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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宁……”他低喊了一声。
罗宜宁回过头看到是罗慎远来了,手握得更紧。那种鼻酸的感觉却又涌了上来。
宜宁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前世的继母生的妹妹十分爱哭,动不动就扑在继母怀里哭,出嫁了都没有变。她劝继母说:“……媛姐儿如今已为人妇,这般实在不好。”继母却笑着跟她道:“她也就是在我面前哭罢了,在别人面前哪里哭得出来。她对着自己的夫婿都是不敢的。”
宜宁当时听了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再想竟然真的是这个道理,只有在自己全然信任依赖的人面前,才会不用忍耐心中的委屈痛哭。只不过前世的她从未有人能给她依赖感。
现在她却全心全意地信赖罗慎远。不仅因为他是未来首辅,还因为他是她的三哥,兄长血缘的身份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若血缘都不住以信任,那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
她毕竟不是真的孩子,若再以孩子的伪装来面对,才真是叫那些小人踩到她和林海如头上去。宜宁怎么会忘了自己前世的磨难,罗慎远以后入阁拜相,迟早还是要和陆嘉学对上的。
罗家不会永远太平的,而她也总会长大的。
罗慎远走到她身边,他知道宜宁心里的不安。他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宜宁略小的手安慰她:“有我在,母亲便不会有事的。”
罗慎远放开了宜宁的手,这才看向罗成章。
宠妾灭妻极容易埋下祸根,更何况乔姨娘太聪明,罗宜怜又野心太大。他身为男子,本来是不好插手内宅的事的,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管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罗慎远对罗成章说:“父亲,事到如今我恐怕也要说一句,”他顿了顿,“轩哥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姨娘带着了。他若是再这么被养几年,人也是要废了。”
乔姨娘听得眼眶一红,正欲说话,罗慎远却淡淡地看着她。
罗慎远表现出来真正的冰冷其实很震慑,她张了张嘴巴,只勉强道:“老爷,轩哥儿是自幼养在我身边……他说那些话,也不是我教的啊……何况太太有孕,如何能养轩哥儿。”
罗成章却听得暴怒,指着乔姨娘说:“你给我闭嘴!他才这么小,懂得什么道理。不管海如是否有孕,以后轩哥儿你不用养着了!”
罗宜怜就是乔姨娘养大的,这都养成什么样子了。要是轩哥儿再这般,恐怕才是可怕极了的。
宜宁走上来,屈了身说:“女儿有一主意,不如让郭姨娘养着轩哥儿,郭姨娘性子温和,也能好好教导轩哥儿。今日这事轩哥儿实在是过头了,以后长大了那就是一个为非作歹的性子。”
林海如的胎因为轩哥儿有损,她肯定是不愿意再看到轩哥儿的。宜宁自己都不想看到轩哥儿,虽然厌弃,但毕竟还是罗家的男孩,罚了他之后还要为他找个归处。
郭姨娘则是从小伺候罗成章的丫头,的确非常的温和,而且罗成章也能放心。
乔姨娘听了心肝欲裂,哭着纠扯罗成章的袖子:“老爷!轩哥儿离不得我啊!都是我的错,您怪我就好了,不要怪我的轩哥儿啊……”
罗成章闭了闭眼睛,让婆子把乔姨娘拉开。
乔姨娘哭得更厉害,宜宁就冷笑道:“母亲腹中胎儿生死未卜,姨娘再这般闹腾,可是存心对主母不敬?”
乔姨娘愣愣地看着罗宜宁,罗宜宁则冷淡地看着她,轻声道:“把她给我拉下去。”
罗成章什么都没有说,乔姨娘就这么被拉了下去,要轩哥儿离开她真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哭声到了院外都还能听得到。
罗慎远难得看到宜宁这么决然,果然是真的愤怒了。
他继续对罗成章说:“父亲未必看不明白,总想着不过是女子,纵容一些也没有什么。但祸根就是这么埋下的,乔姨娘平日用度都是比照母亲来的,日后恐怕是不行了。家中无规矩不成方圆,父亲可要想明白。”
罗成章被自己的儿子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放纵乔姨娘,是因为疼爱她,更是不在乎女人之间的这些冲突。但是细细算来,明澜的死何尝不是有乔姨娘的原因,现在林海如的孩子不保,也因为他一时的放任!乔姨娘能如此,还不是因为他的宠爱。
“为父知道了。”罗成章有些疲惫,眼圈发红。因为今日的打击,他整个人都有些黯淡,没有再说一句护着乔姨娘的话。
郎中从屋内出来,青渠随后也跟着出来,罗慎远走上前与他们商议。
忙到半夜,大房那边宾客都歇下了,陈氏才听到二房这边出了事,带着丫头婆子过来了。林茂和顾夫人等人跟在她身后。陈氏虽然平时总和林海如吵,但同为母亲,自然知道孩子的重要。听闻是轩哥儿推了林海如,她也怒了。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二弟宠着乔姨娘。那偏房姨娘就是再得宠又能怎么样?还能爬到正房头上去?陈氏和顾夫人赶忙进了内室看林海如。而林茂则冷冷地看着罗成章。
他冷冷地道:“姑父,我却不得不说一句。我林家家风淳朴,姑母在林家长大,从不懂得什么勾心斗角的事,但她的性子是最好的。如今到了你们家来,万般忍受委屈也就罢了,你竟然任那小妾和庶子伤她?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姑母与你和离回林家,林家上上下下还是把她当姑奶奶养着。绝不在别人家被欺负!”
林茂也被罗成章惹恼了,语气都凌厉了起来。
罗成章听到屋内的匆忙和陈氏说话的声音,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林茂虽然是小辈,却也是林海如的娘家人,实在是他理亏了。
正在这时候,青渠匆忙从内室中走出来,脸上总算带了一丝笑意,她跟宜宁说:“七小姐,给太太服了药,现在总算是没事了!太太的腹痛也轻了许多……”
宜宁连忙往房中去,林海如躺在大红的海棠花绸面迎枕上,脸色发白。但看到宜宁进来之后,却把头转向她。宜宁走到她床前半跪下握住她的手,轻声跟她说:“母亲,没有事了。”
林海如听了就笑,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流。她摸着自己的腹部,一手紧紧地握着宜宁的手。
这孩子……是因着宜宁才保下的。
日后孩子出生了,一定要教它好好地跟姐姐亲近,永不能和姐姐离心。
房中的众人也松了口气,陈氏甚至难得温言地对林海如说:“我看这孩子强壮,必得是个男孩。”
西次间里,罗成章听说孩子保住了也想进来看林海如,却被门口的婆子拦住了。不紧不慢地说:“老爷,太太要休息,奴婢看您得明天再来,免得太太看到您再情绪激动了。”
林茂是男子,不得进内室,他只在旁冷冷地看着罗成章,随后转过身不想理他。
一个败类,他懒得看。
罗慎远迎上了保定名医萧郎中,陪他跨出了门外。萧郎中跟他说:“我给你母亲开的药,按一日两次的煎服就行了。”
罗慎远让小厮给了萧郎中出诊的银子:“这次怠慢郎中了,改日再请郎中喝酒。”
萧郎中笑着摆手:“你是玄空大师亲传的弟子,不用客气了。”
罗慎远听了也笑了笑,问萧郎中:“跟在舍妹旁边的丫头青渠,您看如何?”
“师承高手,还需历练。”萧郎中说,“却不知怎的在府上做丫头?”
罗慎远没有再说,萧郎中便也不多问。管事送他出了院子,罗慎远走回来,看到侍从站在屋檐下,他淡淡地问道:“四少爷呢?”
“七小姐罚他在祠堂下跪,四少爷不愿意跪,七小姐的婆子就按着他的肩逼他跪。您可要让他过来?”
罗慎远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不必,让他跪着吧。”
他走进了屋内,身姿如松,带着一种和缓的从容……和冷酷。
第63章
林海如第二天被宜宁灌了好几碗补汤,每日进补,养着养着气色就渐渐好了过来。
罗成章整日来看林海如,林海如却不想见他,他越发的焦急。
乔姨娘却每日都听到轩哥儿在哭,他在祠堂里跪坏了膝盖,疼得直喊娘亲。乔姨娘为儿子痛心,这下才是真的吃不下睡不好,人很快就憔悴了下去。
乔姨娘去书房求见他的时候,是想把轩哥儿接回去。
罗成章却冷硬地告诉她:“如今轩哥儿已经不归你管,再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
乔姨娘听了怅然若失,回头就大病了一场,罗宜怜衣不解带地伺候了她好几天。
罗慎远听说了只是道:“六妹身边是一个姓赵的婆子在伺候,那日是她请了个小丫头去花厅,打一顿赶出府去吧。”
说完蘸了墨继续写字。
管事应喏下去了,第二天赵氏就从罗宜怜房里被拉走了,哭嚎声一直没有停过。
赵氏是乔姨娘的心腹,乔姨娘的很多事都是她在帮着做。
罗宜怜笔直地站在门口,看到有人把赵氏拉走了。赵氏哀求的目光一直看着她,但是她能做什么,她只是把头别到一边不看,待赵氏被拖走之后,屋中的丫头再看罗宜怜的眼神就怪怪的。
一个连自己下人都护不住的主子,能有什么用?
乔姨娘病中听说赵氏被打得半死拖出去了,坐起来喘着气说:“我还没死……他罗慎远当我是死了吗?”
罗宜怜捧着她细瘦如柴的手说:“母亲,您不能再病下去了啊……”
乔姨娘第二天就坚强地起床了,给林海如请安,在门外跪了一整天。
宜宁走过正房的时候看到乔姨娘乖顺地跪着,想到也许就是那十多年前,她也是这样跪着求明澜让她进门。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是那个纤弱动人的少女了,也再没有一个顾明澜给她欺负了。
宜宁径直走进正房,看都不再看她。
林海如不见她,乔姨娘却依旧来跪着,在门外声泪俱下:“是妾身没管好轩哥儿,害了太太!求太太责罚于我……太太莫要宽恕我啊!”
罗成章第三天碰到了乔姨娘,他站在庑廊下听到了她的哭诉,但是他并没有走过去。
宜宁这才轻轻地对身边的雪枝说:“让婆子扶她进去吧。”
这天见了林海如,乔姨娘回到房里,屋中的丫头终于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