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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不了媒人的頭。」張二道:「好吉祥話兒!一句齊整過一句。」猛聽得門外大聲道:「裡面是許寡婦家麼?
「許寡也高聲答道:「有狗屁只管入來放,到不必在門外寡長寡短的嚼念!」
語未畢,進來兩個差人,從懷內取出一張票來,向金不換臉上一照。那一個差人便從袖內流出一條鐵繩來,故意兒失落於地,向不換道:「你做的,你明白這件事可大可小,非同兒戲,夾也夾的,打也打的,二年半也徒的,三千里也流的,煙瘴地方也發的;叵問到光棍裡頭,輕則立絞,重則與尊瘢哪X袋就大有不便了。」不換笑道:「我這腦袋最不堅固,也不用刀割劍砍,只用幾句話就吊下來了。」差人冷笑道:「原來是根硬菜兒!」又掉轉頭,向拿票差人道:「這件事還用老爺審麼?只用你我打個稟帖入去,說奸霸良人妻子是實,又且不服拘拿。」說著,將繩拾起,向不換道:「你受俊皇芸‘,只要一句話。」那個拿票差人攔住道:「只教你這人性急,有話緩商為是,你怕他跑了麼?」尹鵝頭道:「金大哥少年不諳衙門中世故,我們須大家計較。」那拿鐵繩的差人問道:「媒人鄰居可都在麼?」許寡…一說知。差人道:「這件事,媒人固有重罪,就是鄰里也脫不得乾淨。姓金的原是來歷不明之人,他要做此事,你們也該稟報。方纔這位姓尹的說了半句在行話,卻不知怎麼垂愛我們,須知我們也是費子本錢來的。」鵝頭將金不換並眾鄰里拉到了院外,在兩下來回講說,方說停妥:不換出三千大錢,鵝頭和張二出八百大錢,硬派著鄰里出了五百大錢,說明連鋪堂錢俱在內,各當時付與。兩個差人得了錢,向眾人舉手作謝道:「金大哥這件事是有賣的,才有買的,何況又是異鄉的人,休說奸霸,連私通也問不上。只要這位許奶奶擔承起來,半點無妨。就是二位媒人,也是幾月前受許奶奶之托,又不是圖种x禮。連許奶奶還夢想不到他令郎回來,鄰里是越發無干的了。只是還有一節,這方大嫂亦票上有名之人,金大哥若不教出官,還須另講。」不換道:「這個老婆,十分中與我有九分無干了,出官不出官,任懀弧!乖S寡道:「眼見的一個婦人有了兩個漢子,還怕見麼?」差人道:「叫他出來。」
許寡將方氏叫出,一齊到縣中來。早哄動了一縣的人,相隨著觀看。知縣升了堂,原被人等俱點名分跪在兩下。知縣先問許連升道:「許氏可是你生母麼?」連升道:「是。」知縣道:「你去江南做何事?是幾年上出門?」連升道:「小人在本城支寰劸肿錾猓衲暾拢茩櫟闹ヌK州催貨物,因同事夥計患病,耽延到如今方回。不意有直搿喂鹘鸩粨Q訪聞的小人妻子有幾分顏色,用銀一百兩,賄囑本縣土棍尹鵝頭、張二,假捏小人二月間墜江身死,將小人母親謊信,招贅金不換做養老女婿,把小人妻子平白被他奸宿二十餘夜。此事王法天理,兩不相容。只求老爺將金不換、尹鵝頭等嚴行夾訊。」
話未完,許寡在下面高聲說道:「我的兒年青青兒的,休說昧心話!你今早見我時,還說是大同府有個鄉下人,也做緞局生意,過江身死,此人與你名姓相同,就铡畟鞯綉讶士h來,你路上聽了這個風聲,連夜趕來看我,怕我有死活。況你墜江的信兒四月裡就傳來,怎麼才說金不換用銀一百兩,買轉尹鵝頭、張二欺騙我做事?阿彌陀佛,這如何冤枉的人!」又向知縣道:「老婦人聽得兒子死了,便覺終身無靠,從五月間就托親戚、鄰里替我尋訪個養老兒子做女婿。這幾月來,總洠相當的人。
偏偏二十天前,就來了個金不換,煩張、尹二人做媒,與了二百兩身價,各立合同。這原是老婦人作主,與金不換等何干?
只是可惜這金不換,他若遲來二十天,我兒婦方氏還是個全人。」
知縣點頭笑了,又將金不換、尹鵝頭、張二並鄰里人等,各問了前後情由,問許寡道:「這二百銀子你可收過麼?」許寡道:「銀子現存在老婦人處,一分兒洠蔚挠茫穷A備養老的。」知縣道:「金不換這銀子到只怕假多真少。」隨吩咐值日頭同許氏取來,當堂驗看。若是假銀,還要加倍治不換之罪。
值日頭同許氏去了。知縣又問許連升道:「你妻方氏已成失節之婦,你還要他不要?」連升道:「方氏系遵小人母命嫁人,與苟合大不相同,小人如何不要?」知縣大笑,隨發落金不換道:「你這奴才,放著二百銀子還怕在直搿⒉涣藗老婆,必要到山西地方娶親!明是見色起意。想你在本地也決不是安分的人,本縣只不往棍徒中問你,就是大恩。」吩咐用頭號板子重責四十。這四十板打的方氏心裡落了無數的淚。知縣又發落尹鵝、張二道:「你二人放著生意不做,保這樣媒,便是教誘人犯法。你實說,每人各得了金不換多少?」尹鵝頭還要欺耄В瑥埗䦟⒚咳巳齼烧f出。知縣吩咐,各打二十板,將六兩謝銀追出,交濟貧院公用。鄰里免責,俱釋放回家。又笑向方氏道:「你還隨前夫去罷。」發落甫畢,許寡將銀子取到,知縣驗看後,吩咐庫吏入官。許連升著急,忙稟道:「小人妻子被金不換白睡了二十夜,這二百銀子就斷與小人妻子做遮羞錢也,怎麼入起官來?」知縣道:「這宗銀子和贓罰銀子一樣,例上應該入官。至於遮羞錢的話,朝廷家洠в信c你留下這條例。」許寡坑的眼中出火,大嚷道:「我們這件事吃虧的了不得。當與龜養漢一般。老爺要銀子,該要那乾淨的。」知縣大喝道:「這老奴才滿口胡說!你當這銀子是本縣要麼?」許寡道:「不是老爺要,難道算朝廷家要不成?」知縣大怒,吩咐將許連升打嘴。左右打了五個嘴巴,許寡便自己打臉碰頭,在大堂上拚命叫喊,口中吆喝殺人不已。知縣吩咐將許寡拉住,不許他碰頭,一面吩咐將許連升輪班加力打嘴。打的連升眉膀臉模В谥絮r血直流,哀告著教他母親禁聲。知縣還大喝著教加力打。
許寡見打的兒子利害。方才叩頭求饒,銀子也不要了。知縣著將原被人等一齊趕下,退堂。
眾鄰里扶了張、尹二人,背負了不換,同到枺P店中,煩人將行李從許寡家要回來,治養棒瘡。這四十板比廣平府那四十板厲害數倍,割去皮肉好幾塊,疼的晝夜呻吟不已,又兼舉目無親。每想起自己原是個窮人,做生意無成,又學種地;前妻死去,也便罷休,偏又遇著冷於冰,留銀二百兩,從田苗中發四五百兩次財,理合候連表兄有了歸著,再行婚娶為是。不意一時失算,娶了個郭氏,弄出天大的饑荒,徼幸掙出個命來。
既決意去范村,為何又在此處招親?與人家做養老兒子,瞎頭也不知磕了多秒。如今弄的財色兩空,可憐父母遺體,打到這步田地,身邊雖還有二百多銀子,濟得甚事?若再營求,只怕又有別的是非來。我原是個和尚道士的命,妻、財、子、祿四個字,歷歷考驗,總與我無緣。若再不知進退,把這條窮命丟去了,早死一年,便少活一歲。又想起冷於冰,他是數萬兩傢俬,又有嬌妻幼子,他怎麼割捨出家,學的雲來霧去,神鬼不測?我這豆大家業,和渾身骨肉,與他比較起來,他真是鶤鵬,我真是蚊蚋。我父母兄弟俱無,還有什麼委決不下?想到此處,便動了出家的念頭。只待棒瘡養好,再定去向。從此請醫眨危M一月工夫,盤用了許多錢,方漸次平復。他常聽得連城璧說,冷於冰在西湖,遇著火龍真人,得了仙傳。他也想著要到那地方尋個際遇。將鋪中寄放的銀子收回,又恐背負行李,發了棒瘡,買了個驢兒,半騎半馱著走。辭別了張、尹二人,也不去范村了,拿定主意,奔赴杭州。
去了許多日子,方到山枺轮莸亟纭D侨仗鞂⑽珏e,將驢兒拴在一株樹上暫歇。瞧見一人從西走來,但見:頭戴舊儒巾,秤腦油足有八兩;身穿破布氅,仨塵垢少殺七斤。滿腹文章,無奈饑時難受;填胸浩氣,只和苦處長吁。
出枺铮胛鏖T,常遭小兒唾罵;呼張媽,喚趙母,屢受潑婦叱逐。離娘胎即叫哥兒,於今休矣;隨父任稱為公子。此際哀哉。真是折腳貓兒難學虎,斷頭鸚鵡不如雞。
不換看那人三十二三年紀,面皮黃瘦,衣履像個乞兒,舉動又帶些詩文氣魄。只見他低了頭走幾步,又抬起頭看看天。
看罷,兩隻手抱著自己兩臂又站住,一對眼睛,呆呆只向地下瞧,瞧罷又往河沿前走。走到河邊,又站住,背操起手來,看那河水奔逝,不住的點頭,到像秀才們做文字得了好句一般。
不換看了半晌,說道:「這人心裡不知怎麼難過,包藏著無限苦屈,只怕要死在這河內。我眼裡不見他罷了,今既看見,理該問明底裡,勸解他一番。」悄悄的從後面走來。忽聽得那人大聲說道:「罷了!」急將衣襟拉起,向面上一覆,湧身向河中一跳,響一聲,即隨波逐流,乍沉乍浮去了。不換跌腳道:「壞了,铡耍 辜布驳膶⑸仙w衣服脫下,緊跑了幾步,也往河內一跳。使了個沙底撈魚勢,二十多步外,方才趕上。左手提住那人頭髮,右手分波劈浪,揪上岸來。緣不換做娃子時,就常在水中頑耍,到二十歲內外,更成了水中名公。每逢山河水大至,他偏要賣弄手段,令看的人驚服,這道吆樱麑崿F如平地。今日救得此人,亦是天緣。
不換將他倒抱起來,控了會水,見他氣息漸壯,才慢慢的放在地下。一面又跑至樹下看行李,喜得此處無人來往,竟未被人拿去。急忙將驢兒牽住,拾起上衣服,復到救那人的去處。
見那人已扒起,坐在地下,和吃醉了的一般。不換將自己濕衣脫下,也替他脫剝下來,用手將水擰乾,鋪放在地。然後坐在那人面前,問道:「你是何處人氏?叫什麼名字?有何冤苦,行此短見?」那人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