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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乐笑起来时春风满面。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想起什么似地问我:“你上次去泰国旅游,有没有看过泰国皇宫对面水上运河的早市?有最便宜的水果,还可以买枕头面包,喂河里的红鲤鱼。”
我站起身,将手里的西瓜皮扔到不远处的垃圾筒内。我的瞄准技术,比起与严敏在梅娘湾的时候,可以说进步神速。我说:“那次旅游,是三年前的圣诞节前夕。当时,你在哪里?”
“我想一下,噢,我已经回到了国内。”小乐的手在夏夜凉爽的风中挥舞,“曼谷是一个给我很多留恋的城市,我真的想再去看一次。”
“好哇!”我大叫起来。“我可以陪你一同去探访,一起去吃水果,逛水市。有人说在泰国公海上钓鱼最有趣,我还真想去呢!”
就在我挥掌大笑大叫的时候,一片荷兰玉兰花瓣飘落下来,落在小乐的肩头,小乐震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低下头,将玉兰花瓣捡起来,放到鼻尖嗅嗅,脸上泊满了沮丧和消沉。“小妹,泰国有一句俗语:‘当一朵花落到你的身上时,你可能就要离去了。’”
我心一紧。接过他手上的那片花瓣。象牙色的花瓣,直径约有十五六厘米,在月色下,因负载着某种诅咒而显得古怪可怕。“不可能。这又不是一朵花,只是一瓣。你还早得很呢……你信不信,有人比你活得还要艰难?”我迅速地转移着话题,讲米丫的故事。米丫在情欲的迷宫中迷路,生不如死。
“你叫她来,我一定会好好地开导她。叫她好好地活着。”他又要回那片花瓣,轻轻地放在人造湖的水面上,让风把它吹送到远处。他感慨万分地说:“活着,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我能感觉到,伴随着米丫的故事,小乐的情绪慢慢地向平缓归航。天幕中,从西面飞来的一架夜航班机闪烁着微弱的灯光。此刻,月色。灯影。湖水。我恐惧着小乐的恐惧,幸福着小乐的幸福。小乐与米丫,同是天涯受苦人,我何不介绍他们相互认识,让两只寒号鸟在精神上互相依偎着取暖呢?
“太好了!”当我告诉米丫要介绍小乐给她认识的时候,她双手合掌,仿佛要见面的不是一个艾滋病患者,而是一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这让我有些惊讶。在我采访小乐之初,她有时到我公寓来玩,帮我洗衣,洗衣粉的用量都大大超量。她说,这可以杀死艾滋病毒。有好几次,她逼迫我去做检查,早检查早发现,也许就救了我一条命。救不了,也好早日安排后事。
我觉得她今天有点反常。说:“你今天是不是脑子有点进水啦?”
《你无法阻止》 三东边日出西边雨(2)
她拍着我的肩,把她的恶毒阴谋和盘托出:“倩,我想好了。你叫小乐卖一管血给我,不过就是200cc,我要让李远染毒,让他慢慢死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忍无可忍地拎包准备离开。米丫突然一脸坏笑,一把抓住我的两只胳膊说。“倩,随口说说,别生气喔!”她并不理会我的愤怒,自顾自地打圆场。“开个玩笑介意什么呢?我家里还有好多花旗参、高丽参,可以拿去给小乐补一补。”
我盯着她浑圆的大眼睛,撇了撇嘴角。“这还有点像人话。”
时报的办公条件和环境都很不错。主楼是一幢二十多层采访大楼,雄居市中心区,围绕着大楼圈了一个大院子,分为办公区和生活区两部分。办公大楼被命名为瞭望大厦,大厦顶端的海船有一支高高的桅杆。普利策说过,新闻记者是站在船头上的瞭望者。每次仰望大厦尖顶上的桅杆,我都非常害怕,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张望海面,我知道,我永远都无法办到。
我所在的办公室是完全敞开式的,约有五六百平方米,被隔成六个大区间,每一个大区间再套有五六个占地两平方米的独立办公区域,每个区域呈半开放式,有浅灰色的电脑台和同等色泽的名牌电脑,每个电脑台上照例有一盆绿色植物,以天竺葵、橡皮树、白兰和龟背竹居多。这些东西都是静止的,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呈现动态美的就是老记老编们。
我挨批评那天毫无征兆地突然来临。午饭后,我在特稿部写稿,心情还不错的时候,孟总手持当日刚刚签完的版样,径直走到我的电脑台旁,面无表情地对我招了招手,“你来一下。”我跟着他走进总编辑室。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看他的版样,把我撂在一边。就是在这种异常压抑的气氛中,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悄悄地注意到他的表情,完了,今天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你看看这些……”孟总打开桌上的一沓批文,批文旁边是一个蓝色的特快专递信封。“那个叫米丫的女人到处写信,她给许多中央领导都写了信。现在上级批示叫我市公安部门严查……你看,这件事情闹得多大呀!这分明就是假新闻嘛。”
“可是,这件事情是确凿的呀!玲玲那孩子不会拿这种事情来损自己的呀!”我感到十分吃惊,事情还在发展之中,怎么一下子就定性为假新闻呢?
“你知道吗?公安机关很怪罪我们的报道,因为……”孟总顿了顿,像在仔细考虑措词,以防我突然昏倒。“玲玲的处女膜完好无损!”
“不可能!”我就像痴呆儿童一样失声尖叫起来。我站在那儿浑身发抖,控制不住。“玲玲怎么会是处女呢?”
“公安部门自有结论。”孟总的表情稍为平静了一些。他不理会我,径自走向报夹,翻阅着今天刚送到的各大报纸。“上级有关部门找我们报社,批评了我们的报道方式。”孟总越说越来气,嗓门忽然大了起来,这和他平素的作风大相径庭。“这是一个假案啊!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写她了,也少和那个女人接触。她竟然和那个律师搞在一起,真令人不可思议!”
“我……”我害怕起来,米丫没有给我透露一丁点关于玲玲处女膜的事情。她不应该向我隐瞒,让我受到领导如此批评。我脸色煞白,手心流汗,站在那里无所适从。
“记住,停止和她来往,那种女人……太可怕!”孟总拆开一封私人信件,边默读信边对我下达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我强忍住对米丫的怒火,使劲晃了晃生疼的脑袋,轻轻地从孟总身边溜走了,像一个向往海洋、呛了几口海水又不得不潜回岸边的初泳者。
就在这天中午,就在我知晓玲玲处女膜并未破裂这个秘密的同时,米丫迎来了她和李远的又一场吵斗。
“你看见玲玲的日记了吗?”李远问道,“我到处都找遍了。”
“你要干吗?”米丫闯冲进玲玲房间,从床底下找出一个书本大小的日记本。封面上,一个穿雪白蕾丝服的小女孩睡在蓝色的新月上,天幕上缀满了点点繁星。
李远迅速地翻查着日记,他翻到一页便停了下来,大声地念道:“今天,爹地又回来了,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好香。妈咪又在凶他,他笑着问我作业做得怎么样……迟早有一天,我会嫁给爹地,和他在一起,他一定会照顾我的。”
李远一把将日记本摔在地上,烦躁不安,对着米丫大声咆哮,“我叫人查过这件事了,这件事是你和你女儿共同编造出来的,你们两个一同骗我……现在,公安局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情根本查不下去,不要说没有一点直接证据,就连玲玲的处女膜都没破,杨争仁死不承认。你看,玲玲在日记中表现出一种恋父情结……而我,在蹚这条浑水!!!”
米丫皱起眉头看着李远。“李远,我也是才知道玲玲的处女膜没有破。但是,这不是惟一标准。她没破不表示杨争仁没有猥亵她,更不能说我和女儿合伙骗你。我咨询过一位性病专科医生,他说,女孩子在九岁至十二岁左右遭到猥亵或是一两次强暴,处女膜完全能够长好。听玲玲说,那流氓试探过她三次,玲玲喊痛,他就哄她……”
“你总是有理!有理落得这样的下场,连累我丢了工作丢了车,你这个扫帚星丧门星克星……”李远的黑眼睛差点要迸射出火星。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来就找茬?”米丫不愧是北方人,声调提速极快,像一部马力极好的四驱车。
李远摇摇头,声调软下来了。“我们慢慢分手吧!我现在真的怕你了。你又上我单位去闹,又到我家跟踪我,我总算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让米丫感到难受的是,李远穿着一件又大又过时的浅蓝衬衣,像是十年前发掘出来的出土文物。米丫发现,他再也没有穿过她给他买的那些领导潮流的新款衬衣了,这使得她更加敏感与偏执。米丫想也没想,将我转给她的一千元纸币强塞进李远衬衫口袋里,李远坚决不要,拿出来交还她,她又硬塞到他裤袋里去,两人争来推去,李远将一千元重重地扔在沙发上,转身离去,给米丫留下一句话:“我刚接了一个新的案子,要好好干。以后我没时间就不来了,别老呼我。”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我打开冰箱,将上午买好的万基洋参精、鹰牌花旗参茶和两袋纸盒装荷兰子母牌鲜牛乳,用环保纸袋装好,准备去看望小乐。地上已经有三天没有拖了,灰尘开始随着脚尖在地板上舞蹈,一大堆换下来的脏衣服堆在洗手间,藤桌上也有一堆吃剩的零食和果壳。现在,这些都顾不上了,我急着要去探访与死神赛跑的小乐。我知道,这些东西对小乐抵御艾滋病多少是有些作用的。他小本生意经营得不好,常常需要亲友的接济,生活尤为清苦。
还没有出门,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敲门声震动耳膜。如此蛮横,打门的人,你不用猜,米丫来了。米丫把自己往小里整。穿的是玲玲的伊可爱牌碎花衬衣和同色短裙,恨不得变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