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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笔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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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起点,因此越是置身异乡越会勾起浓浓的乡愁。乡愁越浓越不敢回去,越不敢回
去越愿意把自己和故乡连在一起--简直成了一种可怖的循环,结果,一生都避着
故乡旅行,避一路,想一路。 谁家玉笛暗飞声, 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 何人不起故园情! 兰陵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你看,只有彻底醉倒他才会丢掉异乡感,而表面上,他已四海为家。
  我想,诸般人生况味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异乡体验与故乡意识的深刻交糅,
漂泊欲念与回归意识的相辅相成。这一况味,跨国界而越古今,作为一个永远充满
魅力的人生悖论而让人品咂不尽。
  前两年著名导演潘小扬拍摄艾芜的《南行记》,最让我动心的镜头是艾芜老人
自己的出场。老人曾以自己艰辛瑰丽的远行记述震动中国文坛,而在镜头上他已被
年岁折磨得满脸憔悴,表情漠然地坐在轮椅上。画面外歌声响起,大意是:妈妈,
我还要远行,世上没有比远行更让人销魂。这是老人在心底呼喊吗?他已不能行走
,事实上那时已接近他生命的终点,但在这歌声中他的眼睛突然发亮,而且颤动欲
泪。他昂然抬起头来,饥渴地注视着远方。一切远行者的出发点总是与妈妈告别,
走得再远也一直心存一个妈妈,一路上暗暗地请妈妈原谅,而他们的终点则是衰老
,不管是否落脚于真正的故乡。他们的妈妈当然已经不在,因此归来的远行者从一
种孤儿变成了另一种孤儿。这样的回归毕竟是凄楚的,无奈衰老的身体使他们无法
再度出走,只能向冥冥中的妈妈表述这种愿望。暮年的老者呼喊妈妈是不能不让人
动容的,一生呼喊道尽了回归也道尽了漂泊。
  不久前读到冰心老人的一篇短小散文,题目就叫《我的家在哪里》。这位九十
四岁高龄的老作家最早也是以一个远行者的形象受到广大读者关注的,她周游世界
,曾在许多不同国家不同城市居住,最后在北京定居,可真正称得上一个“不知何
处是他乡”的放达之人了。但是,老人这些年来在梦中常常不经意地出现回家的情
节,回哪里的家呢?照理,一个女性在自己成了家庭主妇、有了完整的家庭意识后
的家才是真正的家,冰心老人在梦中完全应该回到成年后安家的任何一个门庭,不
管它在哪座城市;然而奇怪的是,她在梦中每次遇到要回家的场合回的总是少女时
代的那个家。一个走了整整一个世纪的圈子终于回到了原地,白发老人与天真少女
融成了一体。那么,冰心老人的这些回家梦是否从根本上否定了她一生的漂泊旅程
呢?当然不是。如果冰心老人始终没离开过早年的那个家,那么今天的回家梦也就
失去了任何意义。在一般意义上,家是一种生活;在深刻意义上,家是一种思念。
只有远行者才有对家的殷切思念,因此只有远行者才有深刻意义上的家。
  艾芜心底的歌,冰心梦中的家,虽然走向不同却遥相呼应。都是世纪老人,都
有艺术家的良好感觉,人生旅程的大结构真是被他们概括尽了。
  无论是李白、崔颢,还是冰心、艾芜,他们都是很能写的人,可以让我们凭借
着他们的诗文来谈论,而实际上,许多更强烈的漂泊感受和思乡情结是难于言表的
,只能靠一颗小小的心脏去满满地体验,当这颗心脏停止跳动,这一切也就杳不可
寻,也许失落在海涛间,也许掩埋在丛林里,也许凝于异国他乡一栋陈旧楼房的窗
户中。因此,从总体而言,这是一首无言的史诗。中国历史上每一次大的社会变动
都会带来许多人的迁徙和远行,或义无反顾,或无可奈何,但最终都会进入这首无
言的史诗,哽哽咽咽又回肠荡气。你看现在中国各地哪怕是再僻远角落,也会有远
道赶来的白发华侨怆然饮泣,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不会不来又不会把家搬回来,
他们不说理由也不向自己追问理由,抹干眼泪又须发飘飘地走向远方。

          二

  我的家乡是浙江省余姚县桥头乡车头村,我在那里出生、长大、读书,直到小
学毕业离开。十几年前,这个乡划给了慈溪县,因此我就不知如何来称呼家乡的地
名了。在各种表格上填籍贯的时候总要提笔思忖片刻,十分为难。有时想,应该以
我在那儿的时候为准,于是填了余姚;但有时又想,这样填了,有人到现今的余姚
地图上去查桥头乡却又查不到,很是麻烦,于是又填了慈溪。当然也可以如实地填
上“原属余姚,今属慈溪”之类,但一般表格籍贯栏挤不下那么多字,即使挤得下
,自己写着也气闷:怎么连自己是哪儿人这么一个简单问题,都答得如此支支吾吾
、暧昧不清!
  我不想过多地责怪改动行动区划的官员,他们一定也有自己的道理。但他们可
能不知道,这种改动对四方游子带来的迷惘是难于估计的。就像远飞的燕子,当它
们随着季节在山南海北绕了一大圈回来的时候,屋梁上的鸟巢还在,但屋宇的主人
变了,屋宇的结构也变了,它们只能唧唧啾啾地在四周盘旋,盘旋出一个崔颢式的
大问号。
  其实我比那些燕子还要恓惶,因为连旧年的巢也找不到了。我出生和长大的房
屋早已卖掉,村子里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亲戚,如果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谁也
不会认识我,我也想不出可在哪一家吃饭、宿夜。这居然就是我的故乡,我在这个
世界上唯一的故乡!早年离开时的那个清晨,夜色还没有褪尽而朝雾已经迷濛,小
男孩瞌睡的双眼使夜色和晨雾更加浓重。这么潦草的告别,总以为会有一次隆重的
弥补,事实上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弥补,我就潦草地踏上了背井离乡的长途。
  我所离开的是一个非常贫困的村落。贫困到哪家晚饭时孩子不小心打破一个粗
瓷碗就会引来父母疯狂的追打,而左邻右舍都觉得这种追打理所当然。这儿没有正
儿八经坐在桌边吃饭的习惯,至多在门口泥地上搁一张歪斜的小木几,家人在那里
盛了饭就拨一点菜,托着碗东蹲西站、晃晃悠悠地往嘴里扒,因此孩子打破碗的机
会很多。粗黑的手掌在孩子身上疾风暴雨般地抡过,便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碗片拼合
着,几天后挑着担子的补碗师傅来了,花费很长的时间把破碗补好。补过和没补过
的粗瓷碗里很少能够盛出一碗白米饭,尽管此地盛产稻米。偶尔哪家吃白米饭了,
饭镬里通常还蒸着一碗霉干菜,于是双重香味在还没有揭开镬盖时已经飘洒全村,
而这双重香味直到今天我还认为是一种经典搭配。雪白晶莹的米饭顶戴着一撮乌黑
发亮的霉干菜,色彩的组合也是既沉着又强烈。
  说是属于余姚,实际上离余姚县城还有几十里地。余姚在村民中唯一可说的话
题是那儿有一所高山仰止般的医院叫“养命医院”,常言道只能医病不能医命,这
家医院居然能够养命,这是何等的本事,何等的气派!村民们感叹着,自己却从来
没有梦想过会到这样的医院去看病。没有一个人是死在医院里的,他们认为宁肯早
死多少年也不能不死在家里。乡间的出丧比迎娶还要令孩子们高兴,因为出丧的目
的地是山间,浩浩荡荡跟了去,就是一次热热闹闹的集体郊游。这一带的丧葬地都
在上林湖四周的山坡上,送葬队伍纸幡飘飘,哭声悠扬,一转入山岙全都松懈了,
因为山岙里没有人家,纸幡和哭声失去了视听对象。山风一阵使大家变得安静也变
得轻松,刚刚还两手直捧的纸幡已随意地斜扛在肩上,满山除了坟茔就是密密层层
的杨梅树,村民们很在行,才扫了两眼便讨论起今年杨梅的收成。
  杨梅收获的季节很短,超过一两天它就会泛水、软烂,没法吃了。但它的成熟
又来势汹汹,刹那间从漫山遍野一起涌出的果实都要快速处理掉,殊非易事。在运
输极不方便的当时,村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放开肚子拼命吃。也送几篓给亲戚
,但亲戚都住得不远,当地每座山都盛产杨梅,赠送也就变成了交换,家家户户屋
檐下排列着附近不同山梁上采来的一筐筐杨梅,任何人都可以蹲在边上慢慢吃上几
个时辰,嘟嘟哝哝地评述着今年各座山的脾性,哪座山赌气了,哪座山在装傻,就
像评述着自己的孩子。孩子们到哪里去了?他们都上了山,爬在随便哪一棵杨梅树
上边摘边吃。鲜红的果实碰也不会去碰,只挑那些红得发黑但又依然硬扎的果实,
往嘴里一放,清甜微酸、挺韧可嚼,扪嘴啜足一口浓味便把梅核用力吐出,手上的
一颗随即又按唇而入。这些日子他们可以成天在山上逗留,杨梅饱人,家里借此省
去几碗饭,家长也认为是好事。只是傍晚回家时一件白布衫往往是果汁斑斑,暗红
浅绛,活像是从浴血拼杀的战场上回来。母亲并不责怪,也不收拾,这些天再洗也
洗不掉,只待杨梅季节一过,渍迹自然消退,把衣服往河水里轻轻一搓便什么也看
不见了。
  孩子们爬在树上摘食梅树,时间长了,满嘴会由酸甜变成麻涩。他们从树上爬
下来,腆着胀胀的肚子,呵着失去感觉的嘴唇,向湖边走去,用湖水漱漱口,再在
湖边上玩一玩。上林湖的水很清,靠岸都是浅滩,梅树收获季节赤脚下水还觉得有
点凉,但欢叫两声也就下去了。脚下有很多滑滑的硬片,弯腰捞起来一看,是瓷片
和陶片,好像这儿打碎过很多很多器皿。一脚一脚蹚过去,全是。那些瓷片和陶片
经过湖水多年的荡涤,边角的碎口都不扎手了,细细打量,釉面锃亮,厚薄匀整,
弧度精巧,比平日在家打碎的粗瓷饭碗不知好到哪里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
道这里曾安居过许多钟鸣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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