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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的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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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厄运。 
  不过,我倒是常听到有蛇出没的警讯。有蛇溜进厨房;有蛇缠绕在柱子上;有蛇躲在餐厅里面;它们似乎无所不在。有次我还糊哩胡涂地把一条夜宽蛇看成一束毛线﹐差点儿就把它给拎起来了呢。幸好它被我吓了一跳,发出嘶嘶声响﹐才让我们双方因此而逃过一劫:我吓得赶紧落荒而逃﹐它也得以顺利脱身。还有一次,有条蛇钻进一个装满纸张文件的写字台。我母亲和仆人花了好几个钟头,才把那条蛇赶出来,好让她开枪把它打死。另外还有一次,有条曼巴蛇窜到了储藏室的谷物箱底下。这下我母亲无计可施,只好平躺在地上,朝这个距离她只有一呎远的生物开了一枪。 
  曾有一次﹐有条蛇钻进了木材堆里﹐使家里的人大为紧张;当时是我告诉母亲,我好象看到有条蛇窜进两根木柴中间,却因此而害死了一只心爱的猫咪。我看到的其实是猫的尾巴。我母亲听信我的话﹐朝一个移动的灰影开了一枪;猫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它的腹侧破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它在木片堆中挣扎滚动,不停地喵喵哀号,而我们可以透过它那脆弱碎裂的肋骨缝隙,看见它那血流不止的小心脏。最后它在我母亲的泪水与爱抚中死去。而那只造成混乱的眼镜蛇,此时却绕着数码外高处的一根原木﹐悠哉悠哉地打转。 
  另外还出现过一次大骚动,搞得家里人心惶惶﹐天下大乱,大家拼命大喊大叫,慌乱地互相提出警告。在芙蓉灌木和荆棘树丛间﹐那道岩石密布的小径上,有只猫正在与一条袅袅舞动的纤细黑蛇进行生死搏斗。然后蛇钻进一道约一码宽的荆棘树篱,躲在里面﹐用它那对闪闪发光的蛇眼,盯着没法靠近树篱的猫。猫在那里待了一整个下午,不停地绕着那丛多刺的荆棘树篱打转,朝蛇嘶嘶怒吼,喵喵叫个没完。但是等天一黑,蛇就毫发无伤地溜走了。 
  残缺不全的片段记忆,截头去尾的破碎故事。那只瘫在我母亲床上,痛苦地凄厉惨叫,双眼因蛇的毒液而高高肿起的猫,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呢?还有那只装了满肚子奶汁,腹部搭下来垂到地上,哀哀哭喊着走进屋中的猫﹐她又遭遇到什么样的命运?我们后来到工具房﹐去看她那窝躺在旧盒子里的小猫,却发现他们全都不见了;仆人检查盒子周遭的灰尘,说:「Nyoka。」一条蛇。 
  在童年时代,所有在我们生命中来来去去的人们与动物,以及当时所发生的种种事件,我们总是理所当然地全盘接受,然而﹐它们若是突如其来地失去踪影,同样也不会有人去多做解释﹐或是提出询问。 
  但现在﹐当我回想起以前养过的猫、家里无所不在的猫、童年跟猫有关的上百件事情,以及与猫相伴所渡过的漫长岁月时,我总是不禁为这背后所代表的繁重工作﹐而感到大为震惊。现在我在伦敦家中养了两只猫;而我常说,若有人胆敢夸口说,光只是为照顾这两只小动物,就得花费多少力气,操多少心的话,那可真让人忍不住笑掉大牙。 
  那时照顾猫的所有工作﹐必然全都落到我母亲头上。男人负责农事,女人照料家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农庄的家务﹐比一般城里所谓的简单家事﹐至少要忙上一百倍,情况也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何况能者多劳,就算只是以个性与能力来评断,这份工作同样也是非她莫属。她精明能干、通情答礼﹐又富于人情味。同时她又非常务实﹐不会轻易感情用事(不论从各方面看来﹐我母亲都显得十分实际)。但最重要的是,她是那种了解事情该怎么做才最好﹐必要时也会动手去做的务实主义者。她是一个真正的厉害角色。 
  这些道理其实我父亲也都懂;他毕竟是一个乡下人嘛。但他对这一切却总是有些不以为然;每当有事情必须解决,有必要再进行更进一步的计画,或是不得不采用最后的非常手段时…理所当然地总是由我母亲负责执行。「所以就这么决定了!没错吧!」他一开始会半是愤怒,半是钦佩地冷言冷语,「什么大自然嘛,」但他最后总是会屈服,「平常倒还挺好的﹐但只要一失控就不行了。」 但我母亲向来总是不遗余力地维护大自然的法则﹐事实上这不仅是她的责任﹐同时也变成了一种负担,像她这种个性﹐自然不愿浪费时间﹐来讨论这些多愁善感的哲学问题。「反正这又不用劳动您的大驾﹐是不是啊?」她会这么回答;她的语气很幽默,似乎只是随口开开玩笑;但这句话自然带有怨恨的意味,因为我父亲并不用去淹死小猫,射杀蛇群,处死病弱的家禽,用硫磺熏白蚁窝︰我父亲甚至还很喜欢白蚁,常常看白蚁看得入迷哩。 
  这一切使我更加无法理解,为什么在那可怕的周末,母亲会拋下我,让我跟父亲两人,和大约四十只猫一起待在家里。 
  我事后回想,我所能记得的唯一解释,就只是一句话:「她心肠太软了,连一只小猫都舍不得淹死。」 这句话是我说的,语气烦躁不耐,并带有冰冷强烈的怒气。那时我正在跟母亲对抗,那是一场生死搏斗,一场生存之战,而这或许跟那件事有些关连,但我无法确定。但我此刻忍不住胆战心惊地猜想,她那时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突然丧失了勇气。或许那其实是一种抗议?那到底传达出什么样的内心悲痛?当年在她突然开口表示,她此后再也不愿去淹死小猫,或是动手除掉极需安乐死的成猫时,她真正想要传达出什么样的心声?最后,在她明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这件事在家里一天到晚提到,她不可能会不晓得)时,她为什么会断然拋下我们两人径自离去? 
  我母亲拒绝再担任管理者与裁决者的角色,来维持大自然合理繁殖与非理性增生之间的平衡状态,因此在短短一年之内,我们家和房子四周的库房,以及农场周围灌木丛,就全都猫满为患了。各种年龄的猫;家猫、野猫,和半驯半野的猫;长满皮癣、眼睛溃烂、残废跛腿的猫。更糟的是,其中还有六只母猫怀孕了。照这样看来,要是再不想点儿办法,几个礼拜之后,我们家就会变成上百只猫的混乱战场了。 
  这下非采取行动不可了。我父亲这么说。我这么说。仆人们也这么说。我母亲却抿起嘴唇,一言不发地离开家门。她离家前先跟她最疼爱的猫咪道别,一只虎斑猫,家里所有猫全都是她的子孙。她温柔地抚摸猫咪,并轻声哭泣。我还记得,我当时觉得她这人真是婆婆妈妈,我并不了解这些泪水所代表的无助。 
  在她离开时,我父亲一连问了好几声:「嗯,看来是非做不可了,是不是?」没错,的确是非做不可。于是他打电话给城里的兽医。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我们家跟其它二十名农夫共享一条电话线。你必须先等其它人聊完各式八卦题材,交换过各种农场情报候才能使用电话;然后你得打电话到车站,向他们申请一条可以跟城里通话的线路。等到有线路可以用的时候,他们再打电话通知你。从头到尾说不定得等上一个钟头,或是两个钟头。这使得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你坐在那边干等,眼睁睁地望着那些猫,暗暗祈祷这丑陋的事情能够快点结束。我们并肩坐在餐厅的餐桌边,等待电话铃声响起。最后我们好不容易才连络到兽医,而他表示,让成年猫安乐死最不痛苦的方法,就是用哥罗方。距离我们最近的药局是在二十哩外的锡诺亚(译注︰Sinoia; 辛巴威城市)。我们开车去锡诺亚,但那儿的药局周末休业。我们在锡诺亚打电话去索尔兹伯里,拜托那儿的一位药剂师,请他明天托火车运一大瓶哥罗方过来。他答应试试看。那天夜晚,我们坐在屋前的星空下;只要没下雨,通常我们晚上都会待在那儿乘凉。我们心里很难过,既愤怒又充满了罪恶感。我们早早就上床休息,好快点儿熬过这段难挨的时光。第二天是星期六。我们开车去车站,但火车上并没有哥罗方。到了星期天,一只母猫产下了六只小猫。他们全都是畸形猫:每只都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我父亲说,这是近亲交配的后果。这么说的话,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可以让几只健康的猫,变成一大群病歪歪的残废猫大军,实在令人感到太不可思议了。仆人把新生的小猫处理掉,而我们又度过另一个悲惨的日子。我们在星期一开车到车站,等到火车,带着哥罗方返回家中。我母亲预定在星期一晚上回家。我们拿了一个密闭式大饼干罐,把一只生病的可怜老猫关进去,另外再放了一块浸满哥罗方的棉球。我不推荐这种方式。兽医说这会立刻见效;但事实并非如此。 
  最后,我们把猫全都赶进一个房间。我父亲带着他第一次大战时期的左轮枪走进房间,他说那比猎枪要好用多了。枪声接二连三地不断响起。那些尚未就逮的猫,开始察觉到他们即将遭遇的命运,激动地在灌木丛中到处乱窜,发出凄厉的尖叫,想要逃过人们的追捕。我父亲曾一度走出发间,他的脸色惨白,嘴唇紧抿,双眼泛着泪光。他很不舒服。然后他忿忿咒骂了好一阵子,再重新走回房中,而枪声又再度响起。最后他终于走了出来。仆人走进房中,把尸体运出来,扔进废弃的空井。 
  但还是有些猫逃过一劫…这三只猫,此后再也不曾返回这对他们痛下杀手的残酷之家,所以他们自然是变野了,至于下场如何,就得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我母亲回到家中,等送她回来的邻居离开之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穿越这如今只剩下一只猫的家。她心爱的老猫正躺在她的床上熟睡。我母亲并未要求我们饶过这只猫,因为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但她一回家就开始找他;她在他身边坐了许久,温柔地抚摸着他,轻声跟他说话。然后她走到阳台。我父亲和我就坐在那儿,两名自觉满手血腥的谋杀犯。她坐下来。他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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