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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倩,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李远只是一个实习律师,他还没有律师资格。”米丫坐在床上,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不敢正视自己天大的失误。
我越发奇怪了:“这有什么呀!没有律师资格,也可以以公民的身份代理呀!只要他有本事,熟悉法律和诉讼程序。”
米丫胸有成竹:“李远很聪明,是政法大学的高才生……”
“怎么啦?”我倚在墙上,看着米丫一双小手神经质一般搓来搓去,“是李远撂挑子了,还是发生别的事情了?”
米丫身体前倾,双肘支在膝盖上,眼睛抬向天花板。我仿佛听到她脑袋里的所有机件在紧张地调节,搜索着适当的措词。“你知道李远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吗?主任是一个著名的铁腕人物。”
那是一个著名的律师。我之所以信任李远,跟他在此人手下干活多少有些关系。我看看米丫,搞不清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我原先求他给我打官司,他说我没有证据打不了。早晨一上班,他听李远说,报社要出稿,他吓坏了,他认为没有证据就见报是要出事的,他说为了负责,改由他来打这个官司。”
“那怎么办?律师是你挑的,你可以请李远,也可以请他,关键是看你个人了。”我离开墙壁,向窗户走去。
“我觉得他是来邀功请赏的。”米丫有些不安,“我不能将李远扔下,他这么年轻,需要一件大案来增加他的知名度。李远说,再过半个小时左右,许大律师要来阻止发稿,你要帮帮我,让稿件见报,拜托你,不要被那个主任搅坏了。”
那天,玲玲离开我的时候,悄然塞给我一封控诉信,一双大眼是那样的清澈和单纯,她相信大人们会为她撑腰,新闻界会为她说话。我对米丫说:“重要的是,强奸猥亵小女孩的禽兽父亲不能逃脱法网。我不会因任何人的威胁而撤稿,这是我的事情。你愿意找什么人打官司,那是你的事情。”然后,我将自己窝进布椅中,那神态,我想,一定是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母亲面前表现淡定从容的“英雄秀”。
透过四星级酒店漂亮的落地玻璃窗望去,一辆惹眼的轿车倏然停靠在酒店的左侧门外。一位穿着浅米色半长风衣、约摸五十岁的男人钻出车外,步履坚定、果敢,凭他那种急不可待的姿势,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是海滨律师事务所所长,许大律师。在他的身后,还有两位随从人员。刚刚,他约定我们在酒店见面,他有急事同我们商讨。
那男人虽然上了年纪,一双狭长的眼睛却非常犀利有神。窝在酒店咖啡厅内的米丫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随后朝他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我快步迎上去:“您好,您是许律师吗?久仰。我是徐倩。”
“我听过你的名字。我是许静山律师。”他一脸的严肃,因跑得太急而微微有些气喘。
“许律师,我……”米丫一副典型的弱小女子模样,缩在咖啡椅里,恨不得能镶嵌进缝隙里去。
“米丫,我不和你说话。我只想告诉你,你这样做肯定是自取灭亡。”许大律师在咖啡椅上落座,当他数落米丫的时候,目光只粘在我的脸上。“徐记者,我知道你是名记。但是,你不要忘了,李远只是实习律师,他还未满实习期,就算要出庭打官司,也要有老律师带着他出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阻止报社发稿,要不然,一切都晚了。”
阻止发稿?我看着许大律师喋喋不休继续嚅动的双唇,感觉他真像痴人说梦。不说我这些天的辛苦都白费了,那可怜的米丫母女谁来帮助呢?再说,孟总肯定不会答应的,这篇稿件是他钦点布置的,他希望通过新闻舆论的监督作用,将那个人面兽心的继父推上审判台。当老总的有这样的社会责任感,是我们手下人的幸福和光荣。
上午十点左右的酒店大堂,像是一个宿醉未醒的老人,连咖啡厅内的服务生,也满脸的萎靡不振。许大律师的一番话,在静寂的空间肆无忌惮地穿行。“这个案子没有证据,是不能这样盲目打的。你以为我不同情米丫吗?凡事需要科学和理性,想打官司要有打官司的基础,不能为稳定的社会添乱。”
“你的意思是……”我不明白,对于一个强奸猥亵少女的真实案件,新闻机构的介入就会打破某种利益的平衡,从此天下大乱吗?许大律师为何如此上纲上线呢?
许大律师用下巴示意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那男人立即谦恭地立起身来,递给我一张名片。当我刚刚看清楚名片上标明他是律师事务所办公室主任的头衔后,他又忙不迭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档案袋。
档案袋里面有一沓个人资料,全是各类报刊上剪下来的专访与通讯的复印件。报纸上有多张许大律师的灿烂笑容照,干练、英俊而自信。在现今的社会里,新闻有时具有为人造势的作用,专访就是极好的标签。从干这一行起,我不知道已经替多少知名和不知名的人物做过专访了。对一些求上门来希图出名的人,我也违心地做过一些专访。俗世中的任何人几乎都不能免俗,我们原本是个俗人。我想出名,但我向读者诸君发誓,绝不想靠专访来扬名立传,绝不靠几篇专访做荣誉的开路先锋,那样未免太无趣了。
许大律师不慌不忙地说:“我打官司打了多少年,你知道吗?南都建市之前,我就来了。我不想和别人比资历,我只想告诉你,打官司不是一件随便的事情。前两天,李远在我们所里说,米丫的案子公安不立案的话,还可以找媒体加以督促。徐记者,打强奸官司,最重要的就是证据。他不去拿证据,不去调查,光找新闻记者,想凭舆论压人,那是不行的。只能是越帮越忙。”
米丫忽然从咖啡椅上弹起来,她似乎有点气急败坏:“证据?证据没法拿呀!公安要求我女儿拿出当年一条带杨争仁精液的内裤来。说实话,我就没想到这一招,我和女儿要是真像别人认为的那样陷害杨争仁的话,我不会和杨上床,搞到一条带精液的内裤吗?当我手头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时候,你们律师事务所有谁来帮助过我……”她看看我,目光从尖刻与无奈转成一种轻微的笑意,一种宽慰,“像徐记者和李远,都是好心人,他们只想帮助我……”
“法律重视的是证据。”许大律师打断米丫的话,“我今天来,因为我是李远所在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我必须对我手下律师们的行为负责。我是不想打你这个官司的,我现在案子多得接都接不过来,我只想说,这个案子很复杂,几年前的事情,现在翻出旧账,是需要好好地审视、调查、了解一番的。”
许大律师转身向我,给了我一个难得一见的友好的笑脸:“徐记者,米丫是个糊涂人。
你呢,有什么事情我们联系一下。”他挥手准备埋单,被米丫阻止了。
我听出许大律师话里有话,趁米丫埋单的空隙,我单独送他走到酒店门口。他理了理头发,口吻不再咄咄逼人:“小徐,这个案子假如让我来做,就不是这个样子,你现在赶紧请示你们总编辑,先把这期稿件放下,等我回去仔细研究研究,我再同你讨论怎么做下去,好不好?这种事情要做是能够做大的,有社会效益。”许大律师这时兴奋起来,脸颊微红。
许大律师的凌志车绝尘而去,我正准备返回酒店,李远的黑色佳美疾驰而来。
“那个老头对你们说了些什么?”李远泊好车子走过来,问话中分明把他的顶头上司当做假想敌。
“你问米丫吧!”我对李远说。
《你无法阻止》 一支离破碎(1)
米丫回到905号房间,大约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已经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紧身短裙,雅致的深蓝色羊毛罩衫,与街头市面上女孩的穿着并无二样。眼睑上抹上一层细细的浅蓝色眼影膏,使双目熠熠生辉。继续与她来往之后,我才知道,生活优裕,装扮时尚,才是她的本来面目。我们第一次见面,她穿超大码的西服,我在前面说过,那是问朋友借来的,企图用落魄者的形象来吸引众多记者的眼球。
李远和我敲开905号房,他是熟门熟路,老熟人似的坐在酒店床铺上,焦急地问米丫和我:“那个老头冲进来说了什么?”
米丫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八宝粥,递给我和李远,我没有要。李远拉开易开盖,随手放在床头柜上,自说自话起来:“今天早上,我上班不久,将报社要发稿这件事情跟他说了,他立即就发脾气,拼命地骂我,要押我到报社来撤稿,我不敢来,他就先来了。我想,这份工肯定也保不成了。”李远说话的速度不快,音色还算柔和,只是有一点点湘音。
“你千万别想太多,这个案子米丫委托你,就是你负责的,谁也抢不去。你这么年轻,怕什么?”我觉得李远太多虑了,赶紧鼓励一番。
米丫在穿衣镜前画唇线,往嘴唇上涂一种夺目的金色,使得她的皮肤看起来更白了一些。她已经看到了光明的前景:“稿子马上要出了,肯定有戏的,你怕什么?反正我不炒你就得了,你还怕许大律师不成?”
“我怕他,他算什么?不就是花钱找人写了几篇报道吗?”
我不同意李远的偏见。许大律师打过几个很有影响力的官司,那些官司奠定了他在南都市司法界的好名声。我相信,好名声是花钱买不来的。
见我摇头,李远识趣地说:“徐姐,他总要给年轻人一个成长的台阶啊!总不能见到影响大的案子,都给自己去办,我们怎么办?我们也需要资历啊!”
律师事务所的内部事务,我能说些什么?我想得最多的是:稿子就要见报了,随后的连续报道从何处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