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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片拍摄从上午九点一直干到夜晚七点。短短三十秒种的广告片,竟然耗费了十一个小时。姐不时地启发临时凑起来的一家人要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姥姥的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几乎僵硬,演女儿的小女孩跑来跑去不下三十趟,姐还在不停地叫嚷着“重来”!姐认真得近乎残酷,要求演员们记住说哪句话要停顿,哪句话可以边走边讲,什么时候笑,笑到什么程度。我第一次知道,演员们演十几秒种的广告片也这么费劲。
片场上,米丫显露出泼辣能干的一面。只要看见哪个演员下场,她就递上去一瓶矿泉水。演父亲的男演员偷闲抽支烟,她会迅速找来一个烟缸递上去。看得出来,她比严敏干得好。上次严敏给姐当制片与剧务,差点没被姐骂死。她勤快却不仔细,越勤快越添乱。米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干活利索得让人啧啧称叹。姐说:“她这个样子,真像个专业剧务,下次拍电视剧,你记得一定要叫上她。”拍最后的合家欢镜头时,姐突然提出:“给她再加三百元,你看好不好?”
“谢谢姐。”
一整天,米丫只字未提李远。她认识了一大堆新朋友,很开心。
其实,米丫就在中午大家吃完盒饭的时候,悄悄地传呼了他。李远说他在外面跟家人吃饭,下午会传呼她。米丫因此受到鼓舞,干活更加卖力。不幸的是,下午没有等到李远的电话。晚上收工后,米丫到家已是半夜十二点,她也不管对方睡了没睡,一个传呼打过去,李远没有打来电话,给她发来一条短信息:跟家人吵架,无法分身,明天联络。
第二天,李远并没有同她联络。米丫难受得像掉了魂一样。晚上她才收到李远的传呼信
息:“今天是父亲节,我要陪我父亲买东西,晚上全家人在一块儿吃饭。”
简单的几句话整得米丫没有脾气,呆呆地坐着,睡着,无法入眠,爬起来用一点纯净水,一口气吞服五粒安眠药。
第三天中午,李远才来到米丫家。那天早晨,我给米丫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羊城晚报》刊登了广东省新近出台的有关丈夫包二奶,妻子可以分割财产的条例,我希望,米丫在与杨争仁离婚时能够分到一半财产。米丫的生存能力几乎等于零,既无文凭又无任何手艺,仅仅是一个需要男人养活的主妇。她是一株藤蔓植物,需要借助什么东西攀援才可以存活。
就在我打过电话不到半小时,李远用米丫给的钥匙开了她家的门。电话里,米丫和我商量如何让李远充分利用省里新出的条例,离婚时用足政策,多分些财产。可悲的是,李远一进来,米丫习惯性地宽衣解带,躺在床上,准备云雨一番,把与律师商谈如何打官司的事忘到爪哇国去了。
李远刚从妻子小文身边回来,再不像在妻子怀孕期间那样急着叫米丫为他熄火,他在卧室里踱过来踱过去,瞟瞟米丫干瘦的裸体,提不起什么兴趣。但是,他必须完成例行公事,否则,眼巴巴地盼望他上床的米丫绝不会善罢干休。
就在他慢悠悠地脱衣服的这段时间,他接听了两次手机。先是许静山的电话,问问他最近的情况,客观而公正地评价说,李远在他所里实习期间工作还是不错的,业务熟悉,也注重律师操守,他决定给他写一份好一点的鉴定,便于他找另一家律师事务所执业,有空过去拿鉴定,并祝他一切顺利。这一回,许大律师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询问米丫案子的进展状况。
第二个电话是李远姐姐打来的,说有一家新的律师事务所愿意接纳他,让他明天早上十点去见工。
这两件利好消息扫去了几个月来积压在李远心上的阴霾。当初为了接米丫的案子,为了按自己的思路办案,与许律师许所长闹得很不愉快,连单位都没有了。他绝望过,想不到峰回路转,许所长许律师并没有拿玻璃小鞋给他穿,他也找到了新婆家,又可以重整河山。望着床上的女人,李远觉得原先怪她是扫帚星,是一个错误。
做爱的时间很短,她没有来高潮。她从洗手间冲洗出来,李远已经离开了她家。
夜晚九点多钟,李远从公共汽车上打来问候电话,突然冒出一句:“米丫,你看,我们结拜姐弟如何?对外我们互称姐弟。”
米丫顿了顿,什么话也没有说,挂掉电话,睡觉。
小乐住院去了,米丫也活得并不新鲜。五月间,为了完成新闻发稿量,拿到足够的工资,也为了写出有影响力的报道,我感觉像一匹上了套的马,沿着一个陌生的方向,甩开马蹄狂奔。
我真想找个理由大睡一场。那就生病吧?也是奇了怪了,为了追踪采访对象,晚上一点以前没有贴近过枕头,身体倒反而好了许多。大概属羊的女人就是这种劳碌命。
早晨,我赖在床上不愿起来,满脑子胡思乱想。想老公。
《你无法阻止》 二用纸巾的年代(1)
玛格丽特·杜拉斯说:“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她说这话的时候也确实老了,毕竟七十岁了嘛。现在,我,三十出头,天哪,我发觉我真的老了。一直在我脸上流连的青春痘奇迹般地不见踪影,眼角不打招呼出现了细密的纹路。我渴望有一天,在某个地方,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主动介绍自己,不是回忆原先认识我,而是说我们现在开始,走完人生后半程的所有的路。经历了对迈尔斯的幻灭之后,我渴望有个男人这样说,不希望我70岁的时候,才有一个陌生男人表白“爱你备受摧残的面容”,那实在是太残酷了。假如能够,我希望有三种男人在某一处公共场所向我走来,让我从容面对。
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但绝不会大我二十岁。他事业有成,稳重得体。最好能操几国外文,有过多年畅游海外的经历。他两鬓泛霜,睿智沉稳,说话时有好听的磁音。他喜欢带我去东丽水库那家西餐厅吃法式田螺,会给我讲吃西餐的顺序。当我贪嗜冰淇淋时,他会爱怜地掏出POLO牌子的手绢递给我。在人人都用纸巾的年代,用手绢的男人无疑是怀旧懂爱的人。
第二类男人可能和我年龄相当,但绝不会比我年纪小,只有米丫、严敏才神经不正常,找小弟弟玩。他热情奔放,不乏成熟,愿意和我一同慢慢变老。
也许,第三种男人可能我原先熟悉,我们原本是君子之交,一路上关照、呵护,大路分岔后,他去寻找自己的宝藏。等他取得了他所希望的,一回头,我早已不见踪影。在一个不经意的日子里,他竟然可以在另一个人生的弯角去静候我的到来。
电话铃疯狂地撕扯着我的神经,将我从神游的状态唤醒。我匆匆告别了三类男人,可惜在真空状态下看不清他们的脸庞,只留下了亲切而模糊的背影。我懒洋洋地下床,将电话子机拎近耳边。
米丫那永远大惊小怪的叫声敲打着我的耳膜。“你是对的,我再一次决定和李远分手。”
狼来了!又是狼来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去说她。
“倩,有一件事算我求你……”米丫的话音忽高忽低,像她整个人一般极其不稳定。“我想找个男人,依靠一下,和杨争仁离婚是迟早的事,法院会判的,和李远也极不现实……”
米丫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一些条件。这个男人应该能够养活她和女儿,尤其重要的是善待她们,她一定会和那个男人白头到老。她说,如果有那样的男人,她不会半夜哭哭啼啼,不会用六七颗安眠药麻醉自己,更不会与李远不清不楚地搅和。
六月下旬的阳光很辣,热浪从城市巨大的烤箱中不断散发,将人们的面皮烘烤得焦黄。南都的男男女女都撑把花伞上街,抵挡太阳。在这个热辣的正午,我进出都打的,从车里出来即刻钻进酒楼,让包厢里的空调为我抵挡酷暑。
在这里,在米丫的“相亲”宴会上,我殷勤得像个小丑。
粤菜。白灼基围虾,生吃龙虾仔,木瓜炖老蛤,南瓜芋头煲,还有两三个叫不上名字的煲仔。包厢里弥漫着海鲜制品的微腥味道。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米丫,她神色自若地吃着盘中的嗟来之食。我给她介绍的对象老王在拨弄着食物,不停地赞扬这家酒楼的厨艺。米丫和老王的目光都避免互相对碰,拘谨地投向其他地方。我感觉像完成了重大任务那样松了口气。我曾采访过南都的单身群落,老王就是那时在南都市茶艺馆三楼认识的,这以后,他就没断过骚扰我,求爷爷拜奶奶要我给他介绍一位女朋友。今天,总算可以交差了喔!
“怎么样?我给你介绍的女朋友够水准吧?”趁米丫上洗手间的空隙,我不忘在老王面前表功。
“别逗我了!”老王是东北人,个性爽朗正直,就是有点洁癖。“岁数也大了点,还拖着一个油瓶。你要给我介绍得专心一点。我就觉得你的岁数还可以。要不,你嫁给我吧?”
“滚吧你!”我嬉笑着拒绝老王。如果我嫁给老王的话,也许会很有趣,但我知道,对于一个拿了钞票就要不停地洗十二遍手的男人,那是多么难相处。同样,对于一个希望另一半是贤妻良母型女子的老王来说,如果娶了风风火火想搞点事业的我,也是他的不幸。
“你的女朋友脸色很不好,你叫她多注意身体。”分手时,老王对我说。
在和米丫打的士回家的路上,米丫声明她不喜欢老王:“四十好几,一直没有找到老婆的男人,肯定是心理变态。你看他皮肤都打皱了,就像玲玲原先养的沙皮狗。这种人,白送给我都不要。”
“莫非你只喜欢小白脸?”我阴不阴阳不阳地讽刺了一句。
她的棕色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