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祸不浅。这是必然的逻辑,也是编纂《贰臣传》的指导思想。张缙彦在浙江居然还将自己的神位抬入了勋贤祠,这事真是办得过于出格了。康熙中山阳戴氏刻郑寒村(梁)《五丁集》,卷二有《跛翁传》(万斯大),中有一节:
《黄裳卷》 第三部分不死英雄(3)
尝游杭州玉龙山,入勋贤祠,谒拜阳明像前。见东庑有张缙彦神位,立击碎之。
这事大抵发生在缙彦去浙或死于塞外之后,只是不知道神位何时入祠。这些故事都可以说明他一直不安分,不甘寂寞,有时还极尽嚣张活跃之能事。在新朝主子看来,这简直是不可容忍的,先论斩,后从宽,“籍没家产,流徙宁古塔”。
《燕笺诗集》里的诗大约都是在京师所作。他的诗在当时的诗坛上应该说是在水平以上的,虽不及杨犹龙,但在北人中也算得上一个作手。只是人品太差,许多功夫都花在编造谎言、虚张声势上面。他很喜欢写五律,风格颇近阮圆海。卷五有《入西曹四首》,《小序》说:
丁亥(顺治四年)三月十七日,邹弁以流言下狱,余并逮。狱具,朝廷宣谕谓,投诚以前,流离殉家,忠臣也;到我国亦当如是,释而不问。其时宣谕诸老,叶马法、党于姜、房海客也。感圣恩如天,永矢弗谖,遂为此什。
这是什么话呢?又岂是诗人说得出口的?
《纪见》五首,倒是写得不坏的小诗,其第一、四、五首是:
红楼张夜饮,一箸钱十万。街头负担人,过午不炊爨。
倚门谁家女,蓬松燕尾长。夫婿跟官来,索酒坐胡床。
旌旙绕松林,无风自飞土。南僧演法毕,士女观如堵。
卷前王士祯的《读坦翁先生燕笺,短歌纪之》七古,也是一篇难得的文献,说明青年的渔洋山人正是北派嫡传,在政治上与诗歌创作上都是如此。诗中有些话也是说得使人毛骨悚然的:
新乡司马(张缙彦)真人龙,挥毫落纸如飘风。安丘相公(刘正宗)志复同,龙吟鸾答相噌吰。一时文苑推两雄,八骏腾踏凡马空。
对两人的吹捧可以说是达到了可惊的程度,至于“今日杜陵推薛公”的“行屋先生”,也是《燕笺》的参订人之一,当时是吏部左侍郎,也是与缙彦经历相似的贰臣。
张缙彦戍宁古塔后,日子过得还是满舒服的,并不如想象中的艰苦,照样诗酒唱酬,与陈之遴等往来甚密。吴汉槎的《秋笳集》中留下了好几首赠诗。其《读张坦公先生所撰〈徵音集〉却赠》诗云:
一编遗事泪潺湲,变徵声中惨客颜。转战幽并军缟素,侧身梁楚路间关。丘墟敢咎王夷甫,词赋空哀庾子山。惆怅白头荒徼客,龙湖当日杳难攀。(《秋笳后集》卷七)
又,《张坦公先生谈甲申岁河北讨贼之事,感赋》:
风尘铜马帝城昏,痛哭孤臣出蓟门。侠客濮阳藏季布,义旗河朔奉刘昆。乌号异代徒余恨,龙战当时岂报恩。赤社既移终不复,空怜心计尽中原。
这诗所记缙彦所述想来就是奉南明弘光朝命在河北一带活动的经历。
缙彦在宁古塔的生活及结末,在吴汉槎于康熙戊午(1678)二月十一日寄顾舍人(贞观)书中也有所记录:
乙巳(康熙四年)以授徒自给。其夏张坦公先生集秣陵姚琢之、苕中钱虞仲、方叔丹季兄弟、吾邑钱德维及鄙人为七子之会。分题角韵,月凡三集。穷愁中亦饶有佳况。其后以戍役分携,此会遂罢。……张坦公先生河朔英灵,而有江左风味,雁群与弟情致特深,唱酬亦富。未殁前数日,即属弟在其榻前作行状,人琴之悲,至今犹哽。
《贰臣传》说他“流徙宁古塔,寻死”。《新乡志》则说“徙宁古塔十载卒”。顺治十七年(1660)下推十年是康熙九年(1670)。他的卒年当在九年后、十七年前,一生活了七十岁左右。
张缙彦不无政治才能,在诗歌写作上也有一定的功力,生活在晚明那样的时代,在政治漩涡里混了若干年,作了许多淋漓尽致的表演。大体上他与阮大铖是一流人,具体的遭遇虽然不同,但在关键时刻采取的则是同样的态度,都不择手段地为个人利益而斗争,一切都在所不计。这是一种典型人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断种的。也自有些人为之化妆、吹捧,这中间也包括了王渔洋这样的人。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只有张缙彦这类人逐渐少下去,社会才会好起来。入关以后的清王朝先是对他们加以利用,随后很快就发现了这种人是不可信赖的,因为他们的本质是蛀虫,明朝就是在他们手里被蛀空的,这就不能不引起新朝的警惕。编印《贰臣传》与对明朝死难遗臣的大举封赠,就是吸取教训、头脑清醒以后的果断措施。入关后的新朝统治者终于悟出:气节还是重要的,不能不讲。等弄得满朝都是“贰臣”时,就来不及了,也离彻底垮台不远了。在他们看来,这实在是一个非常严酷的教训。
1984年9月24日
《黄裳卷》 第三部分《拙政园诗余》跋(1)
《拙政园诗余》跋
此本六年前得于吴下,江山刘氏藏书也。原刻绝罕。拜经楼吴氏曾刊入《海昌丽则》,所据则为抄本。兔床乾嘉中藏书名家,更究心乡邦文献,未尝见此。流传之罕可知。此本刊成于顺治十年,时之遴方贵盛。后三年,遣戍辽左。此书板片当亦化作柴薪,转眼烟云,都成故迹,可为叹息。素庵一序,文情俱胜。二臣心曲,亦有不能掩者。余数过此园,皆偕小燕同游。文衡山手植藤及梅村所咏宝珠山茶,迄今犹在,独无湘苹一迹。今之道拙政园故事者,亦无一知有徐夫人者,是可叹也。花木扶疏,楼台掩映,每度经过,辄忆此册。闲窗展卷,遂更跋焉。甲午中秋后三日。
湘苹词于明清易代之际有盛名,选本多及之。余所藏清初刻《众香词》、《林下词选》、《今词苑》、《词汇》等多收湘苹作,取校此本,每有异字。是诸选所据,或初稿传抄之本,此则作者手定者也。忆十年前海宁赵万里来斋中观书,示以此册及李因《竹笑轩吟草》三集,斐云欢喜赞叹,怀中出小册,行款序跋而去。而于他旧刻,不如是之重也。斐云知书,更好诗余。湘苹《青玉案》、《满江红》诸阙都能默诵。得此真赏,亦足快心。因录旧跋,牵连及之。忆余之得此,在江南初解放日。方为金陵、镇、扬之游,得书盈箧。归车过吴门,访书护龙街上。于文宝斋见新收旧书一屋。尚未理董,亦无细目,无从取阅,时方向晚,暮雨潇潇,姑随抽手取数册,此本在焉。后亦未更踪迹尚有何种秘册。此种盛况,回思如梦矣。戊申五月夏至后一日。
湘苹此集,以小令、中调、长调分卷,不以撰作先后次第。有作于甲申以前者,亦无时日可凭。唯长调《满庭芳》第一首有词序,“丁丑春,贺素庵及第。时中丞翁抚蓟奏捷。先太翁举万历进士,亦丁丑也”。是为崇祯十年作,与素庵序“丁丑通籍后,侨居都城西隅”之语正合。谈孺木《国榷》卷九十六,“崇祯十年三月甲寅,策贡士吴贞启等三百人于建极殿,赐刘同升、陈之遴、赵士春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初温体仁首拟之遴,上乙之。”是之遴见赏于乌程,被摈于庄烈之始,其致憾于帝,由来旧矣。然湘苹词则别无怨怼,惟有感激,“篝灯话,丝纶世掌,何以答尧天”。书眉有旧人朱笔批曰:“读至此,使人不能无憾。”是诚不能无憾也。词序云“时中丞翁抚蓟奏捷”,中丞翁者,陈祖苞。《国榷》同卷五月丙戍,“陈祖苞为右佥都御史,整饬蓟辽边备,巡抚顺天”,即其事。未几而东师深入,皓首学术随笔卷《拙政园诗余》跋京师告警。卢象升战死枣庄,为一时大败。崇祯十一年十一月戊寅,《国榷》记,“巡抚顺天右佥都御史陈祖苞免,杨绳武继之”。明年三月又记,“逮前巡抚顺天右佥都御史陈祖苞”。此后兵科都给事中张缙彦疏失事五案,其第二案“青山续入”,首罪祖苞。杨嗣昌亦继奏“失事五案”,以陷城首罪祖苞。十一年八月诛五案失事诸臣三十二人,而祖苞不预,盖先仰药死于狱矣。湘苹《满江红·感事》云,“斧钺行边遗恨在,楼船横海随波灭,到而今,空有断肠碑,英雄业”,亦道其事。此词不知撰于何时,似甲申前居北地时作,或即在祖苞既死,之遴扶柩南还以前。《国榷》记:“故巡抚顺天陈祖苞先饮药死,子翰林编修之遴扶柩归,例请邮符。上以祖苞螅Хǎ嘤啦恍鹩谩!币约戎灾耍Χ尬】疲檬废垂辜夷眩涫私荆琢贡浚布涫拢慰煽耙病R笆芳侵喑笮兄种郑平猿龀@硪酝猓溲杂性疲懊魑岢鹨玻笄逵朊饕喑鹨病保谑瞧湮迹苏裾裼写省S殖⑶敕⒚髁暌猿溻谩K壑疗妫粢苑饨曳庵詹荒芙狻J看蠓虿跃浮>刚撸苈岩碇谝怨伲苟崦褚宰怨┱咭病C饕琶袷渚删福恢戮涛抟煊诰伞6既缰啾苍蛟缇诰删残戮苤匚艺咭病F溆谝琶瘢韵戎染踝在迹б琶穸嗖荒芙獯艘宥O嫫弧堵シ肌ぜ乃剽帧罚饔谥啾鄙贤肚逯辏涫鄙兄臀庀拢眯啪病F湎缕疲骸氨鹄胨湮淳茫看昂拢ご泳N薅讼缑危圃剿庠啤N┯忻坊脱袄溴#槲一苹琛H瞪玻捶锔螅氐渚伤柯凇!笔且嘁运剽值檬滦鲁笮叶V毂拭寂唬骸翱尚Γ 背蟿l心肝刽子手也。然未几而悔之,二臣滋味,亦殊不佳。之遴诗,“九逵冠盖真如戏,七尺须眉怪尚男”,妾妇之辱,二语尽之。湘苹《风流子·同素庵感旧》,当作于顺治三年顷。忆崇祯十年之遴初入木天时事,“只如昨日事,回头想,早已十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