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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都是外地人,平日里大家还常常开玩笑,把从西北来的叫“孔雀东南飞”.从西面来
的叫“一江春水向东流”.从北边来的叫“雁南飞”.大家都是移民嘛,干吗又瞧个起人家
呢?
陈明最不喜欢没有深圳户口的人。认为深圳治安有问题。都是外来人员搞的。什么小偷
小摸、拦路抢劫等等十有八九是“三无人员”所为。深圳本地人有的是钱,绝不会去当“三
只手”。
柳清也回头:“你没深圳户口啊?
“没有。欣然回答。她的户口还在上海。想当年。“上海”说出去多神气。多派头,如
今不同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
“好,放下手:”老师话刚说完,柳清就附在欣然耳边说:“没事的,要深圳户口还不
容易,我二姐想出国,就嫁给鬼佬。现在已经人澳大利亚籍了。女仔只要靓就行了,你这么
靓
柳清话没说完。就看见欣然瞪着她。便没敢说下去。她知道自己又说错活了。连忙解释
道:“我没恶意,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好办法,我……”
“神经病”欣然骂道。
唉,没深圳常住户口的中学生!
“也许不回上海。“唐艳艳双服望着天花板,“我爸说也许我的户口快过来了。
“噢。
“唉。现在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唐艳艳叹了口气,转问欣然,“你呢?“
“不知道,我爸说他们单位今年有指标,可能可以轮到我们家,不过也很难说。
欣然后面那句”不过也很难说”纯属不愿在唐艳艳面前露出优越感才附带的。欣然知道
自己家的户口迁移眼下可算是“三令手指捏田螺”这是妈妈说的。
“这就好了。就是一时来不了。你也不用担心,反正你还小.还有两年才高考,而我却
是迫在眉睫。
“我们换个话题吧。欣然说。她觉得每次与唐艳艳谈话,都需要用“户口”这个话题做
开场白,真没意思。
“那就谈高考吧。”唐艳艳还是双眼望着天花板,“我不是为户口着急,就是为高考发
愁,我现在的生活就这两样!
唐艳艳曾经说过,在高考前如果不能把户口迁来,她就必须回户口所在地上海参加高
考。考上了大学一一一外省没法报考深圳大学,深大不向外省招生想随父母迁入深圳就不可
能了。
唐艳艳的心情欣然很理解,来深圳4年,还没解决户口问题能不焦虑么。
“你现在紧张吗?欣然知道这活间得多余了,但她一时找不到其它话题,又实在想换个
话题。
“我快淹死了!唐艳艳说。
“快被卷于、书本淹死了!
“你考哪所大学?
“不知道,不过我思考海洋大学,跟海打交道。跟人打交道太没意思厂。你不懂,你才
16岁——花季。而我们这个年龄被称为雨季。唐艳艳又苦笑了一声。虽然她比欣然才大两
岁,却总是喜欢摆出一副姐姐对妹妹的样子。
“那别人呢?
“嗅,苏拉,你认识的,你还记得吧y
欣然脸一红。
“你脸红什么,”唐艳艳哈哈大笑。“我又没说什么!
“你好讨厌的。欣然撅着嘴。
苏拉,欣然当然不会忘记的。她刚来深圳那年念初二。就收到苏拉的一封“情书”。她
很害怕,就告诉了父母。麻烦从此开始,妈妈找到他的班主任……幸亏深圳的老师比较开
通。没拿苏拉怎么样。可欣然后悔极了,总觉得对不起苏拉。苏拉见到欣然,也是冷冷地板
着脸……
“他可能会被保送上深大,他活得多滋润,哪像我……对了,他向我借初中英语,你有
吗?
“我的书都借给你了呀!
“再帮帮忙,向你的同学借。
“我试试看吧。”
从唐艳艳家回来,都已经下午六点半了。一到家,她就觉得气氛不对。爸爸十分委屈地
坐在沙发的一角,妈妈则坐在另一头。
“怎么了,爸、妈!
“问你爸去吧!
“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唉。
“你说啊,说啊,也让女儿知道一下你是如何发扬风格的!妈妈的声音又提高八度。
“欣然,”这是爸爸的声音,“我把户口指标让人了。”
“欣然,”这是妈妈的声音,“听到你爸说什么了吗?
欣然发出“噢”的一声,不知是表示惊讶还是表示怀疑,抑或只是一种回应。欣然自己
也不相信这一声是出内她的口,又加了一句:”真的吗?”
“是真的。让给快退休的老李。”爸爸电有几分歉意,“老李马上要退了,如果再进不
了户口,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就你积极,想当先进?想当劳模?那么多党员、先进工作者,怎么就你品德高尚!妈
妈又气又急。
“话不能这么说,领导有领导的难处嘛……”爸爸总是很豁达。有一次爸爸去理发,耳
朵被师傅刮破了,用一块小纸片粘着上血。一进家门.妈妈就看到了,问他怎么回事,爸解
释说:“……人家小师傅说了,她剃了那么多头,还从来没有割破过。妈哭笑不得,说:
“难道人家还会告诉你,这是我第九次剃坏了。
爸就是这么一个人,欣然想:完了,我大概得和唐艳艳一样,准备“打道回府”了。
“你有没有力我想过?你户口没来,我也调不进来。这地方鬼政策,要男方户口来了才
能考虑女方。好不容易盼到了,你却发扬风格了。这一等不知要多少年,你不为我想,也应
该为欣然和浩然想想。
浩然是欣然的哥哥,是爸爸和前妻生的,住在广东农村爸爸的老家,和爷爷奶奶生活在
一起。他很少和欣然家来往,兄妹之间很陌生。父母也只是每月按时寄去生活费。但从今年
9月起,妈妈不同意再给哥哥寄钱了,因为他已满了18岁。
爸爸还是可怜巴巴地坐在沙发的角上,手抱着头,像个小媳妇。
最后,妈妈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恨汇成一句话:“你啊,就是太窝囊!转身下厨房了。
突然,欣然大声说:“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话虽这么说,却不见得这么想。户口指标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吗?怎么,这只田螺
还是从手里溜走了?如果真像妈妈所说,这一等不知要多少年,那怎么办?欣然想到。不知
哪一天,也许是后天,也许就是明天,老师又要统计一下无户口人数,她又要举手了。深
圳,现在不属于她,以后呢?
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去
哥哥来了一封信,主要内容是希望爸爸看在死去的生母份上,看在父子份上,帮他把户
口迁到深圳。信写得很客气,好像是亲戚间请求帮忙。,也正是因为这种客气,更有一种压
迫感。爸爸为此伤透了神。
浩然把许多事想得太简单,他以为深圳是遍地黄金。以为进户口是三下五除二的事。
爸爸是孤立无助的。
爸爸总觉得亏欠了哥哥很多。哥哥希望来深圳打工,爸爸连一张暂住证都办不到。没有
暂住证、身份证、高中毕业证、未婚证、待业证等一大堆证件,工厂就进不了。爸爸一直希
望儿子能回到自己身边,以了却多年的心愿。可这次……爸爸无可奈何地坐在一角发愁,不
知如何向儿子交待。
“唉,老谢,我们医院最近住了个大人物——公安局副局长,人蛮和善的,前两天刚出
院。你看能不能请他帮个忙?妈妈冥思苦想了一番之后,提了个建议。
“这。怎么可以呢?“爸爸一再摇头,“不可以,不可以。”
“你这个人……唉,你这辈子……”妈妈也大摇其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
不开化!
“送礼求情,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至今还不知道。
“你以为这就清高了吗?别人只当你是傻子!妈妈急了。“你现在在单位也算是顶梁
柱,户口问题总归是要给解决的,找找人,提前一点,这怎么了?!我话说到这儿,你想怎
么办就怎么办,儿子是你的,我不管。
爸爸是个自尊心极强、脸皮极薄的人。从来不收别人的札.也从不给别人送礼。无论多
大的事,都自己顶着。可他毕竟年纪大了,希望儿子回来,不要对他有这么深的隔阂。当初
他决定来深圳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接近儿子,补偿十几年的遗憾。这件事,欣然妈妈说她
不管,可欣然知道,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终于,爸爸决定星期日去一趟局长家,问欣然
跟他一块去好不好?“欣然讨厌这些,因为她只有16岁,她希望自己的生活是一片阳光,
不希望有任何阴影部分,但她很可怜爸爸,也同情哥哥,勉勉强强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爸爸是个公认的安分人,1983年,深圳急需一批科研人员。有人推荐他,他想换了地
方,一切得重新整治,多浪费时间啊,便谢绝了人家的好意。1986年,爸爸妈妈到深圳迎
接从台湾取道香港回大陆的外公,看到深圳建设速度,爸爸动心了,但是一想到自己已不是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拉家带口的,很多麻烦,又犹豫了。后来之所以到深圳,却是因为评职
称问题对全家人打击大大。一个40多人单位,仅有4个晋升名额。论学历、论工龄、论成
果或者兼而论之,爸爸均应评上。可是结果却出于意外。妈妈愤愤不平,说,你的同学都已
经是研究员了,你连个副研都评不上,知道的说你老实,不知道的以为你无所作为,这样的
单位你还准备在那里吊死啊!妈妈当机立断,决定去深圳,爸爸还是犹犹豫豫的。妈说,去
了深圳.离你父母儿子也近些……爸爸听了这话,才下定决心。可这回不像前两次了,不能
马上解决户口问题。户口不能迁移进去,便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