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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砂抓住的伤鸟并不算最快速,成群的报死鸟再度围拢过来,振翅声嘈杂至极,攻击却只来自正面了。
魔翼之躯平贴在报死鸟的身后,就在双翼中间的特等席,无论是躯干、脑袋还是手足都完全躲藏在报死鸟的背影后面。半空中没有可以倚靠的掩体,塔砂就给自己找上一个。无论要攻击她的后背还是头顶,利爪都难以避开那只大她一圈的报死鸟。
深渊中真正的报死鸟,可不是会看护同伴的温柔动物。它们成群结队只因为个体太弱,要是有哪一只受了重伤或者阻碍群体觅食,那只倒霉鬼必然会被撕成碎片。但正常的报死鸟也不会如此安静,不会如此配合,更不会长着银爪。
一个深渊魔物的身躯,一堆能轻松撕裂前者的银爪,倘若再加上彼此争斗的特性,花费不少手段制成的魔法仆役能在短时间内全部死于内斗。因此制约必然存在,比如,它们不会攻击“同类”。
事情和塔砂推测的一样。
鸟群在周围徘徊,魔法仆役们大概也在为这种情况混乱。被压着打的情况完全逆转,如今塔砂再也不用担心来自四面八方的车轮战,连正面袭击都少了许多,敌人们为了避开那只倒霉鸟的翅膀动作笨拙。它们退让,塔砂则毫不客气,她就仗着这群报死鸟不会袭击同类,挥舞银爪的动作大开大合。那银爪挠鸟一挠一个准,一时间羽毛乱飞。
这样的设置,她想,也不是那么聪明嘛。
要是落到这等田地的是一个实打实的恶魔,大概会对这轻巧的判断有无数话要说。它会指出这些报死鸟制成的法术傀儡事实上有多可怕:被那位大法师炼制后的魔物有着极高的法术抗性,深渊魔物的法术无法弄掉它们一根毛,肉搏则会被银爪和周围的环境死死压制。这些报死鸟魔偶只会被恶魔激发,只会被破魔属性克制,而有着恶魔血脉的人根本无从使用破魔属性的武器,无论是纯粹的深渊恶魔还是有着深渊血脉的混血。这设计几乎万无一失,布置环境的人终究没想过,它们有朝一日会遇到塔砂这样的奇葩。
这具躯体的构成要素有恶魔,有龙,还有主物质位面各式各样的生物,那些要素没像塔砂的角、翅膀和脚爪一样明显,但是它们就在她身体里,哪怕被强势血脉掩盖。来自弱者的要素并非毫无作用,它们构成分母,冲淡了每一种血脉所占的比例。
巨龙后裔总是克制不住对财宝的占有欲,恶魔的血脉会让最善良的族裔心中出现与先祖一样的黑暗,有着亡灵属性的人难免显得冷漠,自然之子的亲和力让人控制是不住地被大自然所迷……混杂的属性出现在塔砂的躯体里,有太多种类太多构成,任何一种都无法占得上风,任何一种都不能宣判它拥有这具躯体。整个埃瑞安的生灵塑造了塔砂的躯壳,而她的灵魂独属于自己。
克制任何属性的杀手锏,都无法完全克制她。
地下城的魔力储备飞速消耗,塔砂眨着眼睛,左眼的疼痛与湿热感已经停止了。第二枚眼睛在空荡荡的眼窝中生长,而后图像蓦然在塔砂脑中出现,撕裂了不见五指的黑暗。色彩只有黑灰白,但从靠近的银爪到头顶飘落的羽毛,每一个细节,全都纤毫毕现。
黑暗视觉,就是这种感觉吗。
塔砂的右眼长着漆黑的虹膜,这只视力极佳的眼睛目前依然只能看见一片黑暗。新长出的左眼眼眸荧绿,看上去很难说迷人还是渗人,这一只的视力不如右边,但它清晰地倒映出这片无光之地。
地下城的重组升级如此艰难,它带来的结果也超出塔砂预料。所谓的系统只是塔砂整理来方便理解的产物,就像自制的表格文档,只能通报她感知到的东西,没办法真的全知全能。因此到了此刻,一个升级后隐藏的好处,才真正展现在塔砂面前。
抽取要素形成躯体这种依靠手气的随机活动,出现了完成后再度调节的余地。
她签下了这么多契约者,那些契约者有这么多职业,混入了这么多血脉。丰富多彩的生灵与地下城联结,他们的存在宛如一个备用基因库。她甚至不知道这只眼睛的能力来自哪种族裔,有着黑暗视觉的先祖早已消失到难以追根溯源,但它们一直与这片大地同在,也与塔砂同在。物种进化的过程在塔砂身上迅速出现,血腥又快速,在破茧化蝶的阵痛中,新生的眼眸有着适应环境的黑暗视觉。
没有削除银爪接触部分的伤口好得慢很多,但每一条都的的确确在恢复。见骨的伤口上筋肉重生,血液充盈,皮肤修补,顶开那些被银爪烧焦的皮肉,死皮如蛇蜕般陀螺。塔砂在这一点点的恢复中感到身躯再度轻盈起来,好似压在身上的无数砝码被一个个拿开。
修复重生的躯体,正向适应环境的方向重塑。
第122章
他们在吊桥上奔跑。
长着翅膀的领队掉下去不久,吊桥又变得颠簸起来。这支法师、法师学徒与护卫兵构成的队伍听到成片的振翅声,视野以外的吊桥似乎受到了什么冲击,开始大幅度起伏跳跃。断裂的吊桥不久后会修补,但他们没法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期逗留,就像没人能在被弹动的牛皮筋上停留很久。
所有投入黑暗中的法术如泥牛入海,一切呼喊都得不到回应。在发现任何努力似乎都是徒劳之后,他们只能将又一只黑蜡烛固定在桥面上,然后向前跑。
越接近目的地,桥面就变得越稳定,脚下的弧度到了接近他们出发时相近的程度。黑蜡烛的照明范围继续向前移动,终于,幸存者们看到了漫长吊桥的尽头。
仿佛黑暗洞穴中的跋涉终于结束,所有人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前方依然是黑暗,长桥后的一切都是未知,但脚踏实地总好过在那座岌岌可危的吊桥上提心吊胆。烛光的尽头出现了平地,一大块空无一物的平地,后面还会有什么呢?
自从死灵生物被桥上的魔法陷阱吞没,拿着蜡烛在探路的重任就交到了一名士兵头上。第一个踏上平地的士兵终于收起了离开吊桥的雀跃,稍微恢复了一点谨慎,开始小心地向前走。一行人一个一个走上前去,有人抽出了兵器,有人准备好了法术。
烛光的前方出现了地砖,岩石质感的平面上出现那种刻着神秘纹路的地砖,好似野地中突然冒出的宫殿。他们小心翼翼地摆好阵势,严阵以待地走上前去。
至少他们认为,他们已经足够严阵以待。
拿着黑蜡烛的士兵没有贸然踩上地砖,不用法师再度提醒,他已经在一路上明白了注意脚下的道理。整队人距离地砖还有几米远,蜡烛的光线隐隐照亮了某样东西,某样看上去像个,像把椅子的东西……
几乎就在椅子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所有人倒了下来。
最强壮的士兵与最瘦弱的法师学徒统统倒在了地上,看上去倒像在同一时间成了狂信徒,要行五体投地的大礼。他们惊骇地睁大了眼睛,有人怒吼着挣扎,怪力压在每一寸皮肤上,连抬头都很困难;有人扔出了法术,然而那些法术竟然根本没发出去,那股怪力压到他们身上的同时,某种怪异的空虚感将所有法术都摁死在了襁褓之中。
战士与施法者,同时感到了巨大的无力。
黑蜡烛摔到了地上,烛火闪了一下,蓦然熄灭。只是在那之前,新的光芒在前面亮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地上的人们努力抬起头,向前看去。
那真是一把椅子,一把骨白色的、王座似的椅子,椅背高耸,十分气派,在老式王宫或故事书里还能找到相似的景象吧。椅子腿就不是贵族们会选择的类型了,那是四只不明生物的爪子,牢牢抓着地面,仿佛松开爪后就能发足狂奔。王座边的扶手向前突出,有一双手一左一右搁在它们上面,皮肤与扶手同色。
一团鬼火浮现在王座之前,昏暗的光照亮了椅子上的人。一个被黑袍笼罩的人坐在王座上,袖口只露出指尖,远远看过去太过苍白修长,瘦得可怕,没法判断袖口里笼着一双手还是一双骨爪。这个人形生物的头隐藏在兜帽之中,他们只看见兜帽的阴影下闪着两点红光。当人们与那对红点对视,所有人感到了莫大的恐惧。
“雷歇尔大法师……”米兰达颤抖着说。
侥幸心理被打破了,这里果然不是法师塔顶。不恒定传送阵没将他们送去塔顶,那么是谁改变了传送路径?他们抽到了下下签,法师塔的主人在等待。
“是的……是的!”一片安静中,只有米兰达的声音格外突兀,“这样伟大的古代法师不可能无声陨落,您可以将自己转化成巫妖……”
王座上的人一言不发,地上的人齐刷刷看向了米兰达。
从怪力加身以来,所有人的舌头都像被粘在了嘴里,连怒吼都变得无声无息。此时此刻,米兰达却还能说话。
这位黑袍法师,不仅能说话而已。
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浑身发抖,瞳孔放大,呼吸声粗重得好似刚跑过几千米。她上前几步,看上去随时都会摔回地上,但她毫无疑问正一步步走近王座,而不是像别人一样趴在原地。最强壮的士兵没法动弹,反应最快的布鲁诺没有还手之力,给自己加了很多层防护的鲁道夫倒下的速度不必别人慢……偏偏是看上去最不冷静的米兰达能够行动,为什么?
这问题同样在米兰达心中闪过,为什么是我?而后答案立刻浮上脑海:对,当然是我,我是这里唯一的黑袍法师,对古代法师怀着敬意与野心的继承者。
答案给了她底气,但不知怎么的,畏惧还是越来越深。黑袍法师的后背已经湿透了,过去最接近死亡的危机都不曾让她如此恐惧,连大脑都难以转动。米兰达像踩在沼泽当中,越接近王座,她越双脚发软,脑中轰鸣。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那可是真正的古代法师,米兰达本以为自己会激动万分地扑上去,像蚂蚁扑向蜜糖。不过会害怕也是非常正常的吧,那可是声名显赫的雷歇尔!他轻描淡写地杀死巨龙,弹指之间夺取神器、击杀同道、屠戮国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