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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魏老太太了,宜宁有时候对着镜子里看这张脸都觉得漂亮极了,不由得想宜宁的生母顾明澜究竟是怎么样的美人。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发觉得心惊。怕这等漂亮招来祸事,从来都不敢穿得出挑了。不然谁又喜欢自己一成不变的素净。
她祝了魏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天长。魏老太太就笑呵呵地给了她一个红包。说道:“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见客,切莫紧张了。”
宜宁垂下眼,她自然不会紧张了。
“宜宁妹妹该穿得更鲜艳些。”赵明珠在旁说,她如今和宜宁熟些,就算不喜欢宜宁,但总算能说上几句话了。“不然叫别人看了,还以为咱们没有好好待你呢。”
“明珠姐姐穿得好看就行。”宜宁微笑着说,“我年纪小,倒是不用了。”
赵明珠可不是鲜艳么,欣赏水平该和继母是差不多类型的。
等到了时辰,宜宁扶着魏老太太出去了,宴堂设在正堂那边。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了,宜宁扶着魏老太太坐下,走到人前微一屈身,含笑道:“为给祖母做寿,我也献丑一回。”
她叫人拿了狼毫笔过来,俯下身笔尖微沉,一个游龙走凤的篆书‘寿’字跃然纸上。
等收笔的时候,指间微挽又做了个礼,微微后退一步。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微笑。
在场诸位宾客有些是第一次看到她,心里觉得好奇。不是说这位小姐才找回来,不是英国公府养大的吗。怎么比那自小在英国公府长大的还有气度,那手字也写得好看极了,一看就是师承名家。再看旁边的赵明珠,就是衣着华丽,也没有这等浑然天成的闲适。
果然血统还是很重要的。不是太子,穿了龙袍也不会像皇上。
宜宁觉得出点风头就差不多了,魏凌就是想让她露个脸,便退到了一边。该是魏老太太说话了。
魏老太太跟宾客说完话,该进筵席了。
筵席设在了房山旁边,这里梅花开得正好。
宜宁这几天跟贺家的两个小姐稍微熟了些,略说了几句话。赵明珠正和沈嘉柔低语,突然往外面一看,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站了起来道:“你们先吃吧,我有事恐怕要先走一步。”
她刚走出一步,听到后面有人低声讥笑:“还真把自己当成正经小姐了……不就是个抱回来养的,什么都不是。人家正经英国公府小姐都没她这么拿谱的。”
赵明珠听了脸上一阵火热,她咬了咬唇。回头看了一眼,一屋子的女眷,却不知道这个声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一向最要面子,觉得自己也是身份尊贵的,怎么受得了别人这么说她!以往谁要是敢说她是抱来的,那必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但是现在回头去找是谁说的,也不过是让别人看笑话而已。
赵明珠忍了忍,脸如寒冰地出了花厅。
宜宁看到她出去了,心里有些好奇。她略喝了两杯梅子酒觉得有点上头。正好去吹吹风,也看看赵明珠是做什么去了。便也站了起来,让松枝扶着她去外面走走。
外面雪过初晴,房山这里视野空旷,能看到一片片红梅正在怒放。宜宁已经看不到赵明珠的身影了,她在庑廊下坐了下来,一阵风吹来酒劲儿倒是醒了些。她看着这片梅花静静地醒酒,心想再吹会儿风就进去。这风倒也是冷的。
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宜宁妹妹怎么坐在这里?”
宜宁回过头,看到是个俊秀端正的少年,他穿着深色的程子衣,正对着她微笑朝她走过来:“我妹妹她们还在里面呢。”
她认出这就是上次看到的那个沈玉,忠勤伯家的公子。
宜宁站起身,点头道:“沈玉哥哥。”她跟这人不熟,并不想多说话。
沈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甚至是她露出衣襟的,雪白莹润的脖颈。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自从上次见了她之后,沈玉便觉得像猫抓一样,总想起她说话的声音,他心里越发痒酥酥的。但跟着妹妹来了两次也没有看到她。刚才他注意到宜宁出来了,便也跟着出来想和她说几句话。
谁知道宜宁却是避开他就想回去了。沈玉情急之下就挡在她面前,低声道:“宜宁妹妹,你……你是喝了酒么?你的脸有点红。”
宜宁听了这话之后看了他一眼,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点轻佻了。
第85章
看到宜宁后退,沈玉便笑了笑道:“宜宁妹妹莫要惊慌,我……我只是和你说几句话罢了。”
她为什么要用那种陌生而谨慎的眼神看着他?而且没有丝毫缓和。
沈玉笑容一黯,从袖子里拿了个香袋出来,墨蓝色的香袋上绣着精致的兰草。他道:“这里头是我上次去广济寺求来的佛珠,有弘法大师开过光的,他开过光的东西最灵验了。”这东西他一直放在身上,就想碰到她的时候能送给她,甚至握在手里还带着身上淡淡的体温。
宜宁怎么可能要他的东西。她推辞道:“沈玉哥哥,我从不戴佛珠的。”
沈玉握着香袋的手指略微一紧。
宜宁觉得她也算是个性子很好的人了,一般不会直接推拒人家的。但是这种事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才行,没有什么留不留情面的。
她也没有再跟沈玉说话,转身沿着回廊向前去了。松枝忙跟在宜宁身后。
等过了回廊宜宁才松了口气,回头一看的时候,发现隔着一簇簇的梅枝,沈玉蓝色的身影还站在那里没动。她微微地叹了口气。
宜宁回去的时候戏台子已经搭起来了,敲锣打鼓的十分热闹。魏老太太穿着一件万字不断头的褙子,笑盈盈地坐在女眷中央听唱戏。等发现没看到宜宁和明珠的时候才回头问了句:“……这两个丫头怎么不见了?”
伺候的人说道:“小姐是去看梅花了,明珠小姐却不知道。”
魏老太太就笑着说:“明珠这孩子也是,亏得我还点了她最喜欢的戏,这正要到精彩的时候了。找找她往哪儿去了。”
宜宁站在了房山的入口,突然有点不想进去了,她本来是打算陪魏老太太看几场戏的,可她本来就不喜欢看戏的。
她低声告诉身边的玳瑁:“你去跟祖母说一声,就说我喝了些酒头疼,要回去躺一会儿。”
玳瑁屈身去了,宜宁就带着丫头婆子转身离开了房山。
半路上小雪又飘起来,珍珠给宜宁撑了伞,柔声地说:“小姐,原来明珠小姐过生辰的时候,老太太都要给明珠小姐请戏班子办宴席的。明珠小姐喜欢听什么戏,大家都要跟着她一起听。您别太介意了。”
宜宁心想她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她微微抬起头,听到了唱戏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似乎真的是演到好看的地方了,铜锣敲越发的热闹。
宜宁叹了一声道:“……回去吧。”
珍珠觉得有点难过,让人难过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她扶着宜宁的手微微一紧。一开始英国公让她来照顾宜宁,她也只是把她当做英国公的命令而已,现在却有了几分真心在里面。
她本来才应该是享有这一切的人,魏老太太的宠溺,英国公府小姐的地位。被别人享受了十多年了,她却在保定那样一个小地方当不起眼的养女。现在她回来了,这一切却还被赵明珠给占着。就算魏老太太不是故意的,但她对明珠的宠爱也已经形成了习惯。
一行人回到了东园,宜宁沿着府中的小径慢慢走着,突然看到有个小小的身影蹲坐在她的庑廊下。
“庭哥儿?”宜宁朝他走了过去,庭哥儿穿着一件嵌滚边的斗篷,脸陷在斗篷的毛边里。他整个人都显得毛茸茸的,像一只小动物一样。
宜宁半蹲下,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房山看戏吗?你的乳母又没有看住你?”
庭哥儿才抬起头,一双鹿般的眼睛看着她,睫毛又长又浓,看得人心里都要化成水了。他说:“她们在看戏,我趁她们不注意就跑出来了。”
“这怎么行。”宜宁拉着他站起来,这孩子怎么能这般行事。要是让人发现他不见了,岂不是把整个府闹得人仰马翻,今天可是魏老太太的寿辰。“我送你过去。珍珠,给世子再拿件斗篷过来。”
庭哥儿却避开了她,说:“她们跟我说……我娘亲原来在这里住过。”他继续说,“所以我才在这里住着。我不记得娘亲是什么样子的,她们说我要是想娘亲了就到这里来看看。”
宜宁被他说得一怔,觉得他有点可怜。“你想你娘亲了?”
“我不想她。”庭哥儿抿了抿嘴,“我都不记得她是什么样子的,她死的时候我很小。”
宜宁却也没有再强迫他过去了,叫了个婆子去房山那边传话。她把庭哥儿拉起来说:“那也不能在这里坐着。”
她牵着庭哥儿进了内室,内室里烧着暖和的地龙,还熏着暖和的松香。松枝又很快灌了汤婆子过来。宜宁摸到庭哥儿身上冰凉凉的,便把旁边的一床被褥摊开给他盖上,紧紧地掖了掖被角,把他的脚也裹在里面。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庭哥儿看着她。
他迟疑了一下说:“要是……我叫你一声姐姐的话,你能抱抱我吗?”
宜宁听得心里酸酸的,伸手就把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庭哥儿先有些不习惯,但渐渐的就软和下来靠在她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宜宁抱着他问:“庭哥儿,一会儿晚上我再带你过去吧,不然叫你乳母到我这里来?”
孩子却已经抓着她的衣角,困倦地睡着了。小脑袋靠着她的肩膀,呼吸一起一伏的。
宜宁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的乖巧,她想把他放下来,却突然听珍珠说:“今日是小世子生母的忌日。因忌日和老太太的生辰冲撞了,府里的人从来都不跟庭哥儿说。估计他是从哪里知道了,心中不好受才是的……”
宜宁突然想起自己刚来的那天,他跑进她房里的时候,大家簇拥着他,他又骄傲又倔强地看着她。
“他倒也不容易。”宜宁望着庭哥儿酷似魏凌的小脸出神。府里张灯结彩地热闹着,却是他生母的忌日。而且怕冲撞了,还不敢明着告诉他。她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