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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里头怎么说?”艾里对此大有兴趣。失踪了这么久后再出现,他很想知道昔日的夥伴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说妖精领域里各家酒馆的老闆娘们听到你平安生还的好消息,都忍不住喜极而泣,说是终於有希望讨还积欠的酒帐了。”
“喂,你……”艾里挫败地耷拉下脑袋。
“……开玩笑的。”青叶神色淡定地摆摆手。看来她还颇有几分冷面笑匠的资质。
“为免节外生枝,纪贝姆先生暂时扣下了有关你行踪的消息,目前妖精领域中只有萝纱等几个最可靠的高层人物知道你没事了……”
略一沉吟,她补述道:““可靠”两个字或许可以再斟酌一下。据说萝纱知道那消息后,差点冲动得直接从妖精领域那儿飞身过来找你。费了纪贝姆先生和维洛雷姆等人好大一番功夫,才劝住我们的圣女殿下不要轻举妄动。”
“萝纱……”艾里在心中默念。
青叶的口气是略带戏谑的,他却彷彿可以由此想像萝纱当时激动的样子,不由深觉感动。
他听青叶说过她在自己失踪后急遽蜕变成熟的表现,但想来成长得再怎么快,她内心的不安仍是无法抹消的,只是被隐藏起来罢了。
知道自己没事的消息时爆发出的情绪波动越强烈,越是表明她先前因自己的事而默默忍受的精神压力有多大。这些日子,也真是苦了她了!
“另外,”青叶的话声再度拉回他的注意力:“虽然还不清楚你到时会怎么安排,黑旗军也在为与拉夏人的战争作准备,现在军队已经大致整顿完毕。值得一提的是,比尔这次被正式任命为队长,单独统领一支分队。”
“什么?”艾里错愕道:“纪贝姆先生应该知道比尔和普洛汉将军的仇恨啊!不想让他的心被仇恨蒙蔽的话,就该尽量避免让他与有关报仇的事牵涉太多才对。纪贝姆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青叶摇头不答。她和纪贝姆依靠信鸽联系,对这件事也不可能像当面谈话那样详细追问。
艾里思索一阵,仍是未有答案。此时自己身在外地,也没法亲身安排一切,只有想办法传话给纪贝姆,让他改变安排。想到这,他记起自己来找青叶的正事还未料理清楚。
“啊!差点忘了正事!”他回神过来,向青叶继续嘱咐:“我已经知道他们打算如何对付黑旗军,也想好怎么利用这形势让拉夏人吃上苦头。给我纸和笔……”
青叶递上纸笔,艾里接过便坐到桌边,开始埋头奋笔疾书。
边写,艾里边道:“我把需要黑旗军配合的部分都写在这里,回头你尽快把这消息送给黑旗军本部。务必保证他们会在一天之内收到!”
“你放心。”青叶点头承诺。
“还有,拉夏人明天一早就会拔营西进,你们也得做好动身的准备。今后你们就还是像这几日这样保持一段距离尾随在后。等到我们开始行动的时候,你们也会有的忙。”
“遵命!”青叶以军人的刚强语气斩钉截铁地应道。随即,却又绽出一朵充满欢欣的耀眼笑容:“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有机会携手合作对付敌人呢!我很期待。”
艾里正好写完对黑旗军的安排,搁下笔来。听她这么一说,他的动作一顿,忽地忆起了两人最初相识的时光。
当时自己和她,不,和“他”完全是相互竞争、猜忌的关系,那时根本就不曾料想过两人之间有一天会演变到今日这样。现在回想起来,令人不由心生感慨。
“我也很期待。”他抬起头来,亦由衷笑道。
崎岖的山道两侧,放眼尽是远古的茂密森林。这里随便一棵大树,都不知在这屹立了多少年头。
千百年时光的磨砺,令它们呈现出比一般林木更加深浓沉郁的色调。幸而林间落下的斑驳光影,清新的草木香气,还有草叶间的虫鸣声,给这远古森林平添了许多生机,并不显得沉闷死板。
此刻,林间清幽轻灵的画面,却被抹上了一笔完全不相称的冷硬色彩。
一支庞大的军队出现在蜿蜒的山路上。冰冷的铠甲,暗沉的军服,刀尖耀眼的锋芒,将森林的幽静宁和破坏殆尽。
森林中的动物远远便感觉到他们散发出来的萧杀冰冷的杀戮气息,躲藏在隐蔽的草丛灌木之后畏惧地窥看这些入侵者。
而被窥看者也并不从容自在。在这些士兵们眼中,这片幽暗的林子才是危机四伏的所在。
许多士兵的神色都显得有些紧绷,视线不时向四周的阴暗处溜去。
虽然没有人刻意向他们解说过,但对黑旗军稍有瞭解的人,便知道城市之间延绵的山林地带是黑旗军真正用来打击敌人的战场。
来到这里,他们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黑旗军控制的领域。
阴暗处那片重叠摇曳的树影背后,是不是潜藏了什么样的危险?下一瞬间会不会就突然冒出一大群黑旗军士兵?谁也不知道。
崎岖的地势和繁茂的森林,让人无法清楚地把握周围的真实情况。
而越是看不到的威胁,往往越加令人不安。
士兵们在林间沉默地行进着,低抑的气氛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尽量避免弄出声响,以免压过任何可疑声响。
长时间持续保持这样紧张戒备的状态,对人的心理是一股不小的压力。从出发的城到拉夏军第一个目的地本来应是六天的路程,但对黑旗军的小心防范让拉夏军的行进速度减慢了些,大约要八天才能抵达。
沉默的行军才过了两天,虽还未见黑旗军有任何行动,士兵们的情绪便已显出些许不稳的徵兆,变得焦躁起来,一点小事便可能撩拨起他们的火气。
从某种意义来说,黑旗军的突袭可以说是在期待中降临了。
变故是在拉夏军队伍的末端发生的。拉夏队伍上空的空气,忽然被大量飞箭撕裂开来。
数十名士兵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身体就被箭枝贯穿。淒厉的惨叫让其他士兵警醒过来,摆出防禦的架式望向箭枝发射的方向。
拉夏军队所佔据的山道位於山腰上,左靠山壁,右临深坡。山道左方陡峭的斜坡上,茂密的草丛林木连成一片覆盖满了每一寸地面。
拉夏人惊惶地发现,草木之间隐约有幢幢人影晃动。
此时,这些潜伏於草丛中的战士已没有隐藏形迹的必要。他们直立起身子,手握长弓,居高临下地瞄准坡下的拉夏人射出大丛的箭雨。
“黑旗军!”许多人脱口惊呼。
草丛中的战士周身衣物都是草绿色,佈满深浅不一的绿色斑纹,头上也戴着以草编紮成帽子,乍一眼看去几乎和草丛融作了一体。若不是那大幅度的射箭动作,相当不容易从环境中分辨出他们的身形。
虽然这些人穿的并不是黑旗军的黑色军服,但会在这里袭击正规军队的人,不会有别的身分。
暴露於箭雨之下的拉夏士兵一面发出警讯,同时慌忙取下背上的盾牌抵挡弓箭。发现弓箭再起不了多少作用,黑旗军战士立时停止发射,毫不停顿地沿着山坡猛冲下来。
山坡坡度极陡,与其说他们是“冲”,不如用“滑落”来形容更贴切。藉着下坠的势头,黑旗军战士的速度更快,势头也更猛,几乎在一眨眼间就冲到了拉夏人的队伍中。
才来得及抽出刀剑的士兵们根本无法抵禦这天降神兵迅猛的来势,转眼间队伍便被分割成几截,被人数并不比他们多的黑旗军从容困住。
一瞬间,雪亮的剑光照亮了拉夏士兵的瞳孔。
刀剑锋刃的银光如闪电般,自被突袭的拉夏军队中每一处亮起。每一闪现,几乎都会带起一抹淒艳血光。双方甫一接触,便爆发出激烈得超乎寻常的战斗。
此地所有拉夏士兵的耳中,一时完全被刀剑交击的铿锵声、战斗的嘶吼声和伤亡者的惨叫声所充斥,除此之外的一切声音都被掩盖净尽。他们的头脑也彷彿被战斗的声音滤过一般,只剩下一个念头:挥剑!
酷烈的战斗,逼得众人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周围不时有战友倒下的画面,让倖存的拉夏士兵时刻绷紧了神经。在黑旗军战士凌厉的攻击下,他们不敢松下一口气。
保住性命的唯一一条路,便是战斗。只要稍有松懈,迎接自己的就是死亡。
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驱策着他们拼尽全力,不断地挥剑,挥剑!虽然交战的时间才不过短短片刻,为在黑旗军战士高强度而密集的攻击下活下来,拉夏士兵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湿透。
而即使这样,牺牲者仍是不断增加着。
受到突然袭击的拉夏士兵已是散沙一盘,只能各自为战,受限於狭长崎岖的地形,前头的部队一时又难以掉转头来援助,怎挡得住蓄势已久、配合默契的黑旗军?
黑旗军人数虽不算多,却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协调,进退配合默契极好,能互相掩护弱点而最大程度地激发出对周围敌人的伤害力,在敌人的队伍中自由纵横来去,拉夏人的反击几乎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若从战场上空俯视,黑旗军凌厉的攻势便像是由刀尖铸成的滚筒,在拉夏的部队中毫不停顿地滚动,滚到哪里便给哪里带来血腥和死亡。
不多时,还能站着抵抗黑旗军的人越来越少。而相对来说,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也就变得越来越大。
“再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样的感觉,几乎在每个苦战中的拉夏士兵心头浮现出来。
就在拉夏士兵每个人都道这次是死到临头之时,黑旗军的领队者忽然发出一声尖锐哨声。所有的黑旗军战士不管正处於什么状态,听到哨声都立时收手。
与出现时一样突然,他们乾乾脆脆地丢下打到一半的战斗,毫不迟疑地撤离战场,一同跃下山道右方的陡坡,急速地向下滑落,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本已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