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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了一片荒地,一些战士的眼中已经开始有泪花在打转。队伍被沉默笼罩,所有人都沉下了面孔,再找不到半分轻松之色。
直到爬上山顶,看到村子依旧好端端地在那儿,一切就好像他们离开时一样,没有什么异常,黑旗军中爆发出经久不绝的欢呼声。心被提至顶点,又猛地落回原处,强烈的安心和喜悦感令平时再稳重的人也难以维持平静。以为已经失去了的家园就在前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战士们有的纵声大笑,有的唱着荒腔走板的歌,纷纷拔腿快步冲向山下,想早一刻真正踏上村子的土地。
虽然片刻前还整整齐齐的队列立刻涣散不成形状,颇有些辜负纪贝姆等人当初的苦心训练,艾里却也不想苛责阻止这些战士。因为他心中的雀跃轻快更甚他们,如果不是身为首领,恐怕早和他们一样……
等等!反正平日都被大家当“剩”人赶来赶去,首领的尊严早就没剩多少了,干嘛现在才装佯?去他的吧!
片刻功夫后,脱队“偷跑”的战士们,发现他们的首领跑在了队伍最前头。
随着黑旗军进入村庄,村子中变得越来越热闹了。虽说战士们离开基地也还不到十天,不过经历了加入黑旗军以来的第一场胜仗,又为基地的情况吓了一跳,担心半死,其中的起起落落,心路曲折自不待言,感觉上倒像是离开了好几个月般。村中除了大量上演煽情感人的重逢场面外,随处都可听到兴奋的话语。
“这次出去太刺激了!你不知道在拉雅达有上千巴兰士兵挡在我们前头,望过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刀剑!刚开始还真有些吓人,不过过了一阵就只觉得壮观了。你没看到真是可惜!”
“哈哈!我记得出发前,你可是一夜都睡不踏实,现在就别吹自己有多勇敢了。”
被说穿老底的年轻战士涨红了脸,带点不好意思地道:“说什么呢!
那、那是兴奋的!”
在战士们向留守村子的同伴诉说这趟行动之感受时,留守的人们也向归来的黑旗军人讲述这几日基地中发生的事。萝纱强到离谱的魔法表现,让大家听得咋舌不已。
一举全歼五千人,令方圆五里内化为焦土,这几乎是只在传奇故事才听得到的超强魔法。想不到萝纱一副单纯幼齿的模样,竟然能在关键时刻施出这样的魔法救了大家。
听完事情经过,有人感叹:“圣女果然不是普通女魔法师比得上的!”
“那当然!琉夜说她用的那个魔法,本来普通人用了自己也会死的,可圣女只休养了几天就和往常一样欢蹦乱跳。我看,肯定是有天神的圣力在守护她才会这样!”
不知道萝纱生还的真正原因,人们便按着自己的理解做出这样的猜测。
原本他们还当“圣女”之说是依附“圣剑士”而来,萝纱只因为是伴在圣剑士身边的女魔法师,才被人们提高到这个地位。身为战士的艾里经常亲上战场,冲在大家前头杀敌,许多人都曾见识过他神乎其技的惊人武技。
而战场上萝纱大多使用比较普通的魔法,大家也看不出强弱来。现在知道她缔造出这样惊人的神蹟,大家才开始认识到“圣女”本身所具有的力量。望着从村中出来迎接大家归来的萝纱的目光中,拥戴敬慕更浓了几分。艾里倒没想那么多,见到萝纱便由衷谢道:“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情况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萝纱有些害羞地道:“没什么。”
艾里随即沉下面孔道:“不过,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琉夜都告诉我了,你用的是以生命力作代价的终极魔法吧?”
萝纱心虚地别过头。自己也说不清是不好意思他说起舍身救人的事,还是害怕他猜到自己为何仍能生还的原因。艾里却不放松地紧盯着她的眼睛,郑重说道:“答应我,今后千万不要再轻易牺牲自己,可以吗?”
萝纱看艾里神色认真,是真的担心自己出事,她垂下眼,乖顺地应道:“好。”
虽得到她的承诺,艾里仍不觉得轻松。琉夜之前已把事情经过告诉过他,他知道当时罗炎在场,情况确实十分危急,如果自己是萝纱,大概也只有牺牲自己保护大家的一条路可走。她并没有可以责怪之处。该怪的,是因为误判让大家处於危险境地的自己。
他心中暗暗决定,今后绝不重蹈覆辙,以免萝纱再陷入这样的危险中。十多年前修雅的事已令他耿耿於怀了这么多年,如果连她的女儿也是因为自己而遭到不幸,他真的会抱憾终生。
幸好老天保佑萝纱安然度过这次的大难。望着周围乱哄哄,却喜气洋洋的景象,他安心地叹口气。基地安然无恙,大家皆大欢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吃过晚饭,天才灰濛濛,艾里便让大家各自回住处休息。这几天黑旗军来回奔波,大家着实劳累,几乎都是一沾枕头便鼾声大作,不多时热闹的村子便沉入一片宁静,只听得到呼噜声和含糊的梦呓。
还没睡的留守基地者在做事谈话时,也尽量压低声音,让累坏的战士们能有一夜好眠。
村人们看到萝纱走过,也都只是点头微笑致意。萝纱虽一一向和自己打招呼的村民回以微笑,笑容却有些不自在。事实上,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希望不要有任何人看到她曾来过这一趟。村民们坦然的笑容,总令她更觉得心虚。
她在纪贝姆的房门前停下脚步,轻轻敲着他的房门。值得庆幸的是艾里知道纪贝姆喜欢清净,又要养些奇奇怪怪的花草动物,分派了村中僻静处的一座小楼给他独居。她来找他,比较不会惊动旁人。
她在门外没等多久,纪贝姆便开了门,看来还没睡下休息。看清访客的模样,他惊讶地道:“是你?怎么了?”不仅是意外萝纱会在这时候来找自己,还因为她的样子不大对劲。她的面色有些苍白,轻快安然的神色被犹豫徬徨取代,眼神也瑟瑟缩缩不大确定,失却了往日的精神。他拉过她的手臂搭上脉搏,确定她身体没有问题后,方追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纪贝姆先生……”萝纱嗫嚅道。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她鞠了躬,冒出一大串话来:“对不起,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休息。其实你一回来,我就想找你说话,但那时人太多……但我真的忍耐不到明天,就跑来了!真对不起……”
这颠三倒四不着边际的,到底在说什么啊?纪贝姆有些错愕。木着脸想了一下,很严肃地回道:“呃……如果你的意思是对我有超越长辈的感情的话,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们的年龄差距实在不小。”
萝纱居然没有脸红,也没有跳得三尺高地大声否认,只是愣愣应了一声:“啊?”
本打算用玩笑话让她镇静下来的纪贝姆,见她这般异常的反应,便知道事情严重了。乱发掩盖下,长眉微微皱起:“究竟怎么了?”
“我……纪贝姆先生好像和我母亲很熟,我猜你或许知道一些我父亲的事。”萝纱咬着发白的唇,抬起眼,墨黑清亮的眼眸十分坚决:“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有关我父亲身份的事。”
纪贝姆静静与她对视片刻。看来她经历过一番挣扎,纪贝姆明白她想问的,不只是曾在墨河镇上听说过的有关罗尔的那些没头没尾的传言。她是想知道真正的真相。
敬重纪贝姆的人描述他正面直视人时的眼神为“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像是神灵般能看穿人心”,敌视他的人则说是“亮得好像鬼火,在那副没表情的面孔上好像是睁开眼睛的殭屍,看得人心底发毛。”
与这双眼睛对峙,萝纱却没有半分退缩。纪贝姆暗自点头讚许。不错的眼神。果然是那人的孩子。
“好吧!如果你希望知道,我会告诉你一切。”纪贝姆侧身让开门:“进来说话吧!”
纪贝姆把萝纱带进屋里,递给她一杯自制的安神茶。萝纱随手接过,却无心啜饮,只是以漆黑的大眼睛望着纪贝姆,等他开口。
生性使然,魔族出身的纪贝姆喜欢黑暗。房中只点着一盏小灯,幽暗的火光照在密密麻麻堆放於地面、悬挂在四壁晒乾古怪花叶枝干,变幻着幽蓝暗红种种诡艳的色彩。乾枯的植物散发出各种气味,混合成一股透着怪异的香味。
这样的房间,这样的香味,彷彿具有催眠人心的力量。纪贝姆在萝纱对面坐下后,便似乎有些恍惚,坐了好一阵,什么也没说,迳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萝纱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时,他终於开口。
“魔界中,人们的生死尊卑都是由力量来决定。”
萝纱虽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世和魔界脱不了干系,但亲耳听他说出“魔界”二字,还是忍不住身子微颤,心跳加速。
“百多年前,一个年轻人渐渐在魔界中崭露头角。他有着强横的力量,坚毅绝情的个性,霸气强悍的作风。凭着这些,他吸引到越来越多强者的追随,年纪轻轻便打败所有敌人,成为了魔王。不错。
他就是罗炎,也是你的父亲!”果真……是他!
自从发现光之炎狱没能吸乾自己的生命,而她曾听说过魔王罗炎有不死体质,那时她就隐隐想到了这个方向。只是就算神经再怎么大条,与人族死敌的魔族之王有相同的血缘,对人族来说仍是相当难以接受的事。所以下意识地不愿去想,只是静静等待可能知道内情的纪贝姆回来再问他,心中其实也存着“如果他也不知道的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的想法。
当鸵鸟当到现在,却被人断然宣判死刑,所受的冲击更甚於寻常。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萝纱只觉得心重重一跳,热血冲上头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愣了一下,才想起纪贝姆刚才说了什么。
“他就是罗炎,也是你的父亲!”
这句话在脑中像滚雷般一遍遍轰鸣而过。萝纱难耐地摀住耳朵,却仍是挡不住这声音。像是与脑中的声音发生了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