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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就是我这个词曲创作者能随队到巴黎出外景的重要理由之一。
“在秋天向旧爱说再会”是我写的歌,原本的旋律和词意就有浓浓的哀愁,唱片公司拿到香港去编曲之后,曲式的气氛更加厚重,光听前奏八小节的大提琴独奏,就教人几乎肝肠寸断。而最触痛心情的是:听见年轻的叶姗,用早熟的唱腔配唱副歌——
过了这么多年,拖得这么缠绵;
你还是不明白,爱可以平凡但不要平淡;
已经决定选在秋天向旧爱说再会,
我还不确定要怎么度过心伤……
本来,我被编派的任务只是随团找寻灵感,顺便接受唱片公司老板对我的犒赏,希望我尽量不要再帮别家唱片公司的大牌写歌而已。
没想到出发前夕,我们才被通知心世纪旅行社原先派定在当地负责接待的男性领队,因为个人感情问题困扰请了一星期的假,临时不能配合这次行程。
由于旅行社的人讲得有点暧昧,唱片公司的人都不太相信,以为是为了节省费用才有此计谋。不论真相为何,反正最后是由我这个曾经到巴黎旅游三次的人,赶鸭子上架,理所当然地被指定为代理领队,带这群人在巴黎街头横冲直撞,极不优雅。
连续工作五天,他们完成任务之后回去,我才开始有了旅行的心情。这对酷爱旅行的我而言,真是久旱逢甘霖。
和李娴在一起之后,我已经少有机会单独出外旅行。
这几年来,我们彼此都被对方囚禁在美其名为“爱”的牢笼里。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甜蜜过好长一段时间。自从她搬到我的住处,两个人都变得不爱出门,怕错过一分一秒似地腻在一起。
我曾经惊讶于自己的改变,后来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渐渐要步入中年了吧!三十出头,从事创意工作的我,已经小有积蓄,远离有一顿没一顿的年代,就常幻想家庭的安定。
李娴,有固定的工作,烧一手好菜,我以为,那就是我想要的安定。
蜜月期过后,我们争吵不断。朝九晚五的她,开始限定我外出活动的作息。有一次,我和漫画家阿城去PUB喝酒,她拼命Call我,我没理她,三点多回来时,她竟演出割腕自杀的惨剧。
明知她激烈的举动是以“威胁”的成分居多,我还是得带着她去医院急救,遭到值班医生以“大惊小怪”的眼光嘲弄,消毒完毕涂了碘酒就回家。
当天晚上,李娴在车上对我说:“我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爱我!”
女人费尽心机,宁愿砍自己、伤别人,为的只是证明她的男人还有真心。
有时候,反而是我比较不懂得算计:“你的感动,就是因为我亲自送你来急救?”
“你是名人啊!你愿意冒着被八卦记者逮到独家消息的风险,送我来医院,表示你真的在乎我。”她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老实说,我是一时心急,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不过,从那件事发生以后,这就成为李娴威胁我的另一个利器。只要我们出门,就必须事事顺她的意,否则她必定当街让我出糗。久而久之,我们便很少出门逛街,她反而习惯过这种深居简出的日子。
“外面诱惑太多了!你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这是她的坚持。
短短不到两年,我从写一首歌几年都卖不掉的落魄音乐人,到每家唱片公司抢着要买我的歌的词曲创作家,李娴给我的煎熬与折磨,绝对居功甚伟。相对地,她对我的不安和控制的欲望,也随着我名声与收入的上涨而增加。
李娴对我身边的女人排斥,对男人也极其敏感。“影视圈的同志很多,搞不好阿城也是,你最好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在我看来是极其荒谬的猜测,她却视为理所当然。
于是,不必正常上下班的我,就成了这屋子里最听话的男主人,吵架的时候还不许提高音调。几次我心平气和地想跟她讨论两人相处的问题,她便歇斯底里地打开窗子大吼:“你休想找藉口和我分手,除非我们同归于尽。”凄厉的语调,足以响遍整个社区。
第三章愈得不到,总教人愈珍惜(2)
当我坚决地表示该好好检讨一下我们的关系时,她就变成楚楚可怜的灰姑娘,指责我是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你现在出名了,忘了当初穷愁潦倒的日子,我是怎么陪你的?”
“要分手不如一起死!”和“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人!”等言语的冲突及羞辱,成为她表达爱我的方式。变本加厉的时候,她吵着要“结婚”!
要求结婚,对我来说是最大的酷刑。当初我们同居的决定,是建立在彼此都“不认同婚姻制度”的基础上,突然吵着要结婚,更教我对两个人的关系,有点骑虎难下的尴尬。
就在她要我回覆期限的五天前,唱片公司要我到巴黎跟拍MTV;把早已经用完年假的李娴留在台北,简直解救我脱离苦海。
“也许,让我一个人安静地考虑看看,事情会有转机。”我用了金蝉脱壳之计。
“好吧!小别胜新婚。”李娴说。
女人的天真和耍赖,是不分年纪的。
老实说,离开台北一个多星期了,我很少想到李娴。甚至连那天我打电话跟她讲要在巴黎多留几天,也都理直气壮、毫无愧疚。
巴黎,是个很浪漫的地方。而浪漫,似乎已经渐渐不存在于我和李娴的关系里。
我和巴黎有缘,每当结束一段感情,就会因缘巧合地来巴黎。这次,是在感情浑沌不明的时候来,回台北后,是否能将我和李娴的关系告一段落,或是愈陷愈深?我没有把握。
我相信,这世界上很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爱情,就是这么拖着、拖着,好死不如赖活。没有第三者,也没有其他新的旗鼓相当的谈情对手,只好守着感情的残根败叶,至少不会寂寞。
接下来的几天,我上午逛博物馆,下午则混到“Les Deux Magots”来,点一杯拿铁和起士蛋糕,歇歇腿,吃点喝点,补充体力。
旅游资料上记载,这家咖啡馆创始于1875年,由家俱店改装而成;曾经是“超现实派艺术家”的大本营,50年代则是“存在主义作家”经常聚会的地方。
它的外观和巴黎一些有历史的咖啡馆并无太多不同,深绿色的雨棚上花木扶疏,有几张桌子摆到街边成为一整排的露天咖啡座。最特别的是咖啡馆里面大厅中央的柱子上,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悬挂着两尊老者的雕像,身着“中国古代清装”,据说是一种产品的商标,因而得名。
离开巴黎前一天下午,当我望着那两尊双叟雕像发呆时,竟有一位很有日本味道的女子主动过来攀谈。
“嘿!我看你几乎每天下午都来喔!”她说一口流利的华语,音调很低、但很甜。
“喔?我还以为你是日本人。”讲这句话时,我的样子一定很驴。
“日本人也有会讲华语的呀!朋友们都叫我法兰西丝!”她讲话调皮的程度,比起刚陷入情网时的李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方交谈甚欢,其中有相当大的原因是因为她没有认出我来。这是我成名之后的心理恐惧,当有陌生人在公开的场合大声叫出我的名字时,总令我万分窘困。很少注意唱片界消息的她,连叶姗是谁都搞不清楚,当然不会知道我是谁。
“你知道吗?这家咖啡馆非常有名,像王尔德、波伏娃、海明威等名人,都是这里的老主顾。”法兰西丝说。
“我思故我在,存在主义的味道,跟咖啡一样浓。”我回答她。
这显然启开她的话匣子,波伏娃名著《第二性》里头的名言,她都倒背如流。讲到王尔德这位距离现在一个世纪前的男性作家,她更是如数家珍。
“你知道吗?”后来我发现,这是她的口头禅。“当年已婚的王尔德,是个双性恋者,公然和许多美少年热恋,最后因为鸡奸男性罪嫌关进监狱,身败名裂。1897年他自我流放到巴黎,改名为瑟巴斯钦·梅尔诺夫(Sabastian Melnoth),死后葬在巴黎东边第十二区的一处墓园。王尔德被羞辱近一个世纪之后,伦敦政府官员才在1998年为王尔德建立纪念碑,镂刻着王尔德的名言:‘我们全都一无所有,但有些人得以仰望星星。’ ”
“我实在很钦佩你懂得这么多。”
“啊!我忘了告诉你,这些都是我吃饭的家伙啦!”她讲话有习惯性的尾音,拖得很长,甜甜的,有点黏人。“我是学历史的,来这里学艺术,没事的时候也会在旅行社打工,充当‘地陪’,就是台湾说的‘导游’啦!”
我告诉她我们这一团临行前被放鸽子的事,她显然十分吃惊,嘴巴张得好大。
“原来,你是唱片公司的人!”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打工的旅行社,就是赞助我们的那一家吗?不会是你吧?他们告诉我是一位男性的领队啊?”
“哦……没有啦……我,我不是很清楚耶!”她的表情似乎有点糗,脸色涨红,从脖子到耳根。
让面前这位刚认识的女子受窘若此,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歉意,我主动邀她共进晚餐。她爽快地答应,但表示要回去换装,晚上七点,准时约在巴黎香榭丽舍区最具贵族气息的“Taillevent(泰乐逢)”餐厅见面。
巴黎的初秋,早晚已有凉意。约略迟到十分钟的她,身着一袭动人的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