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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重新由朋友开始,你能接受吗?”邵乐如此问着。
“朋友?”未繁呆了呆。
邵乐那刚强坚毅充满阳刚味的脸庞,原本应该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但如今看在未繁眼里,却觉得明显地不同了。
一抹带着青涩的深情,从邵乐眼底一闪而逝。
那是邵乐绝不允许自己轻易示人的软弱,而今却不慎在未繁面前流露。
未繁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猛烈地跳了一下,在被邵乐那般凝望之时。
他按着胸口摒起气息,邵乐正在等他的回答。
接受了,他们将从朋友开始;若是不接受,是不是由这刻起,就此分道扬镳?
他不想失去邵乐这个朋友,就如同邵乐不想失去他一样。
但朋友之后,会演变成怎样呢?而这,让他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第一天未繁跑出去,没送邵乐去做复健,第二天未繁回来,原本有意送邵乐去医院,然而那种暧昧不明的情况,两个人讲一句话沉默个三分钟,等未繁确定自己会留下来继续照顾邵乐时,时间都已经超过许多,于是这天他们也没去医院。
第三天,未繁将邵乐载去医院,人只送到复健治疗室外头便回去了,他没有留下来看邵乐的进展,更无意留下来等候邵乐,将邵乐扔下后,一个人回家去做自己的事情,待到复健时间快结束时,才开车回医院接邵乐。
而去妮妮的酒吧以后,这样的模式也是继续,他没办法长时间和邵乐在一起,只要一对上邵乐那双眼睛,他难以让自己保持平静。
晚上,邵乐在酒吧上班的时间,他回到家里拿出他的素描本开始涂鸦,哪知画着画着,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居然又想起前几天沮丧画不出来时,邵乐安慰他的话。
“你可以再画的。”邵乐曾经这么说。“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出色的画家。我很喜欢你的画,那些色彩和构图看起来很舒服,你有天赋,注定是要吃这行饭的。”
想起邵乐称赞他的话语,和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未繁想着想着,脸颊不知怎么竟又燥热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发现自己居然只因回想起邵乐说过的话就喜悦不已,未繁震惊地将描了一半的绘图本扔到旁边去,抱着头不停搔着头发。
“搞什么鬼,我怎么会一直想到他。”
发泄完毕后,侧着头看着那本被扔得老远的本子,静静盯了几分钟,他又伸手将它勾了回来继续画。
铅笔芯落在纯白有些粗糙的绘图纸上,笔心划过时发出了沙沙的美妙声响。
完美的节奏在手腕的操控下持续运作着,未繁越画越快、越画越快,速度快到连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仿佛不用太仔细去注意脑海中的影像细节,心中的思绪与手里的笔连成一直线,笔下的人物自然而然一气呵成地跃然纸上。
停下了笔,未繁凝视着自己这半年来唯一完成的作品,呆呆地抚摸着人物的侧脸,一时半刻还不敢相信笔尖消失已久的敏锐触觉,居然就这么回来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本子上画下的,居然是之前试了好几次,却都无法成功的邵乐侧脸素描。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正在想事的未繁吓了一跳,铅笔和绘图本都掉到榻榻米上。
电话怎么响了,他记得自己将电话线拔掉了啊,莫非邵乐接了回去?
“喂?”接起电话,未繁问了声。
‘你们吵架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妮妮忧心询问的声音。
“干什么这么问?”未繁说。
‘我看他这两天都没来上班,今天才来却显得闷闷不乐的。你啊,是不是你欺负他了!’妮妮说。
“不是我啦!”未繁随便说了句。
‘如果真的吵架了,听姊姊的话,快点和好。你们两个原本形影不离的,现在剩他一个人在这里,怎么看怎么不习惯。而且现在他生气的模样,连其它人都不敢接近了。’妮妮叹了口气说着。
“喔。”未繁简单应道。
‘不要敷衍我。’电话那头的妮妮显然听出他没什么多大的意愿与邵乐和好。
“好啦好啦,我尽量,行不行!”未繁这时也没心情说话,便挂上了电话。
之后,他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小房间里不晓得要做些什么,于是抱着枕头倒在榻榻米上,盯着茶几桌脚发呆。
为什么时间好像过得很慢似的,六点一直不来,等得他翻来覆去叹了好几次气。
跟着好不容易终于熬到早上,未繁立刻开车去酒吧载邵乐。
待在外头等邵乐的时候,未繁又遇见了小米,小米趋向前来朝着他微笑,身体攀在窗口甜滋滋地朝他问道:
“未繁,你考虑好了没有啊?”
未繁顿了顿,不想拐弯抹角,于是老实回答。“我暂时不想和任何人交往。”
小米倾着头疑惑地看着他,跟着低头想了想,又微笑地说:“那我再给你多一些时间考虑好了,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
“不管你问几次,答案都一样。”他最近为了邵乐的事情,烦得一个头两个大了,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再来照顾小米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气。
更何况他真的不爱小米了,不爱他,就说不出要他留下来的话,他不想耽误小米的时间,更觉得小米应该去找一个更适合他的人,而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初恋,就觉得非他不可。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以后,邵乐的轮椅从里头出来,未繁一看见邵乐来了,就对小米说:“我们要回去了,你先走吧!”
“可是我还想跟你说话,不然,你载我回去吧!好不好?”小米不舍地说。
“你干嘛有奥迪不开,要坐我这台小骂曲。自己开车回去啦!”未繁下了车。
他摸了摸小米的头,而后轻轻将他从窗边拉开,跟着搀扶邵乐坐进车子里,再迅速将邵乐的轮椅收起来放入后车厢。
“未繁……”小米看着前男友对别人如此小心翼翼扶持的动作,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嗯?”收好轮椅,未繁关上后车厢,回望小米一眼。
“他比我还重要吗?”小米说。
“谁?”未繁不了解小米问些什么。
“他!”小米指着副驾驶座上的邵乐。
未繁愣了愣,随后嗤笑了声。“少无聊了,问这种东西。”
“你是因为他,所以才不陪我的吗?”小米眼里有着雾气,还有着不甘心。
“不要胡乱想。”未繁说。
小米瘪着嘴,低下头说:“那我还能打电话给你吗?你可不可以接我电话?”
未繁没有回答。
“我明天下午打给你。”小米说。
“明天下午我要送阿乐去医院。”未繁这么回答。
听见未繁语气里拒绝的意味,小米失望地转身离开。他踢着路上的碎石头,一路低着头,背影显得十分落寞。
未繁回到车上,载邵乐回家。一路上他和邵乐都没讲话,事实上从那天发生事情以后,他们就很少对谈了。
回到屋里以后,未繁将素描簿跟铅笔扔到桌上去,换好睡衣踢开他的棉被,连晚安也不想说一声,就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起来,面对墙壁睡觉。
邵乐从厕所出来,冲水的声音让未繁想起扶手还没装。
他决定明天起来以后先去找房东太太谈谈,租屋的墙壁是不能乱钻洞钉东西的,如果房东太太不让他们装扶手的话,未繁考虑他们得换个地方住了。
或许还可以找个有电梯的大厦,这样一来邵乐自己行动也方便,不用依赖他背上背下,自己想去哪里都可以。
临睡之际,未繁迷迷糊糊地想着。
然而他后来才发觉,干什么每件事都帮邵乐想得好好的,他明明就可以不用理会邵乐才对……
忍不住,未繁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嘛了。
第六章
英国伦敦。
邵家伦敦市区一栋私人宅第中,老管家将邵乐复健治疗的影片播放完毕后,恭敬地收进牛皮纸袋里,拿给坐在沙发上的邵家女主人陆琪。
“太太,我和郭院长直接联系过,郭院长说少爷复原的状况非常好,只要再过半年,绝对能够像以前一样正常走路。”管家欣慰地说着:“这也不枉费您这么辛苦的布局,让少爷真的相信,刺激他从以前的阴影中走出来。老爷在天有灵要是知道了,也会感到安慰的。”
“除了郭院长,还有没有其它人知道这件事?”陆琪翻着征信社从台湾寄送到英国的资料。
“我听从您的吩咐,私下以我的名义请郭院长看在老爷的面上多多关照,其它的事情完全没有透露。”管家说着。
“那就好。”陆琪看着资料和其它照片,说:“我要他自己站起来,不许依靠任何人。如果他连这点也做不到,那就不配当老爷的儿子。”
“太太,”管家觉得时机成熟,于是向陆琪提起:“既然少爷已经走出以前的阴影,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了,您考虑接少爷回来了吗?”
他家少爷流落在外已经将近半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日子没他照料,管家说什么也无法放心。若非太太坚持要赌一把,将少爷流放在外,他怎么也不会赞成太太这么对待老爷最疼爱的儿子。
“我还要再看看。”陆琪合起资料,站了起来。“赚钱养活自己,有手有脚的人都办得到。如果他只有这点本事,那他就只是个庸才,邵氏王国需要具有领导才能的人来掌管,不需要一个庸才。”
陆琪在商场上是铁石心肠闻名的,这样的性格做事利落果断,向来只要求做到最好,绝不允许滥竽充数。不论对家人或是对外人,她都是一律作法,只有这样,老爷留下来的这些儿女,才能成器。
“但是少爷在外头真的受了很多苦,不仅吃东西随便,连住的地方也那么小。您刚才也见到,少爷都瘦了一大圈了,这样还不能接回来,那太太是打算什么时候才让少爷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