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嫒雪心情已经平静,她往前走了几步,远远地看着福熙楼的匾额。十年了,与她差不多同时进府的瑶夕、语歆,已为胤禛生下阿哥,立言也怀了孕,而她,还是庶福晋。眼见自己如花容颜凋射,难道自己连一个丑妇都不如?李怡琳处处透着不对劲,而今晚亦蕊的表现,更对自己的猜测确认了几分。这事的确匪夷所思,手上证据又不够充分,怪就怪自己没沉住气,为了上位,提前亮了筹码?嫒雪懊恼不已,今后要搜集证据恐怕难上加难,只能以静制动,再寻突破点。想到这里,她唇边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王府里的女人,除了亦蕊外,都是些笨角色,光有一副亮丽的空皮囊。稍加挑拨,就能让她们斗个你死我活,鹬蚌相争,何愁无人得利?
又过了三个月,胤禛方称病愈,如往常般上朝,但几乎对任何事务都不发表意见,或保持中立。别说主动请命了,偶尔拨给他的差事,也只是做得中规中矩,并无出彩之处。
一转眼到了康熙五十四年,这日,胤禛下朝回来,脸色极差,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极慢。
海棠院里,一派鸟语花香,弘历、天申两兄弟,在几棵西府海棠间捉迷藏,瑶夕看了看西洋怀表,说:“歆儿,王爷差不多下朝了,我得先去准备着。弘历就拜托你了!”
语歆生完孩子后,身材丰腴了不少,人也成熟了许多,她笑道:“姐姐放心,弘历也算我一手带起来的,他对我比你还亲呢!”
五岁的弘历跑过来,拉着瑶夕的手,说:“额娘最亲,姨娘最好!”说罢,拉低瑶夕,在她颊上一吻。
语歆笑了,说:“这孩子,小嘴多甜,来,也亲姨娘一下!”弘昼也跑来,两个孩子和语歆挤成一块,瑶夕趁机快步离开。
一进清晖室,就见胤禛皱眉不展地坐案边,瑶夕让小成子撤了铁观音,换了盏雨前龙井,又点了些利于安神的白檀。一盏龙井未喝完,只听通传来报,十三阿哥求见。
瑶夕忙去沏茶,又让人准备了四色茶点,再次踏入清晖室时,便听见胤祥正大声说道:“赵申乔之子赵熊诏高中状元,却被时人误会为作弊,原来的会试第一的戴名世殿试变成第二名榜眼。之后,赵申乔便举发翰林戴名世《南山集》用了永历年号,斩得虽只名世一人,被牵连的仕子却有三百余人。弄得朝中人人自惶,字字灼心。”
胤禛沉声道:“无论如何,戴名世犯了法,理应受罚。皇阿玛宽容英明,并无抄家灭门,只做流放。”
胤祥转身,怒道:“四哥,你何时变成这样了?你怕得罪人,我不怕!”
“十三阿哥,请喝茶!”瑶夕笑吟吟地用托盘奉茶。绝世佳人
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胤祥知道瑶夕是胤禛的宠妾,他点点头,端起茶盏,说:“有劳!”轻抿茶水,清爽沁心的感觉如一条直线般进入肚中,胤祥惊讶道:“这茶?”
瑶夕笑道:“夏日炎炎,易风热中暑。贱妾大胆,为十三阿哥奉上的是薄荷菊花茶!”
胤祥将茶一饮而尽,赞道:“有劳费心!虽不名贵,实是好茶,连我心里的火都烧灭了!”
胤禛笑道:“夕儿,为何给我的却民雨前龙井呢?”
瑶夕说:“龙井缓解疲劳,提神益气,最适合王爷您!”
胤禛冲她一笑,瑶夕会意地退出清晖室。
胤祥又说:“一件文字狱,让赵申乔从左都御史摇身变为户部尚书。前几日,山西巡抚苏克济,疏劾赵申乔之子,太原知府赵凤诏贪赃三十余万两,奏请革职拿问。那赵申乔一派正义,以居官不能教子,求赐罢斥。皇阿玛视此事无动于衷,仍令赵申乔在任供职。这赵申乔,原是二哥的心腹,自太子废黜后,他还上奏请求再次册立皇太子,效忠******忠心可见。四哥,这个老骨头,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胤禛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怎么办?赵申乔是个老学究,为人古板,办事却还算得力。授予户部尚书是因他在广东赈灾中立功,并非空得。且父是父,子是子,苏克济弹劾的是赵凤诏,与赵申乔无关!”
胤祥点点头:“四哥是非分明,佩服!”
胤禛苦笑道:“或许是皇阿玛看不得我韬光养晦,今个宣我进了乾清宫,让我负责查清赵凤诏一案。”
“什么?四哥,皇阿玛将此事交予你了?”胤祥又惊又喜。
胤禛瞥眼道:“很开心吗?这可是件苦差事,谁都不愿意接的!”赵申乔是个清官,在朝中有口皆碑,倍受康熙重用。其子赵凤诏官运亨通,年纪轻轻,便已翟升至太原知府。贪污案,必不是一人能成,只怕抓出的败类、累及的朝臣,数不胜数。
胤祥想了想,嗫声道:“皇阿玛信任四哥,才会将此事交给四哥!”
胤禛摇着头,说:“你一定想不到,这件差事,是老十四,让给我的!”
胤祥叹道:“晚了晚了,早知我应去奏一本,让八哥去负责这差事!”说罢,他走上前,拍拍胤禛的肩膀。
胤禛笑道:“皇阿玛忆西巡时,曾与赵凤诏谈起居官清廉问题。当时,赵凤诏振振有词地说:居官受贿,好比妇女失节。若此案为实,赵凤诏实为天下人所不耻的卑鄙小人。”
胤祥恨恨地说:“这种小人,必将除而快之!”
胤禛眼睛一亮,说:“三日后,前往山西微服私访!”
饮澜居
胤禛逗着熟睡中的小格格思柔,笑容久久不散。
立言担心地说:“王爷,您明天就出发了?可有归期?”
胤禛伸了个懒腰,睨着立言,笑道:“怎么?爷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吗?”
立言嗔道:“才没有呢!对了,王爷,今晚,你要不要去福熙楼坐坐?”
胤禛直了直身子,说:“不必了,她……已经知道了!”
立言说:“姐姐其实对王爷很是上心,您去山西该打点的一切,她都非常用心。”
“我知道!”胤禛重重地说,“蕊儿是个好妻子!不过……”亦蕊打点府中上下事宜,井井有条,合宜适度,但二人间的感情,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
次日,亦蕊携府中女眷送胤禛到王府门口,胤禛看着亦蕊那得体大方的笑脸,心中却冒出拒人千里四个字来。府中各女,谁对胤禛不是阿谀逢迎,想出各种花样争宠。胤禛从没感到对抓住一个女人,如此无奈,甚至有些恐惧。
胤禛这一去,就是半年,康熙五十五年上元节,太和斋。
亦蕊朗声道:“王爷平安归来,合府上下欣喜万分,妾身代表府中女眷敬王爷一杯!”
胤禛答道:“这半年,有赖福晋操持府中大小事家宜,福晋辛苦了!”
觥筹交错,各人各品心中滋味。
胤禛说:“此次山西一行,得蒙一人鼎力相助,说来还是福晋旧交。”
亦蕊奇道:“何人?”
第168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福熙楼,灯火通明
亦蕊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连话音也略些颤抖,道:“刚才在太和斋,说话不方便,李卫、婳儿,我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们!”
胤禛与李卫正举杯共饮,胤禛挑眉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李兄,来,我们再饮一杯!”
李卫恳切地说:“承蒙王爷赏识,李卫方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真正含义?”
“哦?”亦蕊奇道,胤禛笑着饮下一杯酒。
李卫说:“跟随顾姥姥时,以为劫富济贫,就可以救天下人。姥姥离世后,小人带着贱内四海为家,试过办学堂、做商贩……只是贱内心善,往往赚得一个铜板,便赠出两个铜板。因此,少不了还得重操旧业……”他“嘿嘿”笑着,用手搔搔头。这旧业,指的应是组织强抢贪官恶霸搜刮的民脂民膏,再将它们用于救济百姓。无论如何,这毕竟是非法之事,想起亭林村与胤禛曾经的过节,亦蕊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胤禛,见他面带微笑,悠哉地挟品着小菜,这才放下心来。李卫接着说:“两年前,京城大旱,小人一家迁居至山西太原府讨生活,却遇到了王爷。”他停下话头,看了一眼胤禛,后者点点头,李卫方才将协理治贪一事扼要地讲了出来。
原来,胤禛初到山西太原府,人生地不熟,又不愿意打草惊蛇,准备微服私访。太原府不愧是前晋之地,繁华富庶,胤禛以商人身份,一连走访了几个民间商业协会和在当地享负盛名的商贾大亨,几乎人人都在夸赞赵凤诏为官清廉,人品高尚。在胤禛几乎要相信赵凤诏为人,意欲为他雪冤时,李卫主动找上门来。原来,李卫是江苏人,和山西江苏商会会长是忘年交,胤禛来访时,李卫眼尖认出了他,便在内堂偷偷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李卫是个聪明人,从胤禛不停地隐晦探问会长在本地投资商行,如何打点官府等,李卫意识到,胤禛或许是来查访太原府的“大毒瘤”。李卫、臻婳在半年前已留意到赵凤诏的贪污恶行,勾结官商名单,由于他人单影只,并没有抓到重要的实质性证据。但李卫所提供的线索,给胤禛带来极大的帮助。李卫为人精明、交友广阔,胤禛与他联手,迅速查清了赵凤诏巧立税规的罪证及赃银数量。
李卫说完,胤禛用手势示意他,又干了一杯,笑道:“赵凤诏一案水落石出,我心里也才踏实。此事我也只是帮忙而已,皇阿玛已命湖广总督额伦特前去审理。”
“这是皇阿玛英明之处,有你隐密调查,额伦特复审,肯定不会冤枉好人。”亦蕊说。
胤禛狠狠地说:“赵凤诏之父赵申乔,虽顽固不化,作风却是清廉。怎会有如此不忠不孝之子!”
李卫说:“民间有句话,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也是没法子的!”
胤禛灌进一杯酒,醉意朦胧地说:“是啊!龙生九子……九子……”
亦蕊见状,忙说:“王爷连日操劳伤神,要不先回房休息?”
胤禛挥挥手,说:“爷哪那么容易醉,对了,李卫夫妇就先在王府住着,此等人材若为朝廷效命,定是百姓之福!”
亦蕊无奈地笑笑,道:“是,你没醉,你累啦!小成子,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