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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站着,直到山崎学长的背影消失为止。学长一定完全了解,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这是他一贯粗鄙的鼓励方式。
“山崎学长,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仰望着夜空,喃喃地说着:“我已经不再想殴打什么人了。”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下幸,我抵达奈绪子家的途中一辆车子也没有遇到。她一个人独自住在这栋住宅里。我很想见她,想随性地乱开玩笑激怒她,想让她的体温与呼吸气息来治愈我伤痛的心灵。我就是这样的,迄今仍旧持续地背叛加地!也许,奈绪子也是抱着相同的心思。
推开眼前的门,里面铺着棉被。不知道为什么,奈绪子一直睡在走道。虽然我曾经问过她理由,可是她却沉默不语。并非是拒绝回答,而是她自己也不明白原因何在。
一见到奈绪子沉默的样子与充满不安的眼睛时,我也说不出话来,更无法责问或追究原因,只有接受。可能世间上存在着很多,甚至是到处充斥着谬误吧?所以恋人在走道睡觉,反而算不上是重大的谬误。
我这样告诉自己的同时,也按下门铃。
旧式的叮哆铃声在屋内响起。听着声音,我想起一张放在我房间书桌由上往下算的第三个抽屉里,有着南国蓝天的风景明信片——加地遭遇意外事故之前寄来的。
我没有告知奈绪子明信片的事,以及上面所写的内容……
不久,听见脚步声,然后,门开了。我以为是奈绪子,正打算上前抱住她,却因为意外的状况而愣在当场。
不是奈绪子。
走道前站着陌生的中年男人。
第三章 他与父亲
客厅传来男人的说话声音。我在厨房里虽然不知道说话内容,却能感觉到气氛非常融洽。
即使这样,我怎么也想不到父亲与男友初次见面的时机会这么快地降临。当然,除了因为父亲他们住在九州外,我本来就没有打算介绍……
尽管对于事情的意外发展有些许的困惑,但为了不让自己过于在意,我专注在料理上,把洋葱切细,削掉红萝卜的皮,不去想太多。
望向客厅,两人隔着茶几面对面坐着。
“请再等一下。”我拿着饭匙,大声说:“还需要十分钟左右。”
父亲点点头:“知道啦!”
“嗯,慢慢来无所谓。”巧说。之后,他的脸色骤变。
他似乎忘记父亲在场,所以用很平常的语气回答。接着,他有些畏怯地偷偷打量着父亲的反应。虽然他可能自以为很自然,但明眼人一看即知并非如此。
父亲当然注意到了。
巧为什么会那样愚蠢坦诚呢?当然啦,这也是他的优点……
还好,父亲假装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我们谈我们的,你就慢慢准备吧!反正等女儿准备晚餐,感觉上也不坏。”父亲拿起罐装啤酒,愉快地说。
巧慌忙地露出满脸笑容,同样举高啤酒罐。
啊,看来问题相当严重……我头痛了,应该赶快转身溜开。
“啤酒还有,如果不够的话,来厨房拿。”说着,我缩回厨房里。
※
巧来家里的时候,我正好开始准备晚餐。当我独自一人在家时,不是在外面吃饭,就是买便当回来吃。一旦父亲在家,就不能够这样。何况,我也不讨厌下厨,只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不想煮饭罢了,毕竟花时间下厨却没有人一起吃饭,实在很没意思。
当然,巧来找我的时候,我会全力展现手艺,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吞下,会觉得总算有代价。
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何回来,但父亲回来后,一直都待在家里。除了替生锈的脚踏车链加上机油;重新修好有点不稳的门柱;今天更是一边哼着歌一边为阳台重刷油漆,因此,家中稍微弥漫着油漆味。反正,父亲完全没有想要去上班的意思。
父亲回来的翌日,我曾经问他:“工作方面不会有问题吗?”
“没关系,我打算暂时休假。”父亲回答。
是请年假呢?或是辞职?父亲说他是离家出走,我虽然想问得更详细些,却没有开口,因为一旦提及,就必须再询问很多事情。
抱持这种心理的人不只是我一个人。对于我在走道睡觉,父亲同样什么也没问,好像也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如此,但父亲的态度明显地下自然。
事实上,我讨厌被人详细地追问。或许,父亲也和我一样吧……
虽然生活在一起,我们彼此之间却存在着某种难以掩埋,也无法掩埋的隔阂。也正因为无法掩埋,所以才能够共同生活。
我一面想着各种事情,一面切着烫熟的南瓜。我打算做南瓜沙拉。南瓜的味道随同热气冒出来,是香甜又可口的气味。完成南瓜的基本处理后,我将青椒细切,洋葱薄切,然后剥掉煮熟的鸡蛋壳。本来害怕鸡蛋煮得过熟,不过感觉上蛋黄刚好全熟。
我不禁得意自己真是有一套,同时试着咬一口蛋黄,嗯,好吃极了,还保持稍许柔软。然后将所有材料放入沙拉碗,用沙拉酱搅拌均匀。最后在用胡椒调味的同时,巧进来了。
“可以拿啤酒吗?”
“等一下。”我打开冰箱,取出两罐啤酒。父亲回来以后,冰箱里理所当然地冷藏着酒类。
“两罐够吗?”
“先这样吧!”巧接过啤酒后并未立即离开,反而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我。
我以关切的语气问:“很累吧?”
“嗯。”巧率真地点点头:“可是很快乐。”
“真的?”
“你爸爸给人的感觉很不错,个性开朗且容易相处。可是我还是很焦躁,因为没有想到他会回来。何况,时机非常不对,我这头发和这张脸……”巧哭丧着脸,望向天空。
虽然夸张,但他的优点就是做这种动作时,丝毫不会令人讨厌。
我嗤嗤地笑着,说:“很华丽呀?”
“头发?还是脸孔?”
“两者都是。”
三天没有见面,巧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乌黑的头发染成了漂亮的金色,脸孔浮肿,右眼旁边和嘴唇边缘瘀青,看起来简直就是才刚和人打架的下良少年。我摸摸他的头发,比以前稍微粗糙些,有点像是玉蜀黍的须。
“头发要怪姊姊,脸孔是山崎学长弄的。”
“两个都是你不能抗拒的人物。”
“对呀,所以我无法抱怨。”巧伸手向沙拉碗,捏了一块南瓜丢人口中。接着,紧皱眉头,呻吟出声:“唔。好痛!不过,味道不错。”
“嘴巴也破了?”
“都快烂掉啦!”
“喝啤酒不要紧吗?”
“不行,痛得快死了。”
但是,巧虽然嘴里喊痛,却又再吃一块南瓜。他的吃相实在可观,嘴巴张开,丢入南瓜,用力咬着。对于不太喜欢活动身体的我来说,他那种豪爽姿态看起来非常有趣。或许因为衬衫袖管卷上,露出壮硕的胳膊,每次他的手挪动,包覆着骨骼的肌肉就平滑地隆起。
“可是面对你父亲,我又不能拒绝。”
“真的吗?”
“当然真的。”说着,巧的身体侧向门边,窥看客厅,然后马上缩回脸孔,把脸靠过来。
我们的嘴唇轻轻对上。父亲就在外面,我们却还是接吻了。我有点高兴,也有点害羞。能够若无其事地做这种事,也是巧的优点之一。
“晚饭快做好吧!我饿了。”
“嗯,快好了。”
“我觉得你会煮饭做菜,真的是太好了。人生之中,饭菜好吃最重要,如果晚餐能够吃得充实,就是一整天的幸福了。”说完,巧回客厅去了。
或许他只是说出心里想说的话而已,但,这样反而令人高兴。
巧一回客厅后,我立刻听到父亲和他的笑声,两人似乎在看白天录影的棒球转播。
“啊,这球不错,要得分了。”父亲大叫。
“继续飞呀!太厉害了,是全垒打。”巧也大声地叫着。
我笑了。坦白说,巧对棒球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在高中时参加足球社团,现在也会去看足球联赛,可是并不喜欢棒球,应该连规则也不懂,但他却配合父亲,津津有味地观看棒球赛。
“巧,你可真有心呢!”我仿佛事下关己地喃喃说着,继续准备料理。
沙拉完成之后,就只剩下主菜的生鱼片了。所谓的鱼一旦用切菜刀切割,鲜度马上就减低,所以生鱼片一定要留在最后处理。
我从冰箱取出今天买回来的红甘鱼。上面浮着一层油脂,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用切菜刀一切,沾在刀刃上的油脂闪闪发光。
真希望让加地吃呢……
我很自然地想到。加地几乎不吃其他生鱼类,但不知何故,他只吃红甘鱼,所以我经常买红甘回来一起吃。他总是赞不绝口:“好吃、真好吃。”见到挑食的加地会吃那么多东西,我非常高兴。
加地总是把红甘生鱼片的最后一片留给我。他说:“这是帮我做晚饭的礼物。”带着玩笑的语气里,应该隐藏着些许不好意思吧!
我将脑海中的各种往事逐出,一边继续切着红甘生鱼片。即使这样,还是无法完全地驱逐出……加地都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还是只买红甘鱼呢?
食指掠过一阵抽痛的刺激。
“唔,好痛……”我以为是菜刀切到手指。仔细一看,原来是白天坐在木制长椅上的细刺刺入皮肤。因为已经深入皮肤底下,用拔毛夹也拔不掉。
※
早上起床时,感觉心情和身体都有一点沉重,这种没来由的低潮偶而会发生。以冬天来说,阳光明显地稍微强烈,让磨砂玻璃发出梦幻般的朦胧光彩。我受到强烈阳光的诱惑,略微打开大门,尽管被房门隔开的蔚蓝天空还是属于冬季,从门缝间流入的却是温暖的空气,有春天逐渐接近的感觉。
所谓的季节非常有规律,无论我们站在何处,总是缓缓地接近。冬天过去,春天来临;不久春天过去,轮到夏天到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