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释然本是坐在床上,听到这句话便站了起来:“释然已经好多了,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释然不会偷懒的。”
“老夫人想你身上的伤可能还没痊愈,就少派一些活计。今天一天把西跨院里十缸水注满就可以休息了。”
提水释然再熟悉不过了,从五岁一直干到现在。虽然水井离西跨院不近,水缸又大得惊人好像无底洞,手臂持续用力背上的伤不间断地疼痛,血湿重衣,但是他凭着深厚的内力支撑,顽强的毅力坚持,这根本难不倒他,吓不怕他。
苑家也不过如此,想逼他离开,用这种手段显然是毫无效果的。
三
太阳昏昏沉沉地挪到了头顶,午饭的钟声终于响起。
释然放下手中的水桶,扶着一棵大树慢慢直起腰,眼前一阵发黑。他知道是失血过多,又没吃早饭的缘故。背上早已没了知觉,但是脑子却还清醒,他看着七个仍空空如也的水缸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去吃饭。
他不是故意走得很慢,只因实在没什么体力。仆人们三三两两地从他身后超过,有的得意洋洋高谈阔论,有的低声寒暄,不过大多数人都会惊讶地多看他一眼,小声的议论两句。仆人们的指指点点,释然听得一清二楚。
“看,他就是应天笑的儿子,被他爹当赌注输给了咱苑家做仆人。”
“还是个孩子,他爹也真狠得下心。”
“可不是。听说他刚到第一天老夫人就给他用了家法,想让他知难而退。”
“那他怎么还没回去?”
“那小子骨头硬,据说挨了五十鞭也没求饶,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仍没有走的意思。”
“他伤还没好吧?看他后背的衣服都被血湿透了,管家派他活了?”
“我看是老夫人的意思,还不是要逼他回去。”
“那他就这么傻,大不了跑回家被他爹骂一顿算了,何必在这里受苦。”
“他若提前跑回去,应家就算自动毁约,咱们老爷以后就不会接受应家的挑战了。应天笑那么想夺回‘天下第一剑’的金匾,哪肯失去挑战的机会?”
“那这孩子就要苦苦撑下去了?”
“听说他是应天笑最不喜欢的一个儿子,所以明知道来这里决没好日子过,仍狠得下这份心。”
“真是命苦啊。”
……
释然心中涌起一股酸楚的滋味,连苑家的仆人都知道他是应天笑最不喜欢的孩子,他们可怜他的同时也很看不起他吧。他最没用所以才会被父亲那来当赌注输给苑家,毫不怜惜。他想起临别的时候父亲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没有回头,就好像丢给苑家的只是一件不值钱的东西。五年前父亲输的时候,手里拿着情丝剑反复抚摸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交给苑家,他当然不敢自比情丝剑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但是直到那天他才完全明白自己在父亲眼中不过是废物垃圾,随时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丢弃。
释然走到饭堂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领了碗筷去灶台上盛饭。他大约是最后一个来的,大锅里是白菜炖猪肉,只还有零星的肉丁,连白菜也没剩多少,他夹了一些白菜在碗里,还剩了一些在锅里,或许会有人来得更晚。还好米饭很富裕,他装了满满一碗。这时他瞥见一旁的小锅里煲了一碗鸡汤,香气四溢,他想可能是哪个仆人讨了主人的欢心单开了小灶。以前在家中时,释然因为要赶着完成藏书楼的抄写工作,常常错过饭点,厨房的师傅不忍见他总是拿残羹剩饭果腹,有时就等他过来再用小锅抄一两个热菜。那时他还是应家的少爷,现在他是苑家的仆人,他没有资格再有任何奢望。
屋子里其实跟别人挤一挤还是坐得开的,不过释然想他衣衫上满是血渍污迹,恐怕没有人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吃饭,更何况他是他们苑家最瞧不起的应家的人。他很知趣的端着碗走到屋外找了块干净的石台坐下,匆匆地把饭扒进嘴里,食不知味,好像所有的感觉都被背上的伤痛消磨得迟钝了,所剩无几。
吃完饭放回碗筷,身上似乎又生出些力气,释然于是没有休息,继续做他的工作。照上午的效率,下午恐怕一刻不停地干到天黑,十缸水也装不满。幸好没有规定干不完不能吃晚饭,大不了吃过饭后晚上再干。想到这里释然心头轻松了许多,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让他的大脑空闲下来可以思考别的事情,比如盘算一下该如何弄到苑家新创的那几招剑法,或是回忆一下曾看过的经典文章。
通过一下午的努力,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只剩下不到两缸水要打。不过释然也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衣衫被伤口里渗出的血水糊在背上,凝结了又撕裂开,一遍遍重复,像生生地剥去一层层的皮肉,几乎把他所有的力气抽干。不知不觉的嘴唇早已被咬破,他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拖着沉重的步子挣扎到饭堂,理所当然又是最后一个。
随便盛了一些饭菜,不经意地又瞥见小锅里煲着的鸡汤,好像仍是中午那碗,难道中午时有人忘了喝?或许是他记错了,这只不过是又一碗鸡汤而已。把口水吞回肚里,仍是端 了碗在屋外吃完。没耽搁,他只想尽快把今天的工作完成,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大概明天的工作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月亮很快爬上枝头,冷清的院子里树影婆娑,其他的仆人早就完成工作,回住处休息去了。
眼看最后一缸水就要装满一半了,释然却再也支持不住,晕倒在西跨院中。手里提的满满一桶水尽数洒在地上,湿了一片,他的身子就倒在水坑泥地里,毫无知觉。
毕竟释然内功不弱,真气行走周天,不到一个时辰他幽幽转醒。醒来他看到的竟是星光一样的双眸。
“这么快就醒过来了。看来我低估你了。”声音无端地好听,含着三分自嘲,一点戏噱,顽皮却温柔的促狭。
释然看清那是一个比他大两三岁的少年,笑容温和。他衣饰华贵,用的是上好的江南丝绸刺绣,却是很闲散地随便穿在身上,就像他那没有任何束缚飘扬在风中的一头黑发,衬着略显苍白的脸色,在静夜里散发出神秘的魅力。
“你……”释然刚想问他的姓名,忽然又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看穿着就知道那少年是这苑府里的主子,说不定是苑至臻的哪位公子,他一个下人怎有资格随便问主子的姓名?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我叫苑雪香。”他瞪了一眼有些迷惑的释然,“不许笑我的名字像女孩子,父母起的,我又没权力选择。”
有那么一瞬,释然觉得似有什么微妙的默契在暗夜里花一般盛开,他不明白是不是因为那少年微蹙的眉头,抑或是匆匆闪过忧伤的眼眸。释然轻轻地笑了:“很好听的名字,很适合你。”
“你拐着弯的嘲笑我像女孩子?”少年语气很凶,脸上却是戏谑的神情。
释然明知道自己还躺在水坑里,背上的伤钻心的痛,但是和那个叫苑雪香的少年交谈心情却说不出的放松。是因为那少年看上去比谁都快乐,比谁都自由自在,其实心中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浓浓的忧伤么?浓到再怎么刻意掩饰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出来。原来便是受着很多人关心爱护的人也会有不开心的事情,上天其实很公平的。
苑雪香见释然忽然沉默不语,便也不再说话。
奇怪的是这样的沉默并不让人觉得难堪。仿佛好友知交分别多年,千思万感,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谈起,也就任由它去。
躺了一会儿,释然觉得有些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拎起一旁的水桶,轻声道:“请原谅我不能继续陪你了,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
少年笑了,那笑声释然莫名的熟悉。
“水缸我已经帮你装满了。”
释然愣了一下:“谢谢你。”然后转身还是要离去,他想既然没有工作要做,就趁早回房休息。
苑雪香若有所思,也不阻拦,只是在释然几乎要走出这个院子的时候,忽然身影一飘挡在他面前:“看在我帮你忙的份上,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请问。”
“你喜欢喝鸡汤么?”
“不知道。”
“这是什么答案?要么喜欢要么不喜欢,不许用不知道来敷衍我。”苑雪香看上去很认真,好像释然今天不给他答案,他决不会放他离开这里。
释然本是低着头走路,现下奇怪地抬起头,盯着苑雪香的眼神就好像看神仙鬼怪:“没喝过怎么知道?”
现在换成苑雪香用同样奇怪的眼神看释然了:“你长这么大从来没喝过鸡汤?你是应家的少爷么?”
释然微微一笑:“当然是,是最不讨家父喜欢的那个。”谁也看不出他当时的笑容有多么伤心惨淡。
苑雪香听了这句话没来由的一阵心酸,眼前有些模糊。释然却趁机从他身边绕过,消失在走道尽端。
释然竟然从来没有喝过鸡汤?他难道是吃青菜萝卜长大的?怪不得看上去比北方的少年要单薄许多,原以为南方人都是这样的,现在想想不会是他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吧。养伤的时候看他喝粥吃咸菜的样子,那时还奇怪这样粗糙的饭菜他竟能吃得津津有味,现在想想他大概原本就习惯吃那些东西再加上饿极。
今天早上听说管家派了活给释然,他的伤应该还没好吧。苑雪香于是让人做了碗鸡汤拿到下人厨房煲着,还特意嘱了厨房的王师傅中午的时候让释然把鸡汤喝了,也好补补身子。岂料中午的时候,王师傅有点事走出去了一小会儿,回来时饭堂里又不见释然的影子,因为时辰不早了,他以为释然早已吃完离开,反正晚上他还会来也就没太在意。忙到晚上王师傅偏又把这档子事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吃饭的人早就走光了。鸡汤原封不动地留在锅里,王师傅也有些奇怪,释然怎的自己没去喝呢?就算没人告诉释然,明明摆着一碗美味的鸡汤,又没写着不许喝,没人拦着他就趁热喝了呗。王师傅哪里知道,即便那里写了字条明确指出要释然喝鸡汤,释然大概也会犹豫半天,怀疑苑俯里有跟他重名的人,凭他从小被忽视养成的自卑心理,犹豫归犹豫他是断然不会去喝那碗鸡汤的。
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