再换地方,可是脸扭在一边不看他。
“这事儿……我以前也和你说过两回……”
四奶奶转头瞅了他一眼:“他家最近就没提过又想入股的事儿?”
“没有。”李光沛十分干脆的说:“一次也没提过。”
“可他们提亲,你怎么也没把这事儿和我说?你心里有数,连娘都知道,偏就我不知道,赶情我是外人是吧?”
严格来说,李光沛不提这事儿,是顾着老太太那里。虽然老太太是明理的人,可是她自己怎么对陆家是一回事,儿媳妇怎么干是另一回事了。怎么说,陆家是她娘家,被四奶奶、或是被更多人腹诽议论,这对李老太太来说,总是伤脸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光沛也不至于一直对陆家求亲的事儿不吐口。
但是想不到李老太太自己今天把事儿揭破了,四奶奶也就知道了。
其实此事可大可小,李光沛对四奶奶陪了不少笑脸。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合——这话很是有理。
四奶奶揽着被子,一时睡不着。天气愈发热了,薄被也眼看要盖不住。朱家要是真来提亲,那女儿当然是愿意的。今天晚上吃饭时,虽然她一如往常,并没什么异样。可是四奶奶知道,女儿肯定能打听出信儿来。她翻了好几个身儿,李光沛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不早了,睡吧。”
四奶奶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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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朱慕贤算着日子,他那封信捎往安州,应该是到了。虽然上一封信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没看着,但是这种意外毕竟不多见。
那这一封信杨重光应该是收着了,也看过了。
书墨回话说从东潭带来的书已经给朱家送过去了。朱慕贤点了下头。
东潭的有家很大的书肆,常有一些新书好书来。他看见了,想着于江本地见不着,就买了回来。
书墨回完事儿出去,朱慕贤听见他在外头说:“锦云姐,你怎么过来了?”
听着锦云的声音说:“太太打发我过来,少爷呢?”
书墨忙说:“少爷在屋里看书呢。”
朱慕贤把书合上,书墨已经推开门,锦云拎着个食盒进来了。
“太太吩咐我给少爷送了些汤来。”
朱慕贤站起身来:“有劳姐姐,替我谢谢母亲。”
锦云掀开盖子,把汤端了出来。
“看您说的,太太可吩咐了,一定让您趁热喝完。还有,这看书用功也得有个节制,不能老这么绷着,晚上可得早些睡。”
朱慕贤都应了下来。
可是说完话锦云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一旁。书墨说:“锦云姐,你要有事儿就先去忙着,回头我把盒子汤碗给送回去。”
朱慕贤平时并不乐意别人进他的书房——这个毛病大多数读书人都有。这时候书可算是金贵的东西,能读书、藏书,那是既有身份,又有学识的象征。
锦云可不舍得这么就走,虽然书墨这样说了,可是她想着,自己是太太身边的人,和寻常人可不一样。再说,回来这么些日子了。只见过少爷两回,还一句话都没说上,她实在不甘心。所以她反而笑着对书墨说:“没关系,我这会儿闲着呢。等少爷喝完了汤。太太还嘱咐我有话说。”
她这样说,书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朱慕贤于是坐下来喝汤。他打小虽然是在丫鬟堆里长大的,但是后来开始读书,祖父管得严些,更主要的原因是表妹于佩姿的脾气大心眼儿却小,到于江之后,近身伺候的活儿都是书墨和另一个小厮在干。另外还有两个粗使妈妈。
锦云看着朱慕贤把一碗汤羹喝完,又含笑上前来收拾。她特意穿了一件窄袖的松花色春装,头上还带了两朵小小的桃粉色纱制绢花。探手取碗的时候,袖子向上滑,露出白生生的手腕。那弯腰时肩背腰身显得十分婀娜。
等她站直身,却有些失望的发现朱慕贤的目光压根儿就没流连在她身上。
汤也喝了,碗也收了,锦云只好的把朱大太太吩咐的话也说完。
“太太吩咐说。吃罢晚饭,让少爷过去坐坐说说话。”
朱慕贤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了。”
锦云再没别的可说。只能转身向外走。到了门边,掀帘子时她回了下头,见朱慕贤又低头看书,只能怏怏的去了。
等用过晚饭,朱慕贤去了朱大太太屋里。锦云却没在跟前伺候,是范妈妈掀了帘子端的茶来。
朱大太太倒不忙说话。儿子整日用功,或是也有出去赴诗会和赴宴,总之不象小时候,总在母亲跟前,想见就见。想说话就说话。
她先拉着朱慕贤的手,就着灯光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瘦了好些啊。下午让人送汤过去,你喝了吧?”
“喝了。”
“那汤是补养身子的,以后我天天让人给你熬,你多喝些。我听说那考场可熬人了,又冷又小。还吃不上热食——”
朱慕贤一笑:“我没事儿,打小您也知道,我就没怎么生过病。不过倒真有同窗身子骨不好,硬撑着考完了,出了门就厥过去了。”
朱大太太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早知道这样,那会儿就该早回来,自己亲手收拾照料着儿子去应考才是。可是那会儿赶着京里事多,身边的人还劝,说怕她这么急着赶回来,少爷心里焦急,反倒考不好了。
儿子求上进是好事,光宗耀祖的,朱大太太也指望着儿子将来能给她争气。虽然说有他爷爷的事儿在前头,可是他爷爷还能活几年啊?要是人都没了,自然不会有总记着这茬了。
可是看儿子这么熬着,原来那脸儿粉白嫩生的,现在看,两颊都快凹下去了。
“今天我出去了一趟,见了个……”朱大太太跟儿子推心置腹地说:“是为了你的亲事。”
朱慕贤低了下头,没作声。
“嗨,这儿又没别人,你跟娘还有什么可害羞的?”朱大太太笑着说:“我这趟回来,就是为了你的亲事。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有个人回来替你操持打点,服侍照看着你,我也能更放心。过个一年半载的,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那可就更好啦。”
虽然说话的是亲娘,可是朱慕贤听见生儿育女四个字,还是脸上有点发热,轻声说:“这事,母亲和祖母作主就是了。”
“按理儿是这么说,可是毕竟是你娶媳妇,要是你自己不中意,那瞅着心里就别扭,日子也过不好啊。你祖母先看好了,我来了于江之后,也算见过一面,今天我出去,就是见了这姑娘的娘。看他们家也算是有规矩的人家……”
朱慕贤的心也悬着,朱老太太那儿没跟他透过风,他现在真有点儿不摸不着底。
是哪家的姑娘?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