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不到,我们两个也有动手的这一天啊!」少年平静地道。
那是一种超脱了生死的声音。
一听,就让人忍不住落泪。
窗外箭冷如冰,命运之轮已辘辘驶近。
第九章
「你在想什么呢?」寝殿红烛高烧,当今的圣上朱宫棣披衣而起,到窗边坐下,「前半夜不知你跑到哪儿去,后半夜又一直在发呆,会有什么事情,竟让你这么困扰?」
凤非离跟着他走下龙床,赤脚行至他的身边,从背后搂过去,脖颈厮磨。「我在想我叔叔。」
「好端端地想你叔叔干什么?」宫棣将足边的一个软垫踢到凤阳王未着鞋袜的脚下,让他站上去,自己推开窗户享受夜风,伸手拂弄飘扬的柳丝。
「我叔叔背上有个旧伤,表面上看愈合的很好,只有很浅的疤痕,可肉里其实还有一小段箭头没有取出来,天气一凉,就疼得厉害。所以我想,人心里的伤应该跟这个差不多,平时以为好了,没事了,可天一冷,就会想起原来肉里,还扎着一个箭头,那么的疼,想忘也忘不了。」
朱宫棣的手指有些僵硬地停住,缓缓地回过头来,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
「你还是介意吗?」皇帝轻声地问,「你觉得柳儿,是扎在我肉里的一个箭头?」
凤阳王摇了摇头,拂开衣摆坐了下来,将头靠在宫棣的膝上。
「柳儿是你爱过的人,他已成为你的一个部分,我不介意你怀念他,如同不介意这满庭的柳树一样。」他拉过宫棣的手,放在自己下巴上,那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心头闪过阵阵隐约的痛楚,「只是你一直埋在心底的负罪感,你总觉得如果不是遇见你,柳儿也许不会那样凄惨地死去。」
朱宫棣的呼吸约有几秒钟的时间完全停住了。宫闱恩怨、追杀、逃亡、恋人垂死的微笑,多少年、多少年的时光如水而去,这些破碎的影像,可曾有一丝丝的模糊和褪色?
「看哪,看哪。」凤非离直起身子,紧紧地捏住他的肩头,「这就是扎在你肉里的箭头,一碰,你就痛成这样……而只要你痛,我就会跟着痛的……」
「又在胡说了……」朱宫棣逃避似地将头别向一边,「你总是强人所难,柳儿的死,本来就是因为我……」
凤非离紧紧地压住他的嘴,将后半句话堵了回去,当然,他使用的工具是自己的嘴唇。
年轻的天子喘息着,将手伸进凤阳王的头发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拉开,问了一个他一开始就问过的问题。
「究竟有什么事让你觉得困扰?」
凤非离的喉间发出轻柔模糊的笑声,他将披在肩头的长发捋了起来,有重新放下。
「矛盾、犹豫,还有烦躁。」朱宫棣端详着情人的脸,「你并不想隐瞒我,是吗?」
「还有后悔呢!」凤阳王懊恼地皱着眉,「我有些后悔自己曾暗暗发下的誓言。」
「你发过什么誓?」
凤非离将双臂环绕过朱宫棣的腰,滑低了身子,耳朵紧紧贴在他胸前。
「我发誓永远不会再骗你了……」
「哦?」朱宫棣勉强笑了笑,「你是应该发这么一个誓,谁让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没停过骗我?」
「还不仅仅是这样呢!」凤非离眼波闪闪地叹了一口气,「我还发誓说,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绝不瞒你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这么说,是发生了什么跟我有关的事情了。」朱宫棣将埋在自己怀里的情人的头扳了起来,「那就招供吧!从头到尾,一个字也不许漏。」
凤非离的黑眼珠从左边滚到右边,再从右边滚到左边,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小声道:「今天夜里,我去了闻家……」
大明天子在星月无光的那个深夜,扶着凤阳王的手缓步登上闻太师府的台阶时,已能够隐约听见后院传来的拼杀之声。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半是无奈半是嗔怪地瞟了身旁的恋人一眼。
「他们既然想找你帮忙,就该跑到宫里来当面求你,谁让他们偏偏要背后耍小聪明鼓弄什么计划,不略加处罚一下还行?难道咱们尊贵的皇帝陛下就是这么好欺负的?」凤非离振振有词地道。
「除了你还有谁会欺负我?」朱宫棣低声笑了一下,摸了摸系在胸前披风的金扣,仰头望瞭望夜空,「云层真厚啊!似乎要下雨,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那天幕的后面,正在看我……」
「所以我才叫你明天再来,这群小子就算折腾一夜也死不了,偏偏你就是心软。现在夜这么深,风又这么冷,要是你着了凉,我一定把他们所有人挨个儿拿来修理。」凤非离咕哝着,更紧地拥住了宫棣的身体,用一个轻微的手势命令飞奔而来匍匐在面前的两名手下起身。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有个年轻人冲了出来,闻二公子开始在拦他,后来却又帮着他往外冲,不过我们飞龙箭队的包围哪有这么好冲破的,虽然辛苦一点,但要困住他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
「嗯。」凤非离满意地点点头,「进去传旨,说皇帝陛下驾到,让他们全都给我退回花厅里去候驾。你带箭队的弟兄们还是守在周边。」
「是!」两名手下叩头起身,飞快地消失在院墙后。
片刻后,撕破夜空的打杀声嘎然而止,凤非离这才携起朱宫棣的手继续朝里走,但没走两步又迟疑地停住。
朱宫棣也跟着他凝住脚步,目光柔和的看着他的侧脸,并不催问,只是静静地等待。
「真是的……」凤阳王静立了片刻,突然摇头失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是凤非离啊……走吧……」
两人的手牢牢的牵在一起,并肩缓步走过闻府后院的月亮前,走过跪伏满地的飞龙箭队面前,走过雕着浅浅花纹的白色石阶,推开了花厅木格绿纱的大门。
花厅内的人一起躬身,向至尊天子行礼。
「都平身吧!」朱宫棣抬了抬右手,冷淡地道。除了对凤非离以外,这就是他惯常用的音调。
「皇兄!」琛棣跑上前来,扶住哥哥的手,「是这样的……」
「不用说了,凤阳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哪位是病人?」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闻烈、闻烈的小情人、自己弟弟所爱的那个水晶般的孩子、白衣长发神色阴沉的陌生人,还有一个高大健壮,全身都充满了旺盛青春气息的少年。
他守在一个软榻前,握着一只苍白的手,用充满希望但又闪着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移步上前,那少年侧开身子,现出了一张轻灵的面庞。
黑宝石乌润的眼睛,如扇般展开的长长羽睫,还有那蕴含着坚强意志的唇角,以及从没有皱过一下的舒缓的眉……
扶着凤非离伸过来的手臂,朱宫棣微微俯下身去,眼眸深处漾起淡淡的雾气。
「柳儿……」
「长得很像吧?」凤阳王在耳边低声道,「我第一次看到他时,吃惊地说不出话来,还以为他是被什么人刻意找出来的。」
朱宫棣慢慢点着头,将大半的体重斜依进情人的怀里。「没错,太像了……当你告诉我时,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心里介意,不免夸张了一些……」
当年曾经刻骨铭心爱恋过的那张脸,其实在多年记忆的磨损中已不再保有全部的细节,但那眉、那眼、那平淡安静的表情,乍入视线,便立时鲜活起来,印在胸口,灼灼的痛。
「你就把他当成柳儿,也许救了他,就能稍稍弥补一点当年救不了柳儿的遗憾,是不是?」凤非离悄声道,「就算为了我,也为了柳儿,把你旧伤口里遗留的箭头,全都拔出来……」
朱宫棣微微点了点头,「这也是你愿意让我来的原因吧?但真的能改变吗?只要救了他,就可以把柳儿的死,完完全全地放开……」
「我不知道。」凤非离更紧地握住了情人的手,强势的目光略现迷茫,「我只是希望,这会是一个治愈的契机。」
朱宫棣的心头刺刺的一痛。因为放不下死去的恋人,而一直伤害着现在的情人,正是这样无从选择的矛盾存在,才得不到完全纯粹的幸福吧?
年轻的天子将目光抽离了那张素淡的面孔,投向身旁的支持者,站直了身体。「非离,为了你,我会努力解开心上这个结的。」
凤阳王浅浅地一笑,相依多年的两人默默交换着只有彼此才得读懂的眼神。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片刻之后,皇帝的声音平稳地响起。
「鹰鹰,觋子,你们快说啊!」喜出望外的萧海翔扶着鹰鹰的身子,大声催促着。
但两个年轻的巫者却好象都有点儿没回过神来。
在看到至尊天子的那一刹那,鹰鹰的心头也掠过了爆炸般的惊诧感。从没料想到会看见这样一个人,高傲冷漠的外表,脆弱柔软的内心,可是单薄的身体却可以蕴发出那样深沉的爱念,包裹着冥空冷风中的那抹离魂,久久不愿离去。
如今同样莹白的爱念,也隐隐闪在凤阳王高贵优雅的身躯上。
鹰鹰无言地与巫觋子交换着眼神,两个顶级巫者的心里,此刻同时划过了同样的一个词:「命运」。
这就是命运。
难以割舍尘世的离魂引导着逆天而来的自己,进入到一个被刻意选择过的肉体,它是想借着自己的出现对那个人说些什么?
闭上眼睛,遥视着幽幽冥空,发出莹白光芒的离魂似在微笑。
世界上重要的事就是得到幸福。
比自己得到幸福更重要的事就是让所爱的那个人得到幸福。
鹰鹰触摸着命运的纹路,宛如触摸着自己被托付的使命。
「可以请皇帝陛下,跟我们到一间安静的屋子里去吗?」与巫觋子以目光达成一致后,逆天者微笑着道。
在最后的关头,凤阳王露出了有些迟疑的表情,朱宫棣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放心,你知道我不是那么脆弱的……」
紧握的两只手终于慢慢放开,朱宫棣在巫觋子的引导下,转过花厅的后屏。萧海翔也小心地抱起鹰鹰跟了上去。
巫者所选择的静室,原来是闻夫人参禅的一间独院小房,陈设简单,空间也很素净,大件的家具已经命人搬走,只是正中间放着四个锦缎软垫。
「海翔……」在被放到一个软垫上坐下的同时,鹰鹰突然开口,却立即被一根手指压住了嘴唇。
「不要再多说了。」萧海翔的脸上浮现出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