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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夏知荷虽不是小气的人,但想到又要花出去一两银子,还是有些心疼,“说到底,还得咱自己家有田有地才行。我之前和你爹商量过了,他也同意买田。下午我就让他去一趟村长家里,请村长帮忙留意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要卖田。家里前几年存的银子,都给李仁读书、都盖房子花了,这两年还没存上多少,咱们就先一亩两亩的慢慢买。银子放在手里不会变多,换成田地租出去,就有一笔笔田租可以收了。我也不多求,只要以后收的租子够家里吃就成。“
两人去了隔壁琴婶子家,这会儿不是农忙时节,琴婶子与李松都在家里,没有下地,此时二人并李月梅都在院子里剥豆子。
琴婶子家是木头茅草房,一排五间,虽然简陋,都收拾得很干净。
琴婶子和她男人李松都是勤快人,这些年两人没日没夜,靠一双手赚了不少银子,按理说,日子不该这样清苦。
只是他们家大儿子李靖,在镇上念私塾,光束修一年就二两银子,还有书笔墨纸等花费,再怎么节省,一年下来也得五六两银子了。
要知道一般人家,忙活一年也就能存这么些银子,还得家里人没病没灾顺顺当当才行。
二儿子李流,拜了临镇一名铁匠为师,和人家学打铁,虽不需要交拜师费,可是吃饭穿衣的钱还得家里出。
至于小女儿李月梅,琴婶子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两个哥哥既然都没下地干活,自然也没有让女儿去干的道理,因此李月梅平日里,只是在家做些家务,或者去找玉秀做针线,有时两人也上山采些山货。
这一家子人,真正在地里干活的只有两个,花钱的却是一整家子。
所以这些年,琴婶子家的日子便有些艰难。
好在去年李靖考上秀才,能去县学读书,又因为是前几名的廪生,不仅免了束修,每月还有廪银一两,廪米五斗。
整个李家沟就出了他一个秀才,而整个清平镇,虽有几个秀才,廪生却只他一个。他现在在县里也是小有名气,帮人抄书工钱都涨了许多。如今他不仅不需要花家里的银子,每个月还能余结一些,这些钱,都交给了琴婶子。
而李流,跟着他师傅也学了许多年了,这两年他师傅渐渐放手,让他独自做工,做出来的东西越来越有模样,上个月就出师了,前几天还送了自己第一笔工钱回来,把琴婶子高兴得直抹泪。
如今孩子们都算有了出息,琴婶子便想着要做新房子,准备给大儿子说亲了。
见夏知荷二人上门,琴婶子忙拍了拍手,起身迎上去,“可巧了,我正想着一会儿剥完豆子,给你们送一点过去,你就上门了。”
夏知荷笑道:“那我真是来巧了,李二哥今天也在家呢。”
李松是个精瘦黝黑的汉子,闻言憨憨地笑了笑。
另一边李月梅见着玉秀,也赶紧拍干净手站起来,“娘,我和玉秀姐去房里说话。”
说完,也不等她娘回话,就把人拉去自己屋里。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琴婶子嗔道。
“我倒喜欢她这样呢,”夏知荷说,“多有活力呀,这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我们玉秀太闷了,我还想让她和月梅多学学呢。”
琴婶子叫道:“哎呦,你可别不知足了,玉秀这样好的女儿,你还不满足,送给我算啦!”
说着两人都笑起来。
房里,李月梅将自己最近绣的一个荷包拿出来,指着其中一处问:“玉秀姐你帮我看看,这根竹子和竹叶衔接这里,我老绣不好,是什么原因?”
玉秀接过仔细看了看,用手指按压着摸了一会儿,指出几个下针时该注意的小地方,还有配线的颜色该如何选等等。
李月梅若有所悟,低着头自己琢磨去了。
玉秀四处看了看。李月梅的房间不大,只放得下一张床,一个柜子,靠窗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别的就没了。她平日里行事虽然跳脱,到底是个女孩儿,闺房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可是眼下,房中却随处可见摊开的布料、四散的针线和一些绣样。
玉秀稍一想,就明白了。
此时李月梅也想通了,抬头兴奋道:“我明白了,原来得这样绣,难怪我之前怎么弄都觉得别扭呢!”
玉秀却眼睛一转,含笑道:“我看这荷包的样式,不像是我们用的,倒是男子的样式,难不成是绣给你大哥的?可是不对呀,你不是上个月才绣了一个给他吗?难道是给你二哥的?可你说过,他从来不用这些的呀。这倒是奇怪了,我们月梅,这么用心地绣一个荷包,不知道是给谁准备的呢?难道是一个姓张的小子?”
她一边说,李月梅的脸就一边红了,等她最后一句话出口,李月梅早就丢下荷包,用手捂着脸,羞得低声直叫:“玉秀姐你别说啦、别说啦!”
玉秀掩着嘴笑得乱颤。
李月梅恼羞成怒,红着一张脸扑过来,做势要打她,两个人闹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玉秀笑够了,才摇着头轻叹道,“你呀,都开始绣嫁妆了,给人家送一个荷包有什么好羞恼的。”
“可是……”李月梅绞着衣摆,“真的没关系吗?我怕有人说闲话,我娘最听不得这些了。”
玉秀轻轻戳她的额头,有点儿怒其不争,“平日里我和闹腾的时候,胆子倒是大,这么这会儿倒软了。你也不想想,你和他是定了亲的,两家已经对了八字,交换了婚帖,是经过明媒的,只要你们不做逾矩的事,谁有资格说三道四的,你可别自己把自己的底气给泄…了。”
本朝民风开放,寡妇再嫁、夫妻和离都是有的事,男女之间虽有大防,可未婚夫妻私底下接触,交换信物,一般人都不会说什么。
李月梅虽被训了,可听了这话,倒更加开心了,“那就好,这事我都不敢和我娘说,就怕她骂我。“
玉秀笑说:“既然怕被骂,那你别做不就好了,可你却做了,说明在你心中,这件事比被你…娘骂还来得重要呢。“
李月梅听出她话中之意,圆脸红成一团,却没有反驳,只含羞带嗔道:“都怪他,非要我给他绣点东西,还说如果我给不给他,他就要上门来要,可把我急死了。“
“傻丫头,人家张家怎么说也有些家底,难道还缺你一个荷包?他缺的是你对他的心意呢。之前我心里还没底,可经过这事,我倒是放了一半的心,这张信,对你还是上心的。“
张信就是李月梅的未婚夫。
李月梅的脸更红了,眼中却带了些喜色,显然她对张信也是有心的。
玉秀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就听见夏知荷在外面喊她,出去一看,谷子已经买好了。院子里放着三个麻袋的谷子,李松正扛着其中一个往外走。
玉秀便不再逗留,和夏知荷一起告辞了。
☆、第8章 采山货
琴婶子送了他们半袋子黄豆,是晒干了的,玉秀倒出一小半,准备一会儿炒黄豆吃,另外的都收起来,等着冬至时再来磨糍粑粉。
别人家炒黄豆,最多放一点粗盐,玉秀的炒法,是她娘教的。
锅里什么也不放,只把干的黄豆下锅,灶下升小火,一刻不停地煸炒,另把盐、花椒、茴香、干香菇等调料磨成粉,一齐下锅,直炒致黄豆表皮微微焦黄,又不至于发黑,每一颗豆子都沾上调味粉才算好。这样炒出来的黄豆,香味能飘出半个村子远。
将黄豆放凉,收入干净的陶罐子,吃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坏掉。
平日里盛出一小碟放在桌上,嘴淡做零嘴,或者下酒,随意仍几颗进嘴里,既有滋味又有嚼头。
未等黄豆凉透,玉秀用一个小布袋装了一袋子,经过堂屋时,夏知荷见了,笑着问道:“那群小馋虫又来啦?”
玉秀也抿嘴笑了。方才在厨房里就听见了,靠近厨房的墙院外边,推推嚷嚷叽叽喳喳的,可不是那几个小馋虫嘛。
她穿过前院,将院门一打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立刻就停了,只见院墙下,一溜烟排开,蹲着五六个小孩子,大的有六七岁,小的才三四岁,穿着开当裤,露着小啾啾。
见她出来,几个小孩儿也不推挤了,一个个小鸭子似的乖乖蹲着,裂开嘴露出没几颗牙的牙床,齐声道:“玉秀姐姐/姑姑好!”
这是按村里的辈分叫的。
“哎。”玉秀应了一声,掏出手绢,将脸上有鼻涕的都擦了,才说,“两只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小孩们早有经验,知道来这里讨吃的,第一要紧的是要把手洗干净,所以赶紧把两只小手伸出来,凑成一个小小的捧。
玉秀一个个看过,见都是干净的,才满意地点点头,“今天洗得很干净。”这才开始分黄豆,从最小的孩子开始,每个人两把,放在他们的手碗里,手小的孩子,急急地把衣兜扯开,垫着脚尖直叫:“放这里放这里。”生怕因自己手小,分到的就比别人少。
玉秀分完了,将几个孩子数了一遍,发现少了一个,问最大的那个小孩,“小豹子,你哥哥今天怎么没来?“
小豹子开没开口,其他小孩就嚷起来了,“我知道我知道!“几个人争着说,叽里呱啦的反而一个都听不清。
玉秀等他们说完了,才点了其中一个没争着开口的,“三儿你说。“
三儿赶紧站起来,生怕又被别人抢先,“是李东他们几个说的,说虎子哥那么大了还跟别人讨吃的,丢死人了!他们还说我们丢脸!“
“好,我知道了。“玉秀额外给了三儿一小把黄豆作为奖励,三儿得意地看看其他孩子,又蹲了回去。
另几个小孩一脸羡慕,却不敢再和玉秀要。
上一次玉秀多给了其中一个一点,另外几个就哄闹起来,都说还要,结果吃的反而被没收了一半,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闹了。
玉秀将他们一个个看过来,说:“之前我就说了,不要争不要抢,讲话要一个一个来,又忘掉啦?“
她说这话时还是轻声细语的,但刚才还活跃着的几个小豆丁,这会儿都低着头,不敢讲话了。
玉秀问:“你们觉得,来我这里要吃的丢脸吗?“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半天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