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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霍吉金氏病?”
“得这种病的人,他的淋巴结会一直无法控制地发炎、肿大,最终致命。”
威廉几乎无法相信地摇着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猜他也许太过骄傲,不希望成为人家的负担。他或许愿意以自己的方法去死,而且让每个人知道他活过了。半年来,我一直求他告诉他父亲,如今我让你知道,实在有损我的职业道德,可是我不能让你们再因为一种他也无法克服的困难而责备他。”
“谢谢你,大夫,”威廉说。“我怎么会那么盲目又那么傻呢?”
“别怪你自己,”麦大夫说。“你根本不可能会知道。”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威廉说。“有没有这类的医院、专家?钱根本不成问题……”“威廉,金钱买不到一切,我已和全美三位最顶尖的专家研究过,他们似乎也都同意我的诊断,到目前为止,医学界还没法治疗霍吉金氏病。”
“他还能活多久?”凯蒂极小声地问。
“最长半年,少则三个月。”
“而我还以为我遇到了困难?”威廉像抓着他的生命般紧紧抓住凯蒂。“我们得走了,大夫,谢谢你告诉我们。”
“尽量帮助他,”大夫说。“但是看在老天的分上,多体谅一些。让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吧,这是迈修自己仅余的几个月,不是你的。别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他们一路沉默地回到家,一进红楼,威廉就打电话给和迈修一起离开的女士。对方不耐烦地说,迈修带她去了进出俱乐部,到那儿时他早已醉了,这位女士不愿和他进去。
威廉印象中似乎见过这个俱乐部的霓虹灯招牌,他查了电话簿,开车找到那个地址。一个黑人门房站在铁门前,问他:“你是会员吗?”
“不是。”威廉将一张十元钞票塞过铁栅栏。
门房这才将门拉开。威廉走入其中有舞池的大房间,那套三件式的西装与四周很不协调。他在舞影幢幢的烟雾中寻找迈修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不过有一个很像他上次去找迈修时看到的女人,现正跷着腿与一个水手坐在角落里。
“对不起,小姐。”他说。
她抬起头来,但显然没认出他。那水手倒开口了:“走开吧,这小姐是我叫的。”“你看到迈修·李斯特吗?”
“迈修?哪一个迈修?”
“我叫你走开没听见吗?”那水手已经要站起来了。
“再讲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肋骨敲出来。”威廉说。
这位水手见过类似的愤怒神色,而且差点赔上一只眼睛,因此识相地坐了回去。“迈修在哪里?”
“我也不认识迈修,亲爱的。”她也有些吓住了。
“一百八十公分,金发,衣着和我差不多,可能已经醉了。”
“噢,你是指马丁,他自称他叫马丁,不是迈修。”她松懈了下来。“我问问看,他今晚跟谁出去了。”她转过头大声地问酒保:“泰利,马丁今晚和谁出去了?”
酒保把叼在嘴角、根本没点火的烟拿下来,说了“珍妮”两字,再把烟叼回去。
“对了,就是珍妮。我想想看,她从不让客人待半个钟头以上,所以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谢谢你。”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喝着那杯加了许多次冰块的威士忌,愈等愈觉得不对劲。最后,那个仍叼着烟的酒保,抬抬下巴指指刚由门口进来的一个女子。
“那就是珍妮。”他说。迈修并没有和她在一起。
酒保招手要那个干瘦矮小、其貌不扬的女孩过来,她一路抛着媚眼扭着臀走来。
“你要找我吗,亲爱的?可以呀,我有空了,可是半个小时十元。”
“不,我不是找你。我要找的是刚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迈修——就是马丁。”“马丁?他醉得连拄拐杖都站不起来了,不过钱倒是付了。他的风度一向最好。”“他现在在哪里?”威廉不耐烦地问。
“我不知道,他反正也干不了什么,他说他要走路回家去。”
威廉冲到街上,寒冷的空气迎面扑过来。他开着车慢慢沿着俱乐部到迈修住处的路行驶,一边仔细瞧着每一个走过的人。有人看到他紧张的眼神,匆匆走开,有的则想跟他搭讪。经过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店时,他看到迈修的身影在那烟雾弥漫的大窗子里,正持着杯子摇摇晃晃地从柜台走向桌子旁边。威廉走进去时,正看到他端着洒了一半的咖啡跌进椅子里。他已经醉得连威廉都认不出来了。
“迈修,是我呀。”威廉看着烂醉如泥的朋友,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
迈修抬起头了,咖啡又洒掉了一些。“你在哭呀,老家伙,怎么?女朋友丢了?”
“丢了一个我最要好的朋友。”威廉说。
《该隐与亚伯》 第二部分《该隐与亚伯》 第三章(21)
“哦?朋友是比较难找的。”
“对。”威廉说。
“我也有一个好朋友,”迈修口齿不清地说。“今天我们吵了一架,在这以前,他一直都是最支持我的。可是,这是我自己的错,我让他太失望了。”
“没有,你并没有令他失望。”
“你怎么知道?”迈修生气地说。“你根本不认识他。”
“回家吧,迈修。”
“我叫马丁。”迈修说。
“对不起,马丁,我们回家吧。”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有一个女孩子待会儿会来,我相信我现在可以了。”
“我家有几瓶陈年的上好威士忌,你何不跟我一起回去?”
“你家有女人吗?”
“有,多的是。”
“算你赢了,我跟你去。”
威廉扶他站起来,由腋下架着他走出咖啡店,他第一次知道,迈修竟然那么重。他开车回到贝肯山,凯蒂还在等他们。
“你怎么不先休息呢,亲爱的?”
“我睡不着。”
“我看他几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这就是你答应我的女人吗?”迈修结结巴巴地问。
“对,她会照顾你。”威廉说着和凯蒂将他扶入客房送上床,凯蒂开始为他宽衣。“你也要脱呀,亲爱的,”他说。“我的十块钱已经付了。”
“你先躺下再说。”凯蒂轻轻地说。
“你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悲伤呢,小美人儿?”迈修说。
“因为我爱你。”凯蒂说着,眼泪已在眼中打转。
“别哭,”迈修说。“没什么好哭的,我还是会过关的,你走着瞧好了。”
他们将迈修的外衣脱掉后,威廉替他盖上毯子,凯蒂熄了灯。
“你不是答应要陪我的吗?”迈修睡意十足的声音说。
她悄悄把门带上。威廉当夜睡在迈修房外的沙发上,怕他夜里醒来想走。凯蒂要送早饭进去时,才把他叫醒。
“我怎么会在这里,凯蒂?”迈修第一句话便说。
“昨天晚上你和我们一齐离开麦大夫家回来的。”凯蒂不大会掩饰地说。
“不,不是这样的,我去了进出俱乐部,有一个叫翠西亚或什么的女孩子不肯跟我出去。老天,我真窝囊。我能喝一杯蕃茄汁吗?我不是不懂做客之道,但我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早餐。”
“当然可以,迈修。”
威廉进来了,迈修抬起头来看着他,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凝视着。
“你知道了,是不是?”迈修终于说。
“是的,”威廉说。“而且我实在太可恶,希望你能原谅我。”
“别哭,威廉。我们十二岁那年,你和柯明顿打架,他把你打得好惨,我把他拉开了。自从那次以后,我就没见你哭过。记得吗?不知道柯明顿目前在干什么营生,也许在哈瓦那开个什么妓院吧,他大概也只配干这个吧。不过,若由他来经营,那地方一定很有效率。别哭,威廉。男子汉是不哭的。反正已经无计可施了,从纽约、洛杉矶到瑞士的所有专家我都找遍了,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你不介意我翘一个早上的班吧?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假如我睡得太久,或制造任何麻烦时,尽管把我叫起来,我自己找得到路回家。”
“这儿就是你的家。”威廉说。
迈修的脸色变得凝重了。“你去告诉我父亲好吗?我无法面对他,你也是独子,我相信你了解这种困难。”
“好的,我明天就去,并请他允许你留在我们家。我不会阻止你喝酒或做任何事,但我希望你务必要住在这里。”
“这是许久以来最好的提议了,威廉。现在我想睡一下,最近这些日子好累。”
威廉看着迈修仍然握着半杯蕃茄汁就睡着了。威廉将杯子拿出来,白被单上多了一个红色的汁水印子。
“不要死,”他轻轻地说。“请你不要死,迈修,你忘了你答应要和我一起经营全美国最大的银行吗?”
威廉第二天去找查尔斯·李斯特,这个伟大的人顿时老了好几岁,人也像缩入了座椅中。“谢谢你亲自将这件事告诉我,迈修这几个月都没回来看我,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对。我会在每个周末去看一看。我想他也许比较喜欢跟你和凯蒂住,我也会尽量把受打击的程度装得小一些。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种惩罚?自从他母亲过世,我所努力建立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如今没人能接了……苏姗对银行根本没兴趣。”
“我们欢迎您随时来波士顿。”
“谢谢你,威廉,谢谢你为迈修做的一切。”
老人抬眼注视着他。“我真希望令尊能活着看见你把该隐家族发扬光大。只要我能替迈修死而让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