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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里的老人都说;廖坤可该提个正处了;可该提个正处了!可事实上就是没提;又不派个别人来任正职;真是天机难测啊。秦失其鹿;诸侯共逐之。机关里负责人是副职的部门;十有八九都不安宁;后来的事实说明文明办也是这样。其实;那场持续了几年的内乱;在李宽来当这个副主任的那一天;就注定无可避免了。
同志们;李主任这不也来了么;廖坤在那天的欢迎会上乐颠颠地说;这就说明市委领导对咱们部门是高度重视的;以后咱们就要在一个锅里抡马勺了;大家好好闹闹;把我市的精神文明建设搞上去!
会后廖坤立即伏案起草报告;用精神可以变物质的最一般原理去打动市委领导;请求把文明办变为市委直管的常设机构;并拨款铺设光缆、购置微机;实现全市精神文明建设系统信息化、联网化;还陈述了自己团结带领同志们搞好工作的设想和决心;慷慨激昂;字里行间跳动着他的勃勃雄心。那时候;廖坤就一点也没听到过李宽的赫赫声名吗?廖坤有和李宽一起开创新局面的把握吗?
李宽的声名简单说来就是:他到哪里;哪里就鸡飞狗跳墙;若把他派到任何一个小国;一年之内他会果断地发动三次政变;并保证取得政权。
李宽原是机关某部门的一个科长;专长是当业余纪委书记;也就是说;他专门刺探搜集哪位市领导有什么以权谋私行为或别的劣迹;然后寻找一个非常合适的时机;做出分寸适当、恰到好处的暗示;并且随时加以提醒;同时提出自己的私利要求;不答应就检举揭发;证据确凿而又义正词严。张殿举的前任姚书记;就是被李宽搞下去的。李宽举报姚在高考时指使人给儿子透题;结果查证属实。他为什么要举报?就因为姚的把柄被他攥住了;又没答应给他提半格。张殿举就记取了姚的教训。张殿举还没提副书记时;就开辟了爱情的第二战场;包养着小蜜。当了书记后有段时间;又像道君皇帝会李师师那样;常常同一个歌星私会。李宽把这些都摸得一清二楚;就去敲诈。啊;天空多么晴朗……一个星期天;他在公园里见到张殿举夫妇;就这么唱了起来;直唱得张殿举脸色苍白。原来他唱的是那位歌星暗示张殿举可以一会的一句歌词。当他唱第二遍时;张殿举就问他你有什么要求。过了半个月;李宽就到文明办来当副主任;终于提了半格。
在最初的那段将近半年的时间里;何云曾感到李宽是那样可亲可敬;甚至再看到他那张面孔;也没再联想到什么蒙上一层牛皮纸的骷髅;脑子里全是他妈刚毅啦清癯啦之类的形容词。何云被廖坤安排到了综合科。好!小何;李宽拍着他的肩膀说;咱们互相支持!他说:以后请李主任多多帮助!李宽立即正色道:叫我老李吧。那年的最后一场雷阵雨就是在那天下午下的;他撒腿就往家跑;那时他还住在棚户区;跑到家里时街上的雨水还是灌满了屋子。他操起洗脸盆刚往外泼了三盆;李宽就赶来了。你就住在这呀?李宽沉重地说;以前老廖没给你想想法子吗?他实事求是地说:没有。李宽沉吟片刻说:这事包给我啦!他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老李李主任我……李宽亲切地说:这孩子;别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晚上他把李宽的话一说;父亲气急败坏地说:你他妈真没用;你咋没把人家留下我们老哥俩来两盅呢!群艺馆办的学习班又要开学;他去请假;廖坤不给;说你不能老是不务正业呀。回屋时他怏怏不乐。李宽说:我去给你说说。两分半钟;李宽回来了:去吧;行了。李宽又说:以后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吧。那时候;还在五中的陈子山一见到他;最后总要来一句:拉老弟一把吧。他跟廖坤说过;廖坤也同意要;但廖坤见了山神见土地;就是批不来。他跟李宽说了;不出一个月;文明办就开了陈子山的欢迎会(陈子山也分在了综合科)。
有谁不喜欢李宽这样的领导呢?他有能力有魄力;又性格随和;体恤下情;一直跟温暖在一起;跟及时雨同时降落。何云发现;室里有半数以上的人像自己一样迅速地对李宽产生了好感;同时似乎突然发现廖坤窝囊刻板、懦弱无能。最初的那段时间;廖坤跑基层、下现场、作报告、抓典型;呼吁治理脏乱差;宣讲心灵美与仪表美之关系;并亲自校对印刷文明单位典型材料。这时候;李宽访贫问苦;排忧解难;封官许愿;培植亲信;影响日盛;羽翼渐丰。一室之隔;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形:那边廖坤形单影只;埋在文件堆里;看得如醉如痴;这边男男女女围着一盆米兰;听李宽讲恨不人魂如花魂;讲他如何仰慕前贤。李宽的老婆炒得一手好菜。那个星期天;何云被李宽的小儿子领进他家客厅时;桌子上凉的热的都齐了;色香味俱佳;白酒啤酒都有。杯杯斟满;干了再干。三杯过后尽开言。今天我我是酒不醉我、我也醉李李主任……陈子山两眼通红翻动着沉重的舌头说;他妈他廖坤算个毬呀……李宽立眉喝道:子山不可乱讲!陈子山顿时泪两行、涕两行;避席朗声道:李主任;往后我姓陈的就听你的!李宽立即作大惊失色、尴尬无地状:子山!子山;你这是害我呢……众人七嘴八舌地说:我们都听你的……何云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恍恍惚惚联想到某些描写土匪帮会生活的小说或影视里有这类场面;但是他分明也跟着说了我们都听你的。他纳闷;调来后一直不声不响的陈子山;今天是怎么了。
后来何云才知道;那时李宽已使陈子山坚定不移地相信;为着他往这调;李宽跑细了腿;而廖坤却使足了坏。那天赴宴的;全是常在李宽办公室观赏米兰的人;以后跟李宽转的也总是他们;何云也曾是其中之一;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却失去了那份资格。他疯疯癫癫去群艺馆领了一百元奖金;却被李宽那两道阴冷的目光注进了另册。
3
楼下。秋阳高照;天空飘着几朵淡淡的云。何云把领带扯扯松;不拘形态地伸了个懒腰;像个痉挛的“大”字。有香气袭来。花池里;花红似火。他碰了碰凤仙;凤仙立即弹射出一束束花籽儿;他揪一片大丽花叶;惊飞一只蜜蜂。他进了自行车车棚;开自己那台电动自行车锁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奥妮奴美白粉蜜香味;便知道谁来了。在钢筋铁门透进的阳光里;毕旖旎娇喘吁吁香汗淋漓;正全神贯注地为她那台金狮牌电动自行车寻找理想的存放位置;她那台轻巧灵便却身单力薄的电动自行车;一定是飞着到达车棚的;好像还在疲惫地呻吟。
今天毕旖旎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上班?何云开着自行车锁;满腹狐疑。“叭”;车锁开了;发生一声轻响。哟;何科长!这就去报到呀?毕旖旎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报到?何云脱口问道。毕旖旎顿时语塞。如果她不知道张殿举昨晚通知廖坤今天放人;她不会这样问;如果她是刚刚才听说的;她不会这样尴尬难言。
何云推车往车棚外走的时候;毕旖旎跌跌撞撞走上前;拉住他车后衣架;脸红脖子粗;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小王要复习……咱们哲学好……她非要借……我不知道掖鼓到哪儿了;昨晚翻箱倒柜找了一宿不信你……何云响彻云霄地说:信!信!他听得出来;毕旖旎是在说今天早晨自己怎么来晚了。
何云跨上车;毕旖旎还在后面跟着。你是刚刚听说我要走的吧?他为毕旖旎立了一根竿。毕旖旎遇救似的松了一口气;马上顺着竿爬了上来:对对;早晨一来;廖主任就说毕科长我;告诉你一件事何云;今天要去群艺馆报到了……毕旖旎舔了一下嘴唇;接着说;我当时可就替你说话了;我说让我走吧;要不行就让我走吧咱们;再也找不到何科长这样的人才啦;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哇廖主任! 毕旖旎眼圈发红、语气哽咽地撒着弥天大谎;好容易跟你这个老科长分到一起;非走……不可么何科长?他说:非走不可哇毕科长。
毕旖旎一个月前才从四中调到文明办;调来时她是四中的副校长;来了就被任命为综合科第三副科长。以前见了何云;毕旖旎不是叫他小何;就是称他老同学;当了副科长就称他何科长了。你投我以琼瑶;我报你以木桃;他也以毕科长三字回称她。来而不往非礼也。两个人就这么叫下来了;现在已经叫得极其自然熟练;又碰心;又顺口。
去啊何科长;毕旖旎锁好自行车跨出车棚一步;回过头来说;你不知道我家吗?没事去呗!何云机械地说:去。毕旖旎一笑;优雅地走了。空气被她那丰腴的身躯冲挤得东逃西窜;发出撕裂的声响。一百三十多斤的体重;几乎全部压在筷子般尖细的鞋跟上。可是;你从它叩击水泥地面时发出的轻快而从容的声响里;能听出她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吗?能听出刚才她撒谎时的紧张了吗?
总是这么天真热情;总是能迅速还原;恢复心理平衡;永远满面笑容;精力充沛;信心十足;向着远大的目标挺进;一往无前;并且衣着朴素而又入时;青丝浓密;不爆炸;也不披散;活脱脱一副年轻有为的机关女干部形象。
四中的校长是张殿举同志的爱人郝艳芬。郝艳芬给组织部的老耿打电话;吩咐老耿给毕安排一个工作。老耿的儿子小耿也是何云的大学同学;小耿说起这事来语气里就带着嘲笑;他说他父亲接了那个电话一夜辗转难眠;咬牙放屁;骂人摔东西;拂晓时还是拿定了主意:照办。世人都说部长好;部长坐蜡知多少。那天夜里;老耿横看竖看一份新到的招聘机关公务员的红头文件;沉思良久。文件上那力透纸背的黑字在他的默默注视中;先是像一队队的人在昂首奋臂游行示威;渐渐就变得苍白无力模模糊糊。
4
何云回到了家里;站在用花盆架改做的雕塑架旁;修改自己的头像。这头像已经几次修改;总是不能满意;不是太像了;就是太不像;难入神似之境。他觉得是眼睛没处理好;老秦则说头发没处理好。雕塑人像;老秦总是特别强调对头发的处理。头发可不是可有可无的同学们;老秦在讲习班上说;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