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管什么用?我们身不在其中,思的想的都难免有失偏颇,跟你说只能妨碍你作正确判断。所以,我是不会发表意见的,这不是对你不负责任,而是对你负责。”侧头看了眼阿今,见他没要说话的意思,又接着说,“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能说的也就是,一、你一定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转业,为什么想转业;二、确实想转业,那么能不能转得了,难不难,难到什么程度?就我了解而言,现在转业不是那么容易,尤其在你们基层部队,听说想转业比立功还难。你去看看我抽屉里,想转业的,想调动的,纸条十几张,都是想叫我帮忙,就因为我和你们军区参谋长有几个月的同学关系。是的,我们关系不错,但正因为关系不错,这种事更不能去碰。这是非常恶心的事,他不办好像有亏于我,办了我又欠他一大鼻子情,最好的关系也经不起这样捣弄。所以我一开始就问你能不能走,我关心的是这个,不是你该不该走,该不该走的问题应该要由能不能走来决定,能走,你又想走,那就走,这是很自然的,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想走却又走不了,那就说明不该走,不该走就不要去想,想也是白搭,你说是不是?”
阿今不置可否地眨眨眼,没吭声。
父亲摁灭烟头,继续说:“我想你那么年轻,表现也不错,去年单位还给你立了功,要走恐怕会有困难。当然有没有困难你自己最明白,我是猜想的,如果有困难,阿今,我今天跟你说清楚,你不要找我,我不会去给你做工作的,一是我没这么大能耐,二我也不赞成这种做法。爸这人你知道,是最不愿求人的,也最怕求人,你今天有难,活不下去了,那我们做父母的就是拚命也要想办法帮你。实际不是这样嘛,虽然转业到地方也许比在部队要多些优势,但仅仅为这个跟人去打破脑袋争,费尽心思去求,这就不值了。一句话,你想走,也走得了,就回来,我不反对。”看看表,“行了,差不多了,我要走了。”说着站起来,走到衣架前取了衣服,一边又跟阿今说,“回去好好想想,也可以去问问你妈。”
阿今也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问过了,上午才问的。”
“她怎么说?”父亲停止了穿衣,关切地问。
“妈非常赞成我走。”
“哦,”父亲一脸掩不住的喜悦,“你妈同意你转业?”
“是的。”看父亲这样窃喜,阿今突然觉得无话可说,心里却听见另外一个声音:其实你也一样,爸。确实,尽管父亲没像母亲那样明显直接地表示自己愿望,但阿今觉得,父亲甚至比母亲还赞成他走,因为在母亲那里,他还看到了惋惜、遗憾——母亲愿意他走,似乎是一种忍痛割爱,是不得已。而在父亲这里,他看不到这些,父亲很惧怕儿子为转业找他麻烦,却一点也不惧怕儿子转业会有什么不好不对。这就够明白的了,阿今想,虽然他言语上没有母亲那么直露。这样想着,他还是照着自己习惯从楼梯和后门里悄悄地离开了这幢令他自豪又虚怯的大楼。
仅仅是几支烟的功夫,街上已变得人满为患,淅沥一个上午的细雨,这时像是体谅到人心一样(要下班回家),收敛得几乎贻尽,人流、车水一浪一浪,喇叭声、铃铛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将阿今的身心都挤拥得牢骚满腹。他厌恶地穿插在人群中,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赶回去吃饭显然晚了,美国人(其实是个刚获“绿卡”不久的山里人)开张的“大地餐馆”听说不错,而且就在附近,今儿就去开开洋荤。
欢迎光临!
先生您慢走!
出餐馆没百米,阿今发现一公园,也许是下了雨的缘故,门前冷清如陵园。此刻阿今最想找个僻静处,想不到送上门来了,于是毫不犹豫摸出一元硬币,买了票,进了门。进了门,不顾不盼,不停不立,只是埋个头跟着路一直往里深,像是满有目的的。其实,目的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一份无聊和落寞。在这个阴冷的下午,在这个清冷的公园里,阿今的情绪似乎坏到了极点,什么也不想,只想就这么走下去,使自己疲劳并因为疲劳而忘记一切。
可是,马上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悠闲的漫步不但没能使他疲劳,反而使他变得更加清醒、敏捷,整副精神像被不断举足的鞋底擦亮似的变得通亮,父亲,母亲,妻子,以及他们新近说过的每一句话,就在这通亮中穿梭不已,并不断地进行着各种饶有兴致的联接活动和改换变化。在这通亮中,阿今什么都不会看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只是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得这样。他想,转业念头的出来本来是很偶然的,也很神秘,如果没有她们这么赞同甚至鼓动的话,可能过几天就自然熄灭了。但现在无疑被她们弄复杂了,弄大了,即使他要想熄灭都难了。他突然有点恨父母他们,也恨自己,觉得不该这么急煞地去找他们说什么。事实上,阿今这么急冲冲找他们的目的,是想通过他们的反对来帮助他甩掉这念头。因为在阿今想来,自己在部队干得不错(去年还立了功,民政局把大红喜报敲锣打鼓地送到家里,让全家人都好好光彩了下),他们也从未有过想他转业的表示,这时自己突然神经病似的(毫无理由)说要转业,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起码一向稳重、谨慎的老父老母不会贸然同意。只要有人不同意,阿今也就有了甩掉这念头的理由和力量:阿今其实是希望她们来帮他甩掉这念头呢。想不到,找了三个人,三个人都直接或间接地赞同甚至鼓动他转业。这是又一个意外,意外的程度决不亚于转业念头的神秘降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中间好像发生了什么错误,到底错在哪里?阿今思索着,却看见脑子里空空的,空白连着空白,一点可以让他思索的余地都没有,好像这个“错误”是不存在的。但他感觉又是存在的,似乎只是没有找到而已。
在这个阴冷的下午,在这个清冷的公园里,阿今的心思被一团混乱的迷惘感觉塞得乱乱的,烦烦的,老觉得有个东西需要他去抓住,却总是抓不住——那东西仿佛总在远处,在一块玻璃的另一边。
·12·
谁来阻挡
六
人一辈子总要面临几件大的事情,对阿今来说,转不转业就是件大事情。碰到这么大事情,谁都难免犹犹豫豫的。阿今也是这样,尽管让他下决心的人很多(全家人),但他总担心这中间有什么错误,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想多听听别人意见再说。他想到了钟明,他是他从小学一直到大学的同学,两人的关系素来很好,而且钟明这人特踏实稳重,深得阿今信任。晚上的时候,他就想好了,明天去找钟明聊聊。
第二天,起了床,吃了早饭,阿今给母亲留了言:中午不回来吃饭,就下了楼,在街上拦了辆中巴车,朝钟明单位赶去。到那里一问,说钟明今天补休,没来上班,往家里打电话,电话又没人接,阿今就不知道去哪里,在街上漫漫地溜达起来。溜至体育馆门口,一辆自行车突然像个事故似的飞快刹在他身边,把他吓了个惊险,车转头看,却见得一张灿烂的笑脸:“嘿嘿嘿,闷个头在想什么呢?”原来是大学同学张林在开他心。
“你搞什么名堂,把我吓一跳。”阿今嘴上这么埋怨道,心里却被同学的一脸笑意点得十分欣然,“干吗呢?”
“下班啊,回家啊。”张林振振有词地说。
“这么早就下班?”阿今看了看表,才十点多,“你也太水了。”
“嘿,现在是啥日子嘛,这日子能来上班就不错喽。”
“怎么样?”阿今做了个走的示意,“春节过得怎么样?”
“回了趟老家,化了几千块钱,醉了几回酒,就这样。”张林边走边说。
“家里都好?”
“好。你呢,啥时回来的?”
“回来过的年。”
“啥时回部队?”
“不一定。部队这事你不是不知道,叫回就回了。”
就这样,边走边聊,过去,现在,老婆,孩子,地方,部队,什么都聊。张林是个大嗓门,而且笑神经特别发达,时不时笑声朗朗,引得路人侧目。张林的这个样子,阿今是熟识的:老样子;两人在大学时住一个宿舍,关系不错,彼此是个啥样谁都清楚。总的说,张林是个充满活力的人,对朋友讲义气,虽然生活中有点儿不拘小节,有时还爱耍个小聪明,但不让人讨厌。毕业时,张林也曾想当兵,结果给竞争掉了,被分配到一个搞电子机械的厂子里做宣传员。当时张林很不乐意,但现在看反倒成全了他,一则他在厂里没干几天就被上调到了厅里,正儿八经的大机关,大派头;二则像张林这样的人,说实在的到部队还不一定适应呢。张林身上聪明有余,但耐劲不足,又有点爱耍爱闹,这样人在部队不大容易受器重。即便受器重了,阿今想,也不会比他现在这样好。这次回来,阿今听人说张林在××花园买了一套商品房,这事儿听起似乎是假的。但现在看假不了,因为张林自己也这么跟他说。
“我就搞不懂你这钱是从哪弄来的,就是说拣嘛也要拣个腰痛背驼啊。”阿今觉得这话像是被什么东西顶出来的,自己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说不说似乎还在犹豫中,但话却已出口了。“你现在想的干的跟我们截然不同,当然弄不懂喽。”张林开玩笑说,“你是在作奉献啊,做榜样啊,精神上很光荣很幸福啊,这个我们也弄不懂。”
“说这个干吗?”阿今不高兴地。“嗳,说着玩的,别当真。”张林换了道口气说,“不过说实在的阿今,我这钱不能说多,现在有钱人太多了,说赚钱也太容易了。不是我说你,你今天要不在部队钱早挣得比我多得多了。”
阿今苦笑一下:“嘿,挣钱又不是花钱,那么容易,说挣就能挣的。”
“嗳,这你就说错了,”张林接过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