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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都干,可是你不妨到街头巷尾瞧瞧,那股肉麻劲就够你抽筋的。做母亲的把婴儿搂在怀里,又扭又晃,又叫又嚷,曰“妈妈愿为你死”,曰“看你的小脸蛋多乖”,曰“你是我的小火炉”,呜呼,叫做丈夫的在一旁看啦,和婴儿的际遇一比较,想想自己可怜的身世,真要怀疑他的太太,对丈夫为啥那么含蓄,对孩子为啥那么热情。
然而这并不是说在家里开了廉价的爱情市场,只要付出“我爱你”三个字,就可得到一切。千万种风情只不过是一种滑润剂,没有这种滑润剂,再大的机器齿轮转动久啦,都会发生摩擦,生烟生火,搞得铁也软矣,钢也熔矣,一败涂地,不可收拾。不过如仅仅靠着滑润剂,而没有动力,那滑润剂便不值个屁。君不见婊子乎,她一见面就坐在你膝上,拉你的胡子,硬说爱你,那算干啥?呜呼,任何情趣都不是廉价的,你抱一下妓女曰“我爱你”,你付出的代价是一百元二百元。你抱着你妻子曰“我爱你”,你付出的将是你的终身。
恋爱生活是多彩多姿的,尤其是当一个女孩子,一旦进入恋爱之年,简直是妙不可言。你走路,有人前呼后拥。你一龇牙,有人睡不着觉。你说你眉毛痛,马上有七八个医生匍匐而至。你一不小心哼唧一声,就有人满脸忠贞之像,嘘寒问暖。男孩子精彩的程度也差不多,看着眼前那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魂都要飞,隔着五里路他都听得见她的咳嗽——他把这种现象叫心心相印。可是一旦结婚,大局已定,生活就开始平淡,由平淡而进一步的俗不可耐,她看他没啥了不起,他看她也没啥了不起;十年之后,她不要说咳嗽没有人理,便是腰痛得哎哟哎哟,做丈夫的都不在乎。遇到粗线条,说不定还“干你娘”哩。
这种刻板而平庸的生活,乃是爱情生活和婚姻生活的大敌,克服它要在每一个小的地方,都提高警觉。咦,于是我忽然想起女人的内裤,有些妻子不但对自己外面穿的衣服不注意,对自己贴身的衣服更是邋遢。迄今为止,仍有些女人穿着十八世纪那种古老的长到膝盖的内裤,更有些女人的三角裤脏而且破。呜呼,她以为那玩艺没人看见,没啥关系;却不知看见那玩艺的人,一旦作呕,便要砸锅,固严重得很也。
财富固然是婚姻的基础,一有变动,就生危险,前不言及之乎,“富易妻”“阔易夫”,事情发生前,谁都不相信(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相信);事情发生后,谁都挡不住;钱似乎是惟一的重要东西,但事实上并不尽然也。衣饰容貌同样也是爱情的基础,一有变动,立生危险,前不也言及之乎(这种情况连皇帝的老婆,像刘彻先生的太太李女士,都知道色衰必定爱弛,偏偏仍有人坚硬其嘴,不肯承认,或仅用道德去拴,教人好不心焦),美色似乎也是惟一的重要东西,不漂亮的女人只好上吊矣,但事实上也不尽然也。男女间的事如果真的如此简单,这社会早就跟现在的不一样啦。
我们说过,家庭是一个只讲爱情而不十分讲道理的地方,一定要把权利义务,是非曲直搞得明明白白,那只有天天吵架打架。但有一点却是存在的,它和“财富”“漂亮”鼎足而立,甚至有的时候还可以代替,盖夫妻子女间固可不讲“道理”,却不能没有“尊敬”。爱情那玩艺的变化极大,有时候因爱生恨,简直巴不得把对方分尸才舒服。有一对结婚六十年的夫妇,大张筵席,庆祝他们的金刚钻婚,席间有记者问老太婆曰:“你们婚姻如此美满,不知六十年间,也有吵架之时?”老太婆吃惊曰:“吵架?有时真想谋杀!”但再大的恨都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可是一旦变成了轻视,爱便夹尾而逃。《笑林广记》上有那么一则故事,某巨公有一妻一妾,高楼大厦,仆从如云,夜出早归,为国家办事,俨然忠臣孝子,可是日子一久,太太起了疑心,那时既没有干报馆的行业,他搞些啥名堂乎?于是有那么一天,扮成县太爷,追踪而往,见她那伟大的丈夫刚从一家富宅中偷了一包东西,从狗洞中爬出,乃把他捉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板子。该夫不知事败,仍昂然而归。我想用不着再打听,他的幸福生活恐怕要隆重结束。这不是说他不应做小偷,而是说他已被自己的妻子轻视。
男女之间,获得爱易,获得敬难,哪个人不爱鬈毛狗乎?又哪个人不爱金丝雀乎?柏杨先生最爱花狸猫,吃饭时它卧在饭桌上,写稿时它躺在我怀里,睡觉时它跟我睡一个被窝,简直是须臾不可离也。柏杨夫人每天上市,如果忘记买猫鱼回来,我必定义正词严地痛加抨击。于是乎问题就出来啦,我爱它固爱得紧(老妻前天踏了一下它的尾巴,我就骂了半天大街),但我对它恐怕没有啥敬意,世界上很少有人见了鬈毛狗或见了金丝雀而双膝下跪的。夫妻间如果仅仅有爱而无敬,那种爱再浓都没有用,都有变淡变无的一天。崇拜和轻视只隔一张薄纸,一旦瞧之不起,便也爱之不起。
《女人,危险的投资》第二部分敬意和爱心
轻视是破坏幸福生活的凶手。因权势而结婚,或因金钱而结婚,痛苦的多,快乐的少,原因在此。我有一个女学生,年龄二十有三,她曰:“我要嫁的人,不一定是我爱的人,我要找个有钱的,我要享受。”因之硬嫁给某一个纺织厂老板的大儿子。婚前父执辈知我学问甚大,拜托前去开导,我没有去,盖别人都认为那小子无一技之长,完全靠老头产业,而老头表面甚好,其实亏损累累,可危可惧。我却认为如果断言有钱的小开都是坏种,将来都要穷兮兮,甚至那个“爱好虚荣”的女子,将来一定或被踢焉,或讨饭焉,或沦落焉,那是廉价言情小说上的公式,不是人生的公式也。有一点必须弄明白的,那种婚姻,一塌糊涂的固然很多,若赵家、若钱家、若孙家,历历可数。但不一塌糊涂的也着实不少,若李家、若周家、若王家,也历历可数。我当时就觉得这不是问题的症结。问题的症结是:金钱固然是一种享受,有了钱啥事都可干,你一抖钞票,别人立刻会蹶起屁股,请你随便打板子。那股滋味,尤其对于一个穷苦惯了的人,真是窝心得很。可是,不知考虑到一点没有,爱情的本身岂不也是一种享受乎?我说这话不是说穷得连胃都翻了过来都可不管,而只管爱情,那是鬼话。而是说,如果一个是生活舒适而有爱情,一个是生活奢侈而没有爱情,前者的享受似乎更大,后者便不见得必然快乐,盖有轻视在内。记不得那一年的世界小姐矣,嫁给一个美国开百货公司托拉斯的小开,结婚不到一年就拆伙,该小开对记者曰:“她见了啥东西都要,恨不得把俺爹公司里的东西都搬回家。”该两位活宝的名字记不得矣,但管资料的朋友定可查出,报纸上当时登的甚详细也。我们不评论她乱买东西对不对,而只是指出她丈夫看不起她。我的那位女学生,别的我不担心,我只担心她的丈夫看不起她:“嗨,你嫁我的钱,我娶你的美,我无钱时你当然另行高就,你不漂亮时,我当然再找别的女人。”这似乎也嫌得太武断,主要的是,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也好,不爱的女人也好,整天睡在一起,吃在一起,不恶心乎也?不委屈乎也?
不知道哪个圣人说过,娶一个有钱的妻子是对自己的一种毁灭。柏杨先生年轻时颇不服气,心里想,娶一个有钱的太太真是人生最大的幸运,假使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像新疆舞曲所唱的,带着她的万贯家财,还有美丽的妹妹,坐着她的马车来——如今则是坐着她的汽车来。那我真要猛往上撞,千军万马都挡不住;可惜白白断送年华,始终没有遇到这种天赐良缘。但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有他的一套,这句话固有它的道理。我们想象中的妻子,至少有两个要点,一曰“爱我”,一曰“敬我”,没有一个光棍梦中的情人其凶如虎,其恶如狼,每天整他一顿的。那个坐汽车带妹妹而来的漂亮妻子,一定温柔入骨,你花她的钱她不在乎,你打她妹妹的歪主意她也不在乎,甚至还可能效法娥皇女英哩。呜呼,如果你知道你每用她一块钱她都要面孔铁青;你多看她妹妹一眼,她就教她的佣人给你一顿臭揍,恐怕那胃口就不见得太大。
太太一旦对丈夫没有敬意,便算糟到了家。我有一位最知己的小朋友,初来台湾时,年方三十,英俊雄壮。有一个有钱的独生女儿看上了他,而且和他结了婚。因他一人在台,无亲无友,经济力量又不足,乃索性住在她家,老两口视他如子,婚后请我们吃酒,住所堂皇富丽,跟皇宫一般,有三四个妙龄侍女担任招待。吾友昂然上座,新郎新娘,望之和神仙差不多也。看得大家心迷痰壅,加上地板既光且滑,有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家伙,还当场摔了一交。回来后你也叹气,我也发喘,不知该朋友哪一代祖先积的福,由他小子承当。
但不久我们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不到三年,该朋友渐渐的由昂然而不昂然,原来其中出了学问啦。他在某衙门是中级职员,月薪两千元,在我辈小民,是一个天文数字,可是他拿回去,太太睬都不睬,而且不时带他上街,做西装焉,做大衣焉,买皮鞋焉,买汽车焉,有一次且以他的名义在银行开了一个户头,先行存下十万元,并告那个屁股蹶得奇高的银行经理曰:“我先生如果要透支,打电话给我。”(意思是曰:“透支可以,我得批准。”)又对该朋友曰:“十万花光没有关系,但你要教我知道你每笔的用处。”遇到星期天加班,太太必发脾气,她曰:“一个月挣那一点可怜钱,买草纸都不够,辞掉算啦。”他最初不辞,后来太太打电话给他的老板,要把他买回来,他才不得不走。结果太太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