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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下身子清洗衣服。镜湖的水非常地清澈,湖底水草鱼虾一清二楚,即使是个三品大员家里,这样大的湖还是过分奢华了些。
平静的湖面被我突兀的打破,惊皱一池春水。我细细地给她洗着衣服,木棍是不能用的,这些衣服都是上好的丝绸做成的,不比农家穿的粗布麻衣,是受不得棍子敲打的力度的。至于元如兰的目的,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我的双手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重活了,镜湖的水引自地下,格外的冰冷,让我不由打了个激灵,暗叹果真是习惯把自己改变了,变得养尊处优了,甚至十指沾不得阳春水。
但到底这个灵魂学的东西要多些,洗衣服这种事情也干过不少。
我抬起手臂擦擦汗,却在湖中看到了元如兰的影子。她朝我慢慢地逼近,双手向前做出要狠劲推的动作,把我吓了一跳。难道,已经愤怒到了要动手除掉的地步了吗?
天使与恶魔之间的距离,果然是很小的。之前她还接着这样那样的借口给我的小院送去那么多的东西,如今却是连我这个人也容不下了。
湖面干净得就像一面镜子,不知是紧张还是注意力过于集中,元如兰竟然没发现自己张牙舞爪、一脸凶悍的样子完全地倒映在湖里。而我,也早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圆子不再,那个小丫鬟也不在。这里,只有我和元如兰。
为了方便她行事?
我看着那硕大的身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下意识地笑了一下,耳边传来元如兰咬牙切齿的“去死吧!”的时候,我迅速往边上一偏,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看就是被滑倒的狼狈模样。
正是这一下,使我躲过了元如兰的魔爪。
元如兰大概没料到还有人背后长眼睛一般能看到她在身后的动作,想着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所以使用了全身的力气,灌注在两只手上。如今我一躲,她却来不及收力气,趔趄了一下,朝着我这个方向直直扑过来。
我无语地感觉一阵风从我耳边刮过,元如兰这时候才感觉到危机,双手变推为不停的摆动,胡乱的试图抓住一点什么东西稳定身子。
可惜了,这里只有我。可惜了,我是蹲在湖面的。可惜了,她的身躯太过庞大。
她的身体一头栽入水中,在这之前我还伸出手预备拉她一把,然而她的体重……肥胖的手直接从我潮湿的手心里滑出去,根本就抓不住。
或许,是你命该绝了呢。
她果然需要减肥了,在水里扑腾着喝了好几口水,大声叫着“救命啊!救命啊!”,并且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我。人在求生的时候大概都是出自本能吧,不然她怎么把刚才要害我的举动这么轻易地就忘了呢。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可是活不得了呢。
或许这只是一瞬间,我却觉得看着元如兰的扑腾水是一件很漫长的事。她徒劳地摆动着双臂,像是要挣命,然而却一次次喝水。她终于不再浮上来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她眼睛里面的怨毒。
或许她心里想着变鬼也要缠着我呢。
呵呵,人啊,为什么总是要与天斗,与命争?
我张开了嘴巴,大声喊:“救命啊!有人落……”剩下的字眼狠狠挤回牙缝里,我瞪大了眼睛,只感觉身心俱损,腿脚酸软,似乎就要倒下去。或许不是我要倒下去,而是天,阴沉沉的天,就要朝着我压过来,毫不留情地将我那可笑的挺直的脊骨重重地压垮。
眼前,一个熟悉的白衣大叔,哦,不,已经可以说是爷爷级的人了呢,却还是刚出生时见到的那头发色,还是很久之前的那种清俊飘逸的身影,还是那样坚实可靠的胸膛和后背,然而他,却丝毫看不到我,猛地一下扎入水中,就不见了人影。
好久不见了呢,我压下心头沉重的不安感,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美大叔。
原来不是幻觉,天色确实是不好呢。乌云密密地朝着一起季节,厚重的压抑着四周的气氛,一点一点地朝着地面压下来,退无可退。
或许,真正上天要对付的那个人,始终只有我而已啊……
美大叔湿淋淋地横抱着元如兰走上来,身后一地的水渍。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全都湿了,贴在额头上,挡住了他的双眼,让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怀里的元如兰一动不动,头无力的下垂着,似乎没有了生气。
我这时候居然好兴致的想道:这样清癯的男子抱着这样壮硕的女子,即使是年龄相差几十年之久,也显得很怪异呢。传说中的英雄救美,怎么到了我面前上演的时候,就是爷爷孙女相依为命的感觉了?或许,美大叔的武功根本不能简单地用高手来形容吧。
他把元如兰平整地放在地上。我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查看,对于元如兰,我根本就没有存着杀意,对于这样任性的小孩子,或许教训一次也是必不可少的。然而我却学过详细的救生知识,大概人工呼吸这类的也还是需要我的吧。
越是接近,越是不安。我忍不住按住心脏的位置,却抑制不住那种不安地就要窒息的感觉涌上来。
“宝贝徒弟,好兰儿,快醒醒,快醒醒……兰儿……兰儿……醒醒……”熟悉的声音里显露出恐慌和担忧。
我停下了脚步,闭了闭眼,又退了一步。痛,搅拌着身体的每根血管里的血液,叫我不得安宁,我不住地颤抖。回忆,更像是疯狂生长的草一般,将我紧紧包裹,望不见天日。
……
“哎……到底是个孩子,不能陪我多玩会,算啦,我去找我的小徒弟玩会去,你睡吧。”
“若说你是个孩子,我也有些不信。你有这么丰富的情绪,哪里像是个孩子?可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心疼。奇怪,都是小孩子,为什么我的徒弟就那么……是不是怪我了?月心的事我知道了……”
……
他很少说他的徒弟的事情。
我以为他有什么苦衷,每次他都会巧妙地绕过不谈,我也不会追问。
“兰儿宝贝,快醒醒……”他使劲掐着她的人中,大声地惊恐地喊叫着,似乎这样就能把元如兰唤醒。
我笑了笑。
我以为你有什么苦衷。
却原来,你的徒弟,是她。
宝贝儿宝贝儿的改不了口,是因为叫习惯了么?那样温柔地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着宝儿徒儿在做什么?是不是从前的所有信任,所有不问,不过是你的欺骗,我的愚蠢?
听见圆子一声熟悉的惊呼,“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小姐,你别吓奴婢啊!”
我微微笑了笑,真是狗血之极的剧情呢,恍似八点档?
啊哈哈,自作孽的,是自己也说不定呢?
云层更加厚实,元府已经一片灰暗,狂风猛烈地吹着我们几个人的衣衫。我听见元如兰的咳嗽,美大叔的关慰,圆子的惊叫。我听见,数久未曾听见的剧烈的心跳。
暴风雨,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圆子出现的时机这么恰到好处,正赶上她的小姐被美大叔救了上来。
反正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圆子已经把我一把推倒在地上,大声地骂我是个贱人,说是我要谋害她们的小姐了。
我低着头坐着,一声不吭。
圆子看我不回口,继续大骂我是贱婢、贱种之类的,居然妄图以一个卑贱的仆人之子的身份来夺取她的小姐的宠爱,说我是做梦。
我仍旧没有反驳。我确实没有在元如兰落水的第一时间大声呼救,因为懒得喊,既然这本来就是元如兰设计的阴谋,那么她的人一定离得不远。我只是没有想到,出来救她的人会是我的美大叔。或许圆子说得对,一切都像是我做的一场梦,从无起点的起点开始,到无终点的终点为止。
她的话骂着骂着就变了个意味,先是记恨我不主动救她们小姐,现在却是我这个贱人推她们小姐下水,谋害元府嫡女。至于理由么,乃是嫉妒元如兰的……美貌?哦,不是……受宠,是嫉妒她们小姐的受宠,心生恨意,终于动了杀机。
她说的好像自己就是我一样,连理由都给我想好了。嫉妒受宠么?或许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我的灵魂只是这一世名叫元如草的灵魂的话。
我抬起头,想看看圆子那副嚣张的样子,早就说过了,这丫头永远不知道她的主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却对上了另一双眼眸,熟悉的温暖被刺骨的寒冷取而代之,温润柔和的气质早就变得充满压迫感,这样一个无限风华的男子却怀抱着一个满脸糊着花了的粉的胖女子,多少有点可笑。
我于是笑了起来,这个世间多少事,值得我一笑呢。
他眼里的幽暗更深,复杂的风暴狂野地旋转着,时不时流露出一丝忧伤。
傻大叔,有时候,我们的身份逼得我们无路可退。
……
“……你果然还是一定要完成你的誓言么……”
“对啊,呵呵,你知道的,这是我欠他的。”
“那个人总是在利用你,你也甘心为他效力?”
“这一点我早就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这之后,我最希望能带着宝贝儿,一起归隐山林,过平静的生活。”
“你……果然还是瞒着她……你忘了她也是要嫁人的吗?”
“如果我告诉了她,会牵连她。还有……她说不定……说不定会恨我……”
“如果你继续骗她,她才会恨你。”
……
圆子喊来了管家,管家请美大叔立刻带着刚刚清醒却依旧虚弱的元如兰去老爷子那里。而我,默默地走在后面。
元庆在书房里端坐着,一听到门口有管家通报的声音就立刻大步跨了出来,一眼便看到被管家和美大叔扶住的元家大小姐此时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一头的发钗早掉了个干净,头发散乱,形容狼狈。看到亲爹出来,立刻委屈地唤了一声:“爹——”
元庆立刻怜惜地摸了摸元如兰的脸,然后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