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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2-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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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变成这样?这不像是他会做、该做的事情。 
   
  七 
   
  新书记走马上任。书记姓张,就是当年的张市长,因与宋宜健无法合作调到他市任职,现在回来了。 
  朱一凡说:“太好了,终于把张书记盼到。我可以安心睡觉了。” 
  他作欣喜状,却神情黯然,绝无言辞那般兴奋。 
  他即请假离开,偕夫人去了杭州,接续数月前因宋宜健车祸被中断的天堂之旅。考虑到一段时间里他于重重困难中千方百计创造政绩,身心俱疲,此刻心境不佳,确应好好休息几天。杭州山清水秀,是他心目中的天堂,可能还神龙见首不见尾,暗藏着一个甚至数个红颜知己。这种时候,应当允许他去接受一下天堂的抚慰。 
  一星期后,一个惊人的消息自杭州传来:朱一凡在该地一家著名医院接受换肝手术,术后昏迷,病危于该院重症病人监护室里。 
  没有谁不呆若木鸡,难以置信。 
  人们把那段时日的现象种种,蛛丝马迹联系一起,这才觉得万般感慨。 
  原来他早已病人膏肓。脸色黄中发黑,竭力解毒补气,时常气喘吁吁,中气不足,疲惫交加,这都怎么搞的?系出于肝部重疾。他所谓的“水箱”不好,自称前列腺发炎,都是在转移目标,着意掩饰。显然他不愿张扬自身的问题,可能有所顾忌,同时心存侥幸。如果其病情为人所知,别说再谋重任,恐怕市长都不好当了。他看来还不想放弃。他的情况无疑宋宜健知道一点,如此事项他可以什么人都不说,却不能不跟书记有所交代。宋宜健生前跟他最后一次交谈是在本市国庆晚会上,当时宋宜健说市长的身体也不错,别总操心水箱,显然是在为他打气。时朱一凡即将踏上杭州之旅。杭州那儿有很多同学朋友能为他悄悄提供帮助,杭州那家著名医院换肝手术远近驰名,成功率很高,有患者术后近十年依然健在,朱一凡显然把希望寄托在那里。 
  但是他没能及时躺上那张手术台。宋宜健意外身亡,朱一凡不顾妻子死啊活啊之哭诉,只能调头往回,打道回府。他为什么不向上级正式报告自己身患绝症以谋求脱身,不再为政务劳心费神,赶紧求治保命?显然他心有不甘。他不甘心什么呢?人们都以为他是想抓住天赐之机,创造政绩以接掌大权,当第一把手。现在看来错了,他的心思只在那条河上。这个心思当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能从他签字把某一家重污企业拉住那时就有了。宋宜健早让他“心理负担不要那么重”,他却总为那个姓朱的怪胎无法释怀,时时处处为水而敏感,如他自己所称,叫“阴影森森”。也许他所患绝症与所喝的自来水受到污染不够纯净无关,却与其心里的重负和阴影相连莫大。 
  他跟命运打了个赌,抓住机遇把他认为应当做的大事做完,赌注是自己的生命。他终于如愿以偿炸毁了那十数条排污管,但是时不他待。所有手术都有其最佳时间,一旦延误,开一刀可能就是一种对患者最后的血淋淋的慰问。朱一凡曾经描述过他百般想念的所谓“天堂女友”:圆眼窝,塌鼻子,宽嘴巴,两排大牙,白净、骨感,长有黑翅膀,等等。原来他心里有数得很,这根本不是他早年认识的哪个美丽可人的杭州姑娘,这是骷髅,死神。 
  朱一凡于术后第三天病逝于杭州。 
  原刊责编 张启智 
   
  【作者简介】杨少衡,男,祖籍河南省林州,1953年生于福建省漳州,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1969年上山下当知青,1977年起,分别在乡镇、县和设区市机关部门工作。1979年开始发表小说,已出版有长篇小说《相约金色年华》、《金瓦砾》,儿童文学长篇小说《危险的旅途》,中短篇小说集《彗星岱尔曼》、《西风独步》、《红布狮子》、《秘书长》、《林老板的枪》等一百余万字。现在福建省文联工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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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匆匆
阿 成 


  从我客居的海岛出发,是清晨5点30分。飞机从海岛上的凤凰机场起飞时间是6点50,从我的住处到机场需要30分钟的时间——这是我估计的。头一天晚上我便订好了出租车。就是说,我把一切都事先安排好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而且我还有早晨喝豆浆的习惯。尽管我有早晨喝豆浆的习惯,但女人并没有提前起来给我准备吃的。在黑暗中,躺在床上的女人总是说,“折腾啥呀?来得及,到时候我叫你。” 
  女人的话可信么? 
  因此,我早就醒了。其实,我也并不信任我自己,更不相信出租车司机的承诺。我有这方面的经验教训,绝对不是什么黑色幽默——有人说我喜欢幽默,这才是冤我呢。其实,我心里的那张脸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还有,即便是早晨起飞的飞机,只要航程在一小时之内,肯定是不提供早餐的,特别是南航,通常是给你一袋青色的小豆豆和一杯甜叽叽的可乐,就完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而我却是一个一天三顿饭一顿也不能少的人,这是我对生活的基本态度,“民以食为天”嘛。 
  所以,我在离“家”之前,喝不上豆浆不要紧,但一定得吃点东西。 
  头一天晚上订的那辆出租车,讲好了是早晨五点半到,它就在我客居的那个小区的大门口等我。所以,我告诉女人早晨五点起来给我做一点儿面条,这事儿十几分钟就可以搞定。 
  四点半之前我就醒了,中间不断地打开那个商场赠送的小手电筒看时间。到了五点钟,我终于挺不住,起来了,像入室行窃的盗贼一样,轻手轻脚地先去烧水。 
  简单的行李头一天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也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即,是我不相信自己而养成的一个习惯。过去的那些年,我经常丢三落四的,不坐上腾空而起的飞机,或者轰轰起动的火车,就想不起来忘记带了什么东西。有了这样令人羞愧的教训以后,凡事我都一定事先作好准备。 
  海岛的气温是零上30度——此地四季常夏嘛。而我要去的北京,温度却在零下十几度。一反一正,四十多度的温差,这样我才自嘲地将羽绒服也塞进了旅行袋里。 
  面条好了,面条就咸菜,我简单地吃了一点,这毕竟是一顿饭哪。这时候,女人起来了,我没有理她,拎起行李袋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外面还黑着。对面的大院里有几个人正在打扫昨天那个露天酒席的残局,前两天这里死了人,丧户家大摆了三天酒席。这个地方的风习就是这样,热热闹闹,呜呼哀哉,大吃大喝,吊者大悦。多么迷人的民风啊。 
  我在与出租车司机约定好的地点等着,感觉像一个有内急的哨兵在等待换岗。 
  还差一分钟就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了,但那辆出租车还没有来。于是,我当机立断,马上离开了这里向大门外走去。这时候,女人也跟着出来了,我仍然没有理她,我认为她没有履行一个妻子的职责。普天下的女人只希望丈夫履行丈夫的职责,而不是她们要履行对丈夫的什么职责。 
  她在后面喊着,别忘了买点副食回来…… 
  她这一句把我都气笑了。 
  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我看到一辆出租车正停在交叉路口那儿。司机正在里面打瞌睡。 
  我走过去敲敲车窗玻璃问他,到凤凰机场多少钱? 
  他说:40元。 
  我戏剧般地尖叫起来,说,我昨天跟那个出租车定的是30元,我这是着急,不着急我就等那个车了,师傅。 
  其实,他就是说50元我也得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说,30就30,上车吧。 
  在出租车上,他问我,你跟那个出租车司机定的是几点? 
  我说,我定的几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来。 
  他说,不能啊,一般说好了的事,都能来,如果不来也会事先给你打个电话的。 
  我说,那是雷锋、麦贤德、焦裕禄、孔繁森,还有您。 
  司机说,那倒不至于,至少应当讲信誉。 
  ………… 
   
  到凤凰机场的时间并不早,办完手续,过了安检,就直接从登机口上飞机了。一环扣一环,没有丝毫的空余时间,我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 
  飞机起飞不久,果然不出我所料,机上的空姐煞有介事地给每个旅客发了一袋青色的小豆豆,再就没有什么了。我撕开小塑料袋,嘎嘣嘎嘣,没几口就把它吃光了,剩一个挺漂亮的小空袋。 
  我买的机票是在广州白云机场转机,然后,再从那里飞往北京。这样,在广州白云机场就要逗留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由于事先吃过面条,所以,心里并不慌张。踏踏实实地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冲着天花板翻白眼,心想,耐心地等着吧。人生不就是这种样子吗? 
  转机非常顺利。 
  从广州到北京,大约需要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什么事情也没有。不过,脑子里有一半的内容却是有关飞机可能失事的预想,飞机怎么栽下去,落到大海里,还是落到森林里,或者雪山上,但是,转念一想,一旦飞机失事,人啥也不知道了,无所谓,挺着吧,前途未卜,人生未卜嘛。 
   
  飞机终于降落在首都机场。刚一出机舱门,冷风立刻扑面而来,便迅速地掏出羽绒服穿上。北京和海岛没法比,温差虽然不巨大,但明显地感觉到北京还是挺冷的,像被人从热气腾腾桑拿室里推出来,光着身子站在飘雪的大街上一样,一下子就冷到五脏六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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