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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里看来还拥有一些不错的魔法师,魔法的光芒不时如绚丽的烟火划过空中,轰击渡河的船只。被命中的船炸出高高的水柱,侥倖没变成碎木片的也翻了船。失去生命的士兵屍体被搅得混浊的河水迅速吞没。
渡河行动开始不久,河面上已经到处漂浮着插着箭枝的屍身和翻覆的船只,鲜血和翻搅起来的泥污令河水散发阵阵腥气。
失火的船只冒起的滚滚浓烟,瀰漫了整个河面。灰黄的烟雾中,一个个明亮的火头如同怒放的烟花,静静燃烧着那触目的艳红,诡艳之中充满沉黯的死亡气息。
几乎每个拉夏士兵都知道,渡河时将是伤亡最大的时间。但是这个牺牲,却是他们不得不付出的。
现在渡河的步兵,实际上只是将贝拉里军的注意力吸引到索贡河上的幌子。对贝拉里军真正致命的攻击,将来自於前夜已经奉令绕到东北方,避开贝拉里人的侦查网悄然渡河的骑兵部队。
按照原定计划,在步兵部队渡河以吸引住贝拉里人注意之时,骑兵部队将突袭贝拉里军左翼。而在突袭搅乱贝拉里军的防守时,河对岸的其余部队就趁这时间快速渡河,与骑兵部队共同配合,一举歼灭贝拉里部队!
因此,为了赢得全军的胜利,就算此刻的牺牲再大,士兵再多恐惧,他们也只有遵照命令,硬着头皮继续将船划向彼岸。
“真该死的!这次抽到签王了!!”
河中心一条渡船上,有士兵低声地咒骂着。这一艘和旁边另外三四艘船上的面孔,都是属於第七军团十四分队的队员的。巴德莱、艾里等人也冒着箭雨坐在船中。
十四分队在这一次战斗中被分派作为前几批下水渡河的士兵。当前日这命令传到队中时,虽然没有人说什么,气压却在无形中变得低沉许多。人们的眼神变得阴郁,隐约可以听见什么人低声诅咒幸运之神的吝啬。
作为诱敌的队伍,他们必定要承受比其他友军大得多的风险和牺牲。眼下才过了半条河,艾里所乘的渡船中已经有好几名队员罹难。
在过往的战役中,十四分队负责的任务多半是从旁协助,或是截击敌方非主力部队,相对来说牺牲的可能性小很多。不过这次渡河诱敌的部队数量相当大,十四分队分配到这样的任务也还算正常。
但是,当他们把与河对岸的距离缩短到能看清那里等候着自己的敌军时,就不能不抱怨这次自己这一队的运道实在差得有些离谱。
十四分队的船只预定着陆的地点前方是严阵以待的黑色枪兵,绣有火鸟图案的蓝白旗帜在上空迎风飘扬。那旗帜证明了他们是贝拉里国王的直属护卫队,可以说是贝拉里国最精锐的部队!
直属护卫队哪里不待,偏偏守在自己的船正对的岸边!这样的巧合,就不免令人感叹自己所属的队伍运气太坏了。对上这支队伍,十四分队在这一役牺牲的人数无疑又要多出不少。现在大家都只有在心中默祷从侧翼袭击的骑兵部队能及早赶到,冲散贝拉里的阵形,那么在混乱中他们便不用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
艾里一面操浆,一面和船上其他士兵一样尽量将身体伏低,避免暴露在盾牌的掩护之外。虽然他知道小小的盾牌并不能完全保护住自己的身体,而魔法师的魔法弹攻击,也不是铁质的盾牌就能防守得了的。
“小心!”正坐在他旁边的基洛喝了一声,扬臂挥剑,挡掉一枝盾牌无法挡下的,从上空朝艾里落下的箭矢。
自从变成了普通人,艾里就很难及时感知朝向自己的攻击。基洛打落那枝箭后,他惊魂未定地发现如果基洛手慢一步,这一箭将会自上而下地贯穿自己的胸腔。
“谢了,老兄!”他向基洛道了声谢,面上还带着明显的惊容。
假如被圣剑士的战斗英姿深受震撼的克里维。埃尔顿也在这里,看到艾里竟会因战斗而露出这种神色,不知会有多么惊讶。
过去就算深陷敌阵,独力应付潮水般试图将他淹没的大群敌兵时,圣剑士始终是举重若轻,除了昂扬的战意外,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畏惧。这样的他,现在竟然为了小小一枝箭矢而受惊!?
而对艾里来说,这样的变化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过去他虽是带领黑旗军打过不少千军万马的战斗,在战场上更是习惯了冲锋陷阵,常常孤身冲入敌阵杀敌,但那时他并没有真正感觉过什么针对自己生命的危险。因为他的力量在任何情况下都足以保护自己。
而眼下,他却已经失去那强大得能完全保护自己的力量。现在的他只能和一般士兵一样,在尽量做好那聊尽人事的保护之后,便唯有等待命运来判定谁将死去,谁将继续生存。每个人的命运,已不是可以依照自己的行动作为来把握。
他知道那些中箭落水的士兵和被魔法弹轰击而亡的士兵们之所以会死,只是因为那些致命的箭矢或魔法弹正好是射往他们的方向,他们所做的防守其实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分别。
就算是原本潜力非凡,将来有可能成为英雄的士兵,也可能因为一枝正巧射入防守空档的箭矢,就此结束他还来不及展开的前程……
如同呼应十四分队的战士们内心的祈求一般,当拉夏军的船只渡过了将近四分之三的水程时,索贡河北岸终於发生了所有渡河士兵翘首期盼的变化。
空气中开始渐渐震荡起远空闷雷一般的隆隆声,两方人马渐渐都从激烈的廝杀声中辨别出这异样的响动,转头望向左面。
只见在贝拉里阵营左方,起伏的丘陵后面,赫然出现了数量庞大的拉夏骑兵的黑色身影!之前那里崎岖的地势巧妙地掩护了骑兵的踪迹。当骑兵部队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时,已经相当迫近贝拉里军队了。
拉夏的骑兵全速驱策坐骑,以排山倒海之势直直冲向贝拉里的阵营。先前赶路时为了压低声音,骑兵用布片包着棉花裹住马掌,而现在所有的马匹纵蹄奔驰,便在地面敲出低沉却充满跃动感的战鼓之声,混合着战马的嘶鸣和骑士的喊杀声,足以沸腾每个战士的热血!
渡河的士兵在看到这一幕时,都兴奋地大声欢呼起来,为骑兵部队助威。在他们看来,既然骑兵部队如期赶到,便是这场苦战的转折点,胜局已经就此奠定,贝拉里军的阵营将被骑兵部队冲垮,待到河里的士兵登岸协同骑兵队作战,贝拉里军将一溃千里。
而为了达成这个战果,首批渡河的部队已经差不多折损了将近四分之三的兵力。不过,对那些欢呼的士兵来说,既然他们还生存着,能活着迎接胜利,能摆脱原先任由对方攻击的困境,这还是比什么都更令他们欢欣鼓舞。
然而战局的演变,却背叛了他们的期望。还未等骑兵部队的刀剑触及贝拉里人的一根寒毛,局面却再度发生了变化。跑在队伍最前列的一排骑兵突然全部前蹄一软,骑士们骇然发现坐骑蹄下的地面竟然就这样整片塌陷下去!
有陷阱!
惊呼声几乎在一瞬间从每个骑兵的口中嘶喊出来。骑兵试图勒住砩侨Ρ汲壑械恼铰砀静豢赡茉谡饷炊痰木嗬肽谏纷∪ナ啤W钋傲械钠锉舜硪黄テサ刂苯佣槿肷羁又小!
后方的骑士或是不明白前头发生了什么,或是来不及停住坐骑,与前面试图勒住马匹的骑兵发生了激烈的冲撞。混乱中更多的骑兵被推挤着掉落深坑,人和马层层叠叠地压在一起。被埋在下层的骑士没有当场摔死,也被随后压下来的人马压断了骨头。
坑底装设的许多长长的尖刺,更如同烤肉串一般将许多骑士和战马的身体穿刺成一串。人畜的惊叫和濒死的惨呼声,响亮得连渡河士兵都听得清楚。
“该死!”艾里听到身边的同伴大声咒骂:“计划已经被他们看破了!!”
很明显,拉夏派往西北面夹击敌人的骑兵并没有成功避开敌人的侦察。贝拉里军更将计就计地做下安排,一边充分利用时机趁渡河时消耗拉夏军的力量,同时等着骑兵队来自投罗网。这次行动,可以说完全失败了。
拉夏军的统帅一开始还在犹豫是否该舍弃骑兵部队,立刻让渡河士兵退回南岸,将伤亡压制在最小的范围,但最后还是决定硬顶住压力让步兵登岸,解救骑兵部队,合力进攻贝拉里军,继续进行原先的计划。然而,继续恶化的战况令这艰难的选择变得不必要了。
北岸的骑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没有再落入陷坑,便要绕过陷坑继续冲杀向贝拉里的大军。这时,一些惊魂未定的骑兵们环视周围,却发现地面上的草丛间隐隐泛出黑色的油光。意识到这意味了什么,骑兵们更加惊恐地大喊:“地面上洒了油!小心火!”
之前冲入这一带时,骑士们就有闻到油味,不过看河上那熊熊火头,他们便以为这油味是敌人的火箭散发出来的,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他们才知道,这油味是从自己马下发出来的!
可惜他们醒悟得太迟了。几枝火箭脱弦而出,从贝拉里军方向朝他们那里射去,一落到地面便引发了熊熊烈火。大片的火墙立刻吞噬了拉夏的骑兵队。
见到这急剧恶化的战况发展,统领拉夏军的普洛汉将军已明白对岸的骑兵部队算是全军覆灭,救不回来了。为避免更大的伤亡,他不得不命传令兵吹响号令,命渡河的士兵全部后撤。
艾里作为拉夏士兵参加的第一场战斗,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在前几日,他还曾设想过现在没有力量的自己,在战场上该用什么战斗方法来保护自己,却料不到这一战根本就连和敌人刀剑相交的机会都没有。
撤退时的危险并不比前进时少,甚至还要更多几分。渡河的士兵付出了和前进时差不多的伤亡代价。当渡船终於撤离贝拉里的攻击范围,船上的士兵已完全失去了开战前信心昂扬的蓬勃气象。
颓丧的气氛伴随着他们,一路驶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