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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伟紧搂着怀中的兰布小袍袱,在惊叹与悲哀中听完莫玉茹的讲述后,内心产生了一种极度的、空前断后的悲伤与失落,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直被自己视为最亲最暖的家,眨眼间与自己成了这般光景。
莫伟怀着一个走过二十三年“特殊”人生历程的心理,含着潸然而下的泪水,平生第一次本能地向长辈们跪下了(若干年以后莫伟才明白,原来他当初的下跪就是为那一个深深的道义加亲情),用真诚的叩拜感谢长辈们接受生养父母再一再二的托孤情与养育恩。
一夜之间,莫伟成熟了,由以前的爱说好动一变为深沉寡言,并从此改称莫玉茹叫妈妈。
后来,为了解开莫伟生养父母的生死之谜,莫玉茹曾多次满怀信心上访有关机构,但她每次得到的都是同一回答“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再说好多档案当年在‘文革’中都被造反派消毁了,实在爱莫能助。”
在莫伟的记忆里,从他填写的第一张正式表格起,成份栏填的是“革命军人”,养父母的姓名分别为:莫志刚、莫雅兰,但莫玉茹却告诉说,实际他养父母的名字都是化名。
莫伟始终不明白,为啥长辈们不肯告诉他养父母的真实名字,从此,莫伟的大脑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生养父母们的猜测与思念,众多的“据说”和“不清楚”像谜更像巨石,搅烦着他的灵,重压着他的魂,没想到以前那些在小说中,在电影里得来的情节,如今却真实应落在自己身上。以往看别人,一阵新奇之后断然不会多想,现在,莫伟终于明白为啥总会有许多的人们,要不顾艰幸去寻找那曾为自己输过骨血,育过生命的生养父母,去为那段不为人知的身世奔波求证,但此时此刻自己又该向何人垂问?到何处求证?未必自己真就只能在传奇中生,离奇中长;未必自己今生今世注定与生养父母就只能有名份无缘分……由于莫伟这种奇特身世,所以他总爱说“天晓得”、“地明白”的话,当然,这些话多半时还是说在心里。
每当莫伟凝视着旧照上那行 “一九六0年中秋大喜团圆”的字样时,他总要长久地嚼着其中那何为“大喜”的不解含意……
鉴于莫伟生养父母的生死之谜,他大脑里时常翻涌出“江湖险恶,人心更险恶”这样诡异的词句,而这些诡异词句随着后来莫伟步入邪恶,成了一方“诸侯”时,其感觉更为强烈。
莫伟对儿时记忆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每年盛夏,每当莫玉茹为他洗澡时,淘气的他总爱嘻笑着用自己胖嫩的小手去触摸莫玉茹乳边那粒豆大的红痣。随后,莫伟的记忆便是跟着长辈们不停搬家,自己也因此不停变换学校。莫伟初二时,全家由北转南定居在养婆婆养爷爷的老家,渝州市风景如画的小城区,从此养婆婆养爷爷便一直闲居在家,莫玉茹也由进出过众多医院后,最终定在了一家区级中医院,莫伟则插班在当地一所市立中学。在班上,莫伟是班里唯一一个身高一米七五,长着长长马脸,字写得特别好,成绩优异,又能讲一口漂亮普通话的好学生,因而显得鹤立鸡群。
一九七二年,莫伟初中毕业下乡了。临走那天,同车中惟有莫玉茹是以妈妈身份,在全体同学的羡慕下,随行把莫伟送到了距小城约一百公里处的偏僻山村插队落户。以后,莫玉茹总是隔月便去队上看莫伟,并给莫伟带去一家人节余下来的食物。后来,招工招生了,莫玉茹又开始为莫伟的回城疯跑,莫伟工作后,看似轻松的莫玉茹又开始为莫伟的婚事操心。在莫伟的记忆里,莫玉茹除了上班就是在家操持家务、侍奉老人、照顾年幼的自己,活脱脱就是母亲带儿子;晚上,当莫玉茹待奉老人睡下后,又开始向他教习传统的诗、词、对联、书法,一天到晚连轴转。在莫伟幼年的意识中,小姨就是妈妈的代名词。莫伟在不知道自己身世真相之前,他从不因为自己没叫过一声妈妈感到遗憾,反而对别人没有可亲可爱的小姨不可思议。
正在这时,一群笑闹着的青年男女来到了山顶茶园,笑声放肆着打乱了莫伟的思絮,他起身拿着茶杯,提着暧瓶朝茶园下面的公厕走去。当莫伟再次走回茶园入座石桌前时,笑闹的青年男女早已安静了。
人围中,一位派头十足的小伙子,正眉飞色舞地对同伴们大谈着他对滨海的超凡感受。
“……总的来说,滨海的确是个无处不亮眼的现代大都市,我敢断定,乘着改革春风,在时间就是金钱的经济大潮推动下,在‘垦荒牛’精神鼓舞下,滨海必将一跃而成为中国第一城!今天,又特别是此时此刻,我为当初拼闯滨海求发展而深感自己的伟大,因为我所付出的心血得到了巨大回报。诸位,别看我滔滔不绝向你们讲了这么多,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请诸位快拿出拼闯滨海的决心来,机遇就在面前!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付出就是努力,收获就是成功,上帝待人是公平的!”……
隔席听来的神侃分明就是针对莫伟而言,深深触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尤其是那“付出就是努力,
收获就是成功”和“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的话,更是毫不费力地打动了他那颗原本就燥动着的心。但莫伟那里知道,日后有一天,他居然用伤天害理的“努力”,用残酷的手段“收获”并实现了自己心中的目标。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傍晚时分,夜幕渐落,本就人寥足稀的公园更见悄静。当莫伟收好茶具,刚步出公园大门时,王兰便抱着莫晓军迎面而来。
“下午小王来过,说是既定时间不变,他有位当警察的朋友明天用警车送你们。丑,你没说过乘飞机走的呀?”
“我当时并没同意,但王刈说是到时他表姐的女儿也要同走,只好勉为其难了。”
……
晚饭后,莫伟王兰抱着莫晓军,提着一大袋香蕉向莫玉茹家走去……
房门大开着,莫玉茹正在写字台前看书法杂志,莫巧芸则在一旁给莫玉茹捏肩捶背。
刚一进门,莫晓军便早顾不得在王兰怀里嚷嚷起来。
“婆婆妈好!巧巧姑姑好!”
“妈妈,伟伟哥哥和兰子嫂嫂还有军军来啦。”
莫玉茹放下手中杂志,转身笑咪咪搂过扑上前来的莫晓军,任其小嘴儿在自己头上脸上乱拱着。
王兰道:“巧芸妹妹今天没去学琴?”
莫巧芸道:“小张老师今天有事儿,我们全体休息一晚。”
莫玉茹道:“你们好久没三口一道回家了,近来都很忙吗?”
莫伟照实道: “妈妈,我歇岗了。”
莫玉茹大惑不解道: “‘歇岗’?啥叫歇岗?”
王兰忙将莫伟的情况如实相告……
莫玉茹听后,紧皱眉头不言语了。
莫晓军挣脱出莫玉茹怀抱,蹦跳着跟莫巧芸进里屋看武打电视去了。莫伟使眼色给王兰,要她把另一个话题对莫玉茹提起,王兰迟疑了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了。
“妈妈,我们另外还有件要事儿想对你说。”
莫玉茹笑了笑道:“‘要事儿’?又是谁的要事儿?有这么重要吗?”
“还是莫伟的事情。王刈约他去滨海打工,事前没跟妈妈说起,现在手续都办好了。”
“行呀,好男儿就要敢于勇闯四方,好事儿啊!”
莫伟王兰听后深深地松了口气。
莫玉茹又道:“对方是啥性质?”
莫伟道:“据说是蜀都一家国企集团在滨海注册的分公司,名叫‘滨海市海都消防器材制造有限公司’。王刈说公司可以聘我做保安队长,月薪二千一左右。”
“先不要太乐观,只要能走出困境就行。”
莫伟很有些心信道:“妈妈放心,我能吃苦,老天晓得,我能像父辈一样,或许还会比他们干得更好。”
“那就好。以前总听人家说啥‘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的话,但我们老莫家从没因穷而短志。伟伟,出门在外把眼放亮些,把你那些天知地晓的话装进肚子里,小心祸从口出,把父辈们遗传给你的精神拿出来拼吧。准备啥时走?几时的车?”
莫伟先看了看王兰,然后转对莫玉茹道:“明天走,看来只能是飞机了。”
莫玉茹显然有些不解道:“啥叫‘看来’?火车不行吗?”
莫伟只得把王刈的打算讲了出来……
“哦,是这样的,那你认了就是,就算长个见识,少些折腾,既快又安全,妈妈赞助一千块,算是为了我们给你打个底。伟伟,外面不比家里,我跟兰子一点儿帮都不上,生活习惯一定要保持,穿不在新旧,关键是整洁,要跟自己过去一样。唉,要是当初你能把书法学得好一点儿,也许对你现在出门儿会更有好处,只可惜你当时……”
“就连天老爷都晓得我不是那块料,”莫伟抢过话,满不在乎道“懂点儿就行了。”
“就你学那点儿不隶不魏不楷不行的四不像?哼,你还想懵人呀!唉,这大概就是古人说的‘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吧,我巧巧命中有。伟伟,你还记得妈妈里屋床头上挂的那幅对联吗?”
“记得,‘山山得水山山秀,事事有心事事成’。”
“是的,山青靠水秀,有心事定成。”莫玉茹扭头朝里屋喊道“巧巧,你把军儿带出来。”
莫巧芸应声牵着莫晓军走了出来。
莫玉茹搂着莫晓军,亲着他的小脸儿道:“你的爸爸就要出远门儿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回来,以后一定要多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莫晓军扬起小脸儿,懂事地点着小脑袋道:“人家说我最像我妈妈,我要最听我妈妈的话,最听我婆婆妈的话,最听我巧巧姑姑的话,等我爸爸回来给我买好大好大的变形金刚,我要跟托儿所小朋友比赛!”
“行行行,军儿乖,婆婆妈还要跟你爸爸妈妈再说会儿话,跟你巧巧姑姑看电视去吧。”
莫晓军撒娇道:“我今天好想好想跟我婆婆妈睡觉,我还要摸我婆婆妈的香香头发。”
莫玉茹亲了亲莫晓军道:“是的是的,那婆婆妈一会儿就用香香发波洗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