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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秀本要拒绝,被他使了个巧劲,不得不把磨盘让出来。她看她娘在一旁偷笑,只得红着脸低头,拿了把小刷子,把磨出来的芝麻粉收到陶罐子里。
两人离得近,林潜便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清香,不由看了她一眼。一看之下,才发觉她今日似乎和平常有些不同。猛一看都差不多,可总觉得她今日唇特别红,脸上更有血气,头上的小珍珠银簪也显得别致可爱。他不自觉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看人时是光明正大地看,丝毫不知遮掩,直看得玉秀更加不敢抬头,看得夏知荷在一旁暗笑至肚子疼。
好在芝麻没多少,他动作又快,很快就磨完了,玉秀赶紧端着陶罐子躲进厨房里,脸上烫得要烧起来。
林潜看着她走进厨房,才把视线收回来,等看到厨房外堆着的木头,又挽了挽袖子,要过去劈柴。
夏知荷忙拦住了,道:“哪有让你特地上门来劈柴的道理,放着吧,一会儿玉秀他爹回来,自然会来劈的。”
然而林潜真心要去做,她又怎么拦得住,最后没办法,只得由他去了。林潜动作又快又准,一截木头竖着放,一斧子下去就劈成两半,他捡起来随意往旁边一丢,便整整齐齐地码成堆。
夏知荷在一旁看着,越看心中越满意。这样一个女婿,又能干又勤快,又大方又会疼人,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琴婶子恰在此时上门,她看着林潜那高大的身形,也是一惊,等回过神来,忙对夏知荷道:“妹子,这就是你家那女婿吧。呦,长得可真结实。”
“是呢,”夏知荷无奈道:“这孩子,非要帮我劈柴,我说等当家的回来让他干就是了,哪有那让他干活的道理。”
琴婶子便道:“他既然有这份心,你就安心受着就是,一般人可盼不来呢。”
琴婶子走近几步,看见地上的狍子,又是一惊,“呦,这又是什么?还活着呢!”
“是狍子,阿潜刚从山里抓来的,他怕家里吃不完这许多肉,就活捉了,打算养几天再宰。”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琴婶子念叨着,稀奇地绕着那狍子转了两圈,末了直起身道:“我说知荷妹子,你家这女婿,真的是没话说了。前几天才送了只野猪,怕有五六两吧,今天这只更是只多不少,你看看你,就在家里坐着,就比得上我们地里辛苦两年了。这女婿没话说,寻常人家的儿子也未必能有他这份心呐!”
夏知荷拉了她往屋里去,道:“和嫂子说句实话吧,当初把玉秀许给他,我也不是图他什么,只要他对玉秀好就行。只是这孩子心实,每次来了都不空手。我知道如今外面怎么说我,定是说我会算计,给玉秀找了个这么好的下家呢。”
“嗨,你理他们做什么,那些人就是眼红。咱们自家的日子自己过,总不能因为别人几句话就不过了吧。他们要眼红就眼红他们去,别人越是嫉妒,才越能说明你家的日子好。”
夏知荷笑了笑,道:“嫂子今日来,可是有事?”
琴婶子道:“确实是有事情要来问你家大柱,怎么他今日不在家?”
“他去县里了,有户人家请他做嫁妆,他做了一半,先给人送去。嫂子有什么事情,不知方不方便和我说?”
琴婶子道:“跟你说也一样,你也知道,我自今年入冬,就开始给我家老大张罗婚事了,倒也看了几家,不过我想着,不管相中了谁,家里这房子都得先做起来,不然日后小两口连个新房都没有。我看你家这房子,石料砖瓦都很实在,就想找大柱打听打听,当初是从哪家买的?”
夏知荷笑道:“这事嫂子问我,倒是问对了。当初家里盖房子,一应用料都是我一个好姐妹帮忙张罗的,她家自己就开着绣庄,丈夫又长年在外跑,认识的人多着呢。嫂子若有意,改日和我一同去镇上,我给你牵牵线。”
琴婶子听了,忙高兴道:“那好那好,要麻烦妹子陪我跑一趟了。”
夏知荷道:“嫂子和我客气什么。家里商量好要盖几间屋子了吗?”
说起这个,琴婶子又开始叹气,“我原想着,至少要像你家这样盖个五间,三个孩子一人一间,我们老两口一间,还有一间前一半做堂屋,后一半做厨房。只是手头的银子凑了又凑,也只够勉强盖个四间的。”
夏知荷垂眸想了想,道:“要不我这里先借嫂子一些?”
琴婶子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看你家今年刚买了地,玉秀明年要出门了,得给她办嫁妆吧,你手头也不宽裕,可别为了我把玉秀给委屈了。我也想清楚了,四间就先盖四间,反正老二不常回来,让月梅住他的屋子就好,过了年月梅就出门了,四间屋子也够用,以后手头有钱了,再来加盖就是。”
夏知荷听了,便不再说什么。琴婶子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家了。
没过多久,李大柱也赶在汤圆出锅前进了家门。
汤圆有芝麻馅儿和花生馅儿的,白胖胖圆滚滚的汤圆躺在碗底,汤面上飘着一朵朵桂花,一股甜香味扑鼻而来。
除了汤圆,还有裹了红糖黄豆粉的糯米糍,做成刚好入口的大小,颗颗分明地盛在盘子上端上来,鼻尖弥漫着黄豆的焦香味。
玉秀和夏知荷胃口小,吃这两样足够了。她怕李大柱和林潜吃不饱,又给他们下了两碗面条,蒸了一碟酱油肉,炒了一盘碧油油的青菜,虽然是简单的家常菜,两人也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饭,玉秀和夏知荷收拾了碗筷去厨房,留林潜和李大柱说话。
厨房里,夏知荷一直盯着玉秀看,玉秀原先还当作没发现,后来有点羞恼了,说:“娘,您老看我做什么?”
夏知荷笑道:“傻玉秀,娘心里高兴呢。我原担心,这亲事是咱们和他娘先说定的,阿潜后来才同意,我怕他心里不喜。如今看来,倒不是这样。虽说咱们家不图他林家什么,可阿潜每次上门都没空手,说明他心里对这门亲事也是在意的。你看他今日的模样,还晓得看你呢。”想起刚才院子里的情景,夏知荷又笑得花枝乱颤。
玉秀给她笑得脸上火辣辣的,索性低了头不理她。心里的滋味却有些怪,一面暗恼林潜方才乱看人,可这烦恼里,又夹杂着一丝丝甜。
夏知荷笑了一会儿,担心她脸皮薄真恼了,便收了笑。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什么,正色道:“秀儿,你要知道,他既然对咱们有心,那咱们也不能冷了他,真心都是用真心来换的,若只一味要别人的好,却不愿付出,那不管什么感情,都是不能长久的。”
玉秀听了,轻轻点头,“我知道。”她抬头看了看她娘,欲言又止。
夏知荷道:“怎么了?”
“我……我做了一双鞋,不知道合不合他的脚。”上次林潜来家里,玉秀就发现了,他脚下的鞋子磨损得厉害,她想了一夜,第二天瞒着她娘,躲在房里做了双鞋,是比着李大柱的鞋样做大了一码的,不知道合不合适。
夏知荷笑道:“傻孩子,不管合不合适,都要给他,不然人家怎么知道你的心意。再说,你把鞋给他穿了,知道哪儿不合脚,下次再做才能做出合适的。一会儿他要走了,你去送他,千万记得把鞋子给他。”
另一边,林潜问李大柱道:“在小遥山下盖一处房子,需要多少银子?”
李大柱看了他一眼,倒没多想,道:“山脚下那片地是荒地,一亩地二两银子,若盖房子,得看盖几间,咱家这样的,一间五两银子就够了。”
林潜在心里算了算,觉得那张银票还是够盖几间屋子的,便安心地点点头,打算等回去想好了要盖多大的房子,再下山来买地。
两人又说了几句,林潜看看天色不早,打算起身告辞。
李大柱站起来要送他出去,夏知荷却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里出来了,轻轻拽了拽李大柱,把他往房间里拉去。院子内一时只剩下林潜和站在厨房门口的玉秀。
天色微暗,微风轻抚,两人隔着几步远,沉默相对。
倒底是玉秀先打破这局面,她飞快地撇了林潜一眼,轻声道:“你等一等。”说完,快步走回自己房里。
林潜不自觉跟了两步,又停下来,等在原地。
玉秀很快从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慢慢靠近了,把那布包打开,露出一双鞋来,她迟疑着递过去,低声道:“我估摸着做的,不知合不合脚,你拿回去试试,若哪里不合适,再拿来给我改一改。”
林潜双手接过,收进怀里,道了一声多谢,再看看玉秀,喉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只是那一贯沉稳的步伐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轻快和雀跃。
等他走远了,玉秀才抬起头来,面上微微发烫。给李大柱以外的男子送东西,这种事她还是头一次做,之前还笑话李月梅害羞呢,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也没比人家好多少。
夜里,李大柱想起之前林潜的话,这才发现有些不对,便对夏知荷把这事说了。
夏知荷听了,忙追问:“他果真问了你盖房子需要多少银两?”
李大柱点点头,说:“我当时没多想,早知道就多嘴问问他问这个做什么了。”
夏知荷却想起之前赵氏说的,林潜与家里人不亲近、甚少回家的话。照着样看,林潜婚后也不大可能和家里人住一块,那他此刻来问房子的事,十有八-九,是给他自己成亲准备的。
这么想着,夏知荷心口嘣嘣地跳起来。她前几天还想呢,若玉秀成了亲,还能陪在她身边就好了,眼下这个想法可能成为事实,她怎能不激动?
她想了想,忙又问李大柱:“你和他说了价钱,他怎么说?”
李大柱皱眉回想,摇摇头,“他就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夏知荷默念着这几个字,心里慢慢平静下来,猜想着林潜到底是什么想法。
莫不是银子不够?
这是极有可能的。他既然要盖新房,那至少也要盖个三间,像家里这样的转瓦房,再加上土地的费用,怎么也得二十两了。他一个单身汉,二十几年都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