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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身向前,吻挂在我脖子上的项链上的金币。我吻挂在昂热拉胸前的金币。接触到她的皮肤使我们俩都一颤。我们又一次做爱,伴着科勒·帕提的音乐,伴着米斯特拉风令世界沉沦的怒号。最后,我们紧搂着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法兰绒被子。
我六点半醒来。
手表我戴在手腕上。我看到天空仍然是灰蒙蒙的,听到米斯特拉风在劲吹。外面平台上的花草被狂风吹弯了。我以很多温柔的吻唤醒昂热拉。她睁开眼睛后,马上莞尔一笑,拥抱我。我们俩喝茶,迅速冲澡,都穿上衣服。当我刮胡须时,昂热拉收拾我的箱子。我们于八点离开房子。昂热拉坚持开车送我去尼斯机场。她穿着一条棕色的裤子和一件美军风衣样式的橄榄绿宽松夹克,穿在那里面她好像没了似的。我们沿着海堤行驶。海在许多地方漫过了行车道,米斯特拉风摇晃着车子,车子很难驾驶。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风暴、灯光、天空和海洋。我们经过“乳房”餐馆,那家普罗旺斯鱼汤饭店。米斯特拉风将一侧的木墙压进去了。众人正在费劲地修理它。
“你头疼吗?”昂热拉问我。
“对。”我说。
“我也是。”她说,“又是一种咱们俩共同拥有的东西。你痛时,我也痛。”
我的天,我想,说道:“我也是,昂热拉。”
她在机场上一直陪我到最后一道关卡,不能再跟着进去了。我们在此吻别。我双手抱住她的脸,双手和脸都是冰冷的。“我在第二个参观台上。”昂热拉说。她飞快地吻我的双手,穿着她的非常宽大的风衣跑走了。
当我走上机场,走向等候我们的汽车时,我抬头张望第二个参观台。今天那上面只站着一个人——昂热拉。米斯特拉风狂扯着她的头发,她必须用一只手抓稳栏杆,以防被吹倒,但是她另一只手在向我挥舞。狂风吹得我站立不稳,我往回挥手,心想:如果一切照我的计划进行,那这就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分别,对,最后一次。我上汽车,它开出到飞行区,米斯特拉风猛烈地吹着车子一侧的铁皮,司机好不容易才在笔直的跑道上把车停下来。在飞机外面,我再一次抬头望参观台,昂热拉仍站在那儿。我看到她的红头发,她再次挥手。我站在滑行道上,往回挥手,直到空中小姐在舷梯的上头喊我。
我们朝海上起飞,飞行员迅速将飞机非常陡地拉高。它摇摆,下沉,在米斯特拉风里侧滑,“请系好安全带”的显示灯没熄灭。我们在整个行程中都一直系着安全带,这是一次非常难受的飞行。许多人都不舒服。我精神抖擞,对未来充满信心。您看,在您下定决心成为一个罪犯之前,您肯定会经受一切的苦痛和良心折磨。但一旦您的决心下定了,那良心折磨和苦痛也就结束了。我现在就是这样。我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再也不认识什么罪过、正派了。我下定了决心,要变得跟那些人一样。我一生中还从没像现在这样平静过,这时我正准备犯罪。
37
“我为你尽了力。”古斯塔夫·勃兰登伯格说,他讲话时嘴里填满了爆玉米花,“我为你把舌头都讲烂了。你不清楚,为了保住你,我都做了什么。一切都是徒劳,对不起。但你也是个该死的傻瓜。”
“怎么了?”
“我们已经把你的健康状况骗过了董事会。你还不够。你还得在那底下跟一个女人谈起恋爱来。像个疯子似的。只要你在我手下干活,你可以在全世界到处胡来,只要你有兴趣,你也这么做了。但这回却非得是伟大的爱情不可!傻瓜,笨死了!”
“古斯塔夫?”
“嗯?”他穿着一件黄蓝条纹的衬衫。
“闭嘴。”我低声说。
“什么?”他的猪眼睛变狡黠了。
“如果你已经记不得,你为这一伟大的爱情祝愿过我万事如意,给过我你的祝福,说过你愿意为了我们俩和我们的爱情赴汤蹈火的话,那么你至少闭上你的嘴,别谈这一爱情。因为它跟你屁关系也没有。”
他吞下嘴里的爆玉米花,用粗粗的手指敲响桌面,恶意地打量着我。
“这声调正合适。”他说,“恭喜。在你这种处境还撒野,好极了。了不起,实在了不起。我从没讲过我为你这个新女人高兴,这辈子从没讲过。”
“你这骗子!”
“你这骚羊!你想怎么讲我就怎么讲吧!你完了!”他突然喊道,“完了!你明白吗?”
瞧瞧,这又是我的老古斯塔夫。
“我早就明白了。”我说。
他马上又安静了。
“正如所讲的,你不再过问此案。立即生效。我有一次给过你三万、另一次给过你五万马克的旅行支票,它们在哪儿?”
“这儿。”我说,将支票簿放到他面前。
我在来见古斯塔夫之前先去过银行,找到那位幸福的克拉塞老先生,从我的户头上取了八万德国马克。
“这么多?您有什么打算,卢卡斯先生?”克拉塞吃惊地问。跟所有与钱打交道的职员一样,当别人要求他自己的钱时,他总是吃惊。这一定是什么心理怪癖。这些人似乎是把那些根本不属于他们的外人的钱看做他们自己的,想保护它们。“在您这种处境下,您现在可别干蠢事。您想想,您仍然需要钱生活,如果您现在提取这么大的数目……”
“我的户头上马上又会有钱进来,克拉塞先生。”我说,“我需要这八万买旅行支票。”我也这么做了。这是对的,我将我的大部分积蓄投入了赌博,但是我必须这么做,这属于我的计划。那是当然的,古斯塔夫现在当然会要回他的公司的旅行支票,原先的支票我已经给出去了,付给了倪科尔·莫尼埃。我拿着这本小簿子坐车来到吉斯塔夫那儿,现在我将它放在他面前。
“拿去。”我说,这是一个危险的瞬间,因为他也许马上就会发觉,那不是他给我的支票。但是他也有点激动,恼火我的粗暴行为。他大概期待过我会哭泣,而我却是这样的表现。他只匆匆地瞄了一眼旅行支票,推开它。
“资料,”他咕哝说,“密码本。”
我全给他了。今天早晨,当昂热拉开车送我去尼斯时,我从“庄严”酒店我的保险箱里取出了它们。一大堆古斯塔夫一无所知的东西留在了“庄严”酒店,在另一只更大的保险箱里。
“现在拿我怎么办?”我问,虽然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我只是想看看,我的朋友,我的亲爱的朋友古斯塔夫会怎么讲。
“你这是自作自受。你让公司无法容忍。那些投诉你跟那一位乱搞关系的人,告诉了我们最上层,你们俩在戛纳的行为真是不知廉耻。这事儿环球保险公司可承受不起。我们得维护一个世界范围的声誉。我还以为你是聪明人呢,妈的。算了,你从没听过我的话。如果你任起性来……”
“古斯塔夫,”我说,“你真是一头老骚猪。”
“你是个没用货。一个屁用也没有的人。一个饭桶。”他说,点燃一支哈瓦纳雪茄,发出汗臭。我忍受了这个脏货十九年之久,我吃惊地想。十九年。不可理喻。“你浪费了公司的钱和时间,”古斯塔夫接着说,“你拥有所有的机会,每一种可能性,无限的手段。你查出了什么有利于我们的东西?你究竟查出什么来了?你查出的是臭屎一堆。你的时间到了,罗伯特。你完了,彻底完了。我再也用不着你了。没有哪一家公司会需要你。”他微笑。我同样微笑。我们真正是狂热地对望着。是啊,我都查出什么来了呢?
“或者你另有看法?那你就讲出来!我不想让你认为你遭受了不公正。你取得什么成果了?说啊!”
“没有。”我咬牙切齿地说,想起“庄严”酒店的另一只保险箱,“什么也没有。”
“相反你长膘了,玩够了,快活地跟……”
“古斯塔夫。”我迅速地说,“你要是再讲一个词,我就打掉你的臭牙。”我站起来。他不信地望着我。他还没见过我这样。雪茄从他嘴里掉下来,他在最后一瞬间接住了它。烟灰落到他的难看的衬衫上。“你永远别再提这位女士,明白了吗?不然你就得付出一副假牙的代价。我打烂你的嘴,你这条狗,哪怕这是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你明白了吗?”
他冷笑。
“我一个词也不再谈那位夫人了。爱情是一个神圣的夜晚。你现在有许多时间谈你的爱情,因为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喜讯,你已被解雇了。环球保险公司是正派的。比你值得的更正派。它不想让你出丑。它依据贝茨博士的鉴定让你提早退休。不是因为你闹出丑闻,玩忽职守,给环球保险公司抹了黑,不,纯粹是由于健康原因。通知你此事的信放在董事室。你今天就会收到它。像预计的那样,你得到你的退休金。你不再为我们工作。你的退休金汇给你。你难道还能再说这不正派?”
我无言。
“算了,不说也罢。我反正无所谓。你知道,罗伯特,实际上我从不想伤害你。”
“我也不想伤害你,古斯塔夫。”
“我早就知道,跟你会有这么个结局。你恩将仇报。你对环球保险公司不忠诚。你败坏它的名声。总有一天你会这么做的,这我早就知道。”
“那你看看,你多么英明。”我说。至此一切都是按计划运行的,跟我设想的一模一样。但我还想懂得更多。“现在谁接手此案?贝尼斯?霍尔格?”
“没人。”古斯塔夫说。
“什么叫‘没人’?”
“此案结案了。我们付钱。”
这我已经想到了。我坚信会这样——十九年后的第六感官。这当然好得很。这好极了。不,不,亲爱的上帝喜欢我,非常喜欢。
我当然演戏。我跳起来,叫嚷:“你们付钱?你们疯了吗?你们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