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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则灵有点紧张,小声说:“是我。”
“有事?”
“你……你……今天回来吃饭吗?现在好晚了。”
“不回。”冷冷的两个字,掷地有声。
“为什么?”陆则灵太得意忘形了:“我做了很多菜,要不,回来吃饭吧?”
她从来不曾违逆过盛业琛,可是此刻,她居然敢为自己争取。她这幅自以为是女主人的姿态彻底激怒了盛业琛。他的声音如同冰窖一般寒冷:“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
一句话,像一盆迎头的冷水,淋得陆则灵几乎要抬不起头,只不过一瞬间而已,她就被打回了原形。
“业琛……”
“嘟嘟嘟嘟——”
还不等陆则灵再说什么,盛业琛已经挂断了电话。
终究,终究还是她痴心妄想了啊。一个吻而已,对盛业琛来说只是高/潮的发泄,而她,有多傻,居然以为那是带着什么重要意义的。
时钟指向十二点,盛业琛还是没有回家。桌上的菜早已冷却,陆则灵摆放的一切都一如最初的样子,动都没有动一下。
眼前的一切都是黑暗的,陆则灵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什么可怕的噩梦,魇阵将她死死的包围,她躲在墙角,那么恐惧,却始终在劫难逃。
她害怕了,害怕盛业琛再也不回来。他和她不一样,他有太多家了,不像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蹲在公寓停车场的入口,每辆车进来她都会细细打量,只是,每一次都是失望。
终究她还是错了,果然,太贪心的人只会一无所有。影子没什么不好,至少时时刻刻都跟随着本体,这种依存是相互的,亲昵的,没有距离的。
她终究是错了。
圣经里说,爱如捕风。
果真如此,风,又如何能捕捉得到?
其实盛业琛不算喝的太醉,上车的时候司机问他回哪里他没有回答,司机径直把他往公寓送。他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回去,早上出门的时候,陆则灵的快乐表现的太明显了,她甚至搭着胆子给他穿鞋袜,从前的她绝对不敢这么近的触碰他。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头脑不清醒,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他给了她零星的希望。甚至,他离开的时候,很想去抱抱她,抱抱瘦成那样的她……
这样罪恶又糊涂的念头让他恐慌。他觉得陆则灵高兴的样子实在是太刺眼了,而他居然还觉得有点心疼,心疼她这么累,这几年,连笑都要压抑着。人的感情真的是一种罪恶,他几乎不能和她好好相处,除了用最恶毒的语言斩断他们之间的可能,他想不出其他。人是懦弱的,如他,似乎时时刻刻都会屈从于现实,屈从于他心底那些卑微的渴望。
他为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感到可耻,觉得自己很下/贱,明明爱的是叶清,却做着卑劣的事,放纵陆则灵进入他的世界。
司机还没走近就停了下来,对盛业琛说:“盛先生,那好像是陆小姐。”
盛业琛什么也看不见,自然看不见陆则灵单薄的身影就在树影的暗处。她的长发被捋在耳后,愈发显得脸小,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只着一件白色毛衫,瘦得厉害,像一抹没有生气的游魂,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一直看着远处。大概是以为他的车会从那个方向过来,所以从反方向进来的盛业琛,她反倒没有看见。
一辆和盛业琛同款的车从那边穿过来,陆则灵突然从人行道跳下来,准备去拦车,大概是走近了,看清了车牌,她又失魂落魄的退了回去。这样的情形,这一晚上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月光微凉,笼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空灵得怕人。
“要叫吗?”司机有些不忍,这夜里的霜露这样重,她那样瘦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盛业琛沉默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不用了,送我回大宅吧,今天在那边睡。”
……
一连近一个月的时间盛业琛都没有回来。陆则灵就像古时候等待出征丈夫的留守妻子。日日做着满桌的饭菜,只盼着他有一天能回来。她最怕的,是没有这一天。
所有的幻想,希望,贪念都在这无望的等待中被消灭殆尽,挫骨扬灰。她终于深刻的得到了教训。
盛业琛不会爱她,她永远也不可能因为痴心的守候得到什么,这一切都是报应,是她强得这个男人的报应。
这报应,真痛啊。
一个人坐在饭桌前,一口一口吃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她有些心不在焉,手蹭倒了做好的干煸藕丝,炸得酥脆的细长散落在平滑的桌面上,像乱了一盘的棋局,和她对弈的人,早已不知所踪,不,也许,从来都不存在这个人。
她一根一根的去吃那些散落的藕丝。好咸,她太不用心了,给了那样多的盐,咸得发苦,难怪盛业琛不愿意回来。是她,是她太不用心了,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一口一口的就着冷得有些发硬的米饭吃着。
她握着筷子的手开始发冷,这冷从指间一直渗透到心里,心脏被一种突如其来如潮的痛楚淹没,她几乎要疼得不能呼吸。
她始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也许,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错了。错的是她这个人。她留着叶清的头发,模仿着叶清说话,做事,却始终是东施效颦。她错在是陆则灵,而不是叶清。
空旷的屋子让她爆发了从小到大最不能抑制的不安全感,忍无可忍,她给盛业琛打了电话。感谢上苍,这一次他接了她的电话。
她不怕他的恶语相向,她怕他话都不屑和她说。
她的口气可怜兮兮的,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狗,小心翼翼的问:“业琛……今天……今天要不要回来?你好久没有回家了。”
盛业琛讥讽的声音响起:“家?我不记得和你有什么家。”
陆则灵紧紧的握着手机,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说:“我做你喜欢的菜,你来公寓吧……”
“你做的我都不喜欢。”
“那我从外面买,行吗?”陆则灵的姿态太卑微了,卑微到她自己都有些不齿,可她能怎么办呢?一个人生活,太难了。
盛业琛终于被她唯唯诺诺的模样激怒了:“烦不烦?陆则灵,你能不能走远一点?我永远都不想看见你!别再打来了!”说完,他残忍的挂断了电话,那样决绝。
抱着挂断的电话,陆则灵终于忍不住开始蹲下抽泣。那样凄凉,那样疼痛,再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了,她的人生终于彻底完了。没有盛业琛,她觉得她可能会活不下去。
也许真的有绝地逢生这句话吧,就在陆则灵以为再也没有希望的时候,盛业琛却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被司机送了回来,进屋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像泥一样瘫在司机身上。
像一簇已经熄灭的火苗突然被点燃,用尽了生命的燃烧,陆则灵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她像保姆一样尽心的伺候他,把他的衣服脱去挂起,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身,给他冲了蜂蜜水解酒。
他身上的酒气很重,就像最初改变了一切的罪恶夜晚,只是现在的他,即使醉了也不会认错人。
他如同一只迅捷的猎豹,残忍的将她压在床里面,没有任何前戏,他用最羞辱的姿势亵弄她的身体,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做/爱,是真正的羞辱,折磨。他醉了,却是人醉心不醉。他高高在上,对她那么不屑一顾,讽刺的说:“陆则灵,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泄/欲工具,送上门的妓/女!”他的右手死死的掐住她的下巴,冷冷的说:“陆则灵,你没脾气是不是?你不是很能耐还打架吗?你这委曲求全的样子做给谁看?”
陆则灵默默的忍受着他的暴戾和发泄,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有哭,又恢复了从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她不怪他,他能回来,她已经很感恩了,感恩上苍没有让她一无所有。哪怕是怒气,她也想抓住一丝属于他的情绪。
这样的爱,深沉,寂寞,悲伤,绝望。这才是真正属于她陆则灵的。
她突然忍不住笑了笑,那笑是那样凄凉。
深夜,带着浓重的酒气,精疲力竭的盛业琛沉沉的睡去。陆则灵翻了个身,在黑暗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疲惫而绝望。
“原来,你也知道我在委屈求全?”她的声音是那样小,小得几乎低不可闻,仿佛,只是一句梦中微不足道的呢喃。
眼睛在黑暗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脑中一片空白的平静,像风暴过后的海面,平静却是死寂。
她暗暗的想,盛业琛看不见也好。
这样,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表情有多么无助多么可怜。
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不在的房子,有多么空旷,像她的心一样。
第十七章
盛业琛的奶奶已经八十几岁,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健忘,但是依然慈祥。盛业琛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看奶奶,陪她住几天。
奶奶经过了战争的洗礼,目睹了我们国家的兴衰崛起,思想很豁达,对门第没什么观念,她很喜欢陆则灵,常常对盛业琛说:“好好珍惜则灵,这世上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姑娘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了。”
爱是一个说起来很缓慢其实很迅速的过程,像酒的发酵,从剔透沉淀到醇厚。等她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无法抽身了。她的死心眼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唯独盛业琛,一直视而不见。
宽敞的车厢,盛业琛坐得离她很远,座位的两个端点,陆则灵一直低着头握着自己的手指,她知道他不会愿意和她说话,自然也不会去打扰他。
她精神不算好,夜里一直做噩梦,许是活得太小心了,她连梦中都对自己极端控制,除了一直出冷汗,她既不动,也不曾发出声音。
她梦到自己置身在非洲丛林草原上,贫瘠的土地,杳无人烟,龟裂的地面上只有零星的荒草,已经因为毒辣的太阳弯了腰,枯萎蔫败,她不能动,全身赤/裸的躺在那熨烫的土地上,有眼神锐利的鹰隼从天而降,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向她俯冲而来,啄食她的心脏,一下一下,鲜血淋漓,疼得她四肢百骸都开始抽搐。
她醒来的时候,想起这个梦,不禁打了个寒颤。洗了澡换了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