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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的午夜冷得肃杀,通往苏府的道路早已被清扫干净了积雪,露出结着薄冰的青石地面,倒映着寒月的清辉。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将沉沉的静谧打破。少顷,一顶红檐小轿稳稳停在大门前,厚重的轿帘自内掀开,裹着半旧麾裘的青年躬身走出,站直,轻咳数声。
“苏兄,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可就要被冻成冰锥子了。”蓦然自灯影暗处响起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却让苏晗本就阴沉的神情又冷了几分。
“四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多日不见,苏兄不打算请我入内一叙?”萧烈慢悠悠晃到光亮地,拍了拍怀里的酒坛:“我还自备了酒水,不敢劳烦费心招呼。”
“四殿下客气了。”苏晗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旋即以礼相请。
苏府的书房内依旧时刻保持着暖意如春,只是少了那个窝在榻上等候的少女。
打开琉璃罩,用剪刀修了一下灯芯,苏晗的脸在跃动的烛火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萧烈将外衫脱下,随手搭于椅背,又取过两个茶盏做酒杯,拍开坛子的封口逐一斟满,一时酒香四溢。然后像个殷勤好客的主人家般招呼道:“此酒绵软不烈,适合你现在饮用。来,尝尝看。”
对他这样反客为主的行为,苏晗不置一词,放下剪刀,伸手接过,一口饮尽。
萧烈显得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你就不怕会有什么问题?”
“现如今还有何是不能摊开来明说,要在酒里做文章的?”苏晗说话间又自斟自饮了两杯:“况且,便是有问题,我也自有法子破解。”
萧烈看上去很是后悔:“早知道,当年我就该强行把你留下来的,若是有你帮我,说不定早已大业得成。”
苏晗冷笑:“就怕我肯帮,四殿下你也不敢用。”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若是同族,必能同心?”
“即便有隙,忠魂无撼。”
萧烈撩衫坐下:“怕只怕,你的赤胆忠心换来的是猜忌提防。你深知小侯爷的心性,也清楚他对那丫头的感情,所以故意说出那番话来相激,算准了他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定会不顾一切带人离开。依着他的本事,真要躲起来的确很不好找。随后,你又动用直属大理寺的暗中力量,将我在‘永安城’的所有眼线控制得寸步难行,无法进行追踪。
你知道在这种时候,凌王不会去追究小侯爷以免扰了定远侯的心,只能用谎言暂时遮盖。你也知道凌王碍着你的缘故不会当真去搜寻,只能听之任之。你更知道我不会为了这件事而耗太多的时间,最多再有半个月就必然要回国安排相关事宜。所以只要拖过了这个年关,局势明朗之后,一切就会有转机。只不过……”
两根手指转动着半透明的杯盏,声音里带了些许寒凉的嘲讽:“你这么做,等于折了两军对垒阵前的己方大将,即使我愿意袖手旁观,晏国有太子做内应,骤然失了少帅的三军能否还有轻易取胜的把握,实在难说。而且,你在重病卧床时,依然可以毫无阻滞地调动指挥那样一支精干狠辣的力量,将我多年苦心布下的暗线通盘牢牢钳制。这表明,你已经拥有了足可以操控京城局势的能力。这几年来,你手中所掌握的不光是别国的情报,更多的,是你梁国朝中官员甚至皇亲国戚那些隐藏在黑暗中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以说,现在只要你愿意,就能让任何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员一夜之间万劫不复。对于凌王殿下而言,这本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只不过,我若是他,就难免会有些担心,日后会不会养虎为患,反被伤?”
苏晗一直默默地自斟自饮,苍白的面色因为酒力而微微泛红,听到最后一句时,终于轻笑出声:“我大梁君臣自有相处之道,何需四殿下这般操心?”
萧烈斜挑了眉眼:“**心的是,那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做我的王妃。”
“我说过,悠儿不会去做政治联姻的工具。”
“政治联姻有什么不好?至少我可以保证,她的地位永远不会动摇。日后执掌六宫母仪天下,乃是一个女子所能达到的巅峰。”
“悠儿要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她要的是与你相伴一生。”
苏晗执杯的手微微一颤。
萧烈看着他,说出来的话仿若直达心底的利刃:“但是她要的,你也同样给不了。也许之前,凌王会放你们自由,让你们隐居终老。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变故,我可以肯定,除非你死,否则断无脱离这朝堂漩涡的一天。我知道,凌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做出兔死狗烹之事。只不过,你苏大人这样的大才倘若不留在身边,委实有些寝食难安。你常伴贵国皇上左右,关于帝王心术,想必不用我多做解释了吧?至于那丫头,虽然自幼在贵国境内长大,可说到底,终究是我澧国的子民。你刚刚也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凌王会让自己的股肱之臣娶异族为妻吗?所以,就算你们之间没有了辈份的阻隔,却也决然无法逾越身份的鸿沟!”
苏晗凝视着杯中轻漾的琥珀色液体,温润的声音略哑,话语稍显艰涩:“即便如此,我这个……小舅舅也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萧烈摇头苦笑:“说实话,我的确有些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如果沈棠真要了那丫头,他们怕是永远都要东躲西藏,别再指望能恢复其小侯爷的身份。既然都非心中挚爱,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能给她更好生活的人呢?”
“因为,他可以为了悠儿放弃一切,而你,只会利用悠儿达成自己的目的。”苏晗抬眼看向萧烈,眸色清冽:“对悠儿来说,锦衣玉食从来都不是重要的,倘能真心相待,便是浪迹山野亦甘之如饴。”
萧烈默然,旋即冷叹:“看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悠儿跟我走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贺相得知此事后非常愤怒,认为你们是成心扣押他的女儿做人质,不排除会使用一些手段来逼迫放人的可能性。比如,趁你们与晏国交战时发难。我虽然掌握了大部分军中的力量,但依然要执行皇命,贺相在朝中的影响力,我想你应该清楚得很。”
苏晗神情淡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为了一个女子,不惜搭上万千人命?”
“是。”
“不惜多年来的辛苦坚持只差一步而毁于一旦?”
“是。”
“不惜心中志向永无实现的一天?”
“是。”
“你真的能够为了她,不惜一切?”
“是。
萧烈举坛痛饮,随即振衣起身:“苏仲卿,我现在唯一好奇的是,如果让那丫头来选的话,会是什么答案。”
苏晗没有回答,只是用琉璃罩慢慢将肆意跃动的烛火笼在当中,动作轻柔。
悠儿,本以为耕田织布挑水浇菜养孩子喂猪这样的日子,距离我们仅有一步之遥,原来,竟是个永难触及的海市蜃楼。
悠儿,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便定能护住你们头上的天空,没有阴霾。
悠儿,那连云山之巅,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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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音阁’的夜晚照旧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完全没有受到天寒地冻的影响。
与这片喧嚣相比,阁内的一处独立小院显得分外清幽,除了隐隐飘来的丝竹鼓乐,便是偶有檐上冰凌断裂落入雪地的闷响。
借着门上挂着的灯笼的光亮,可见有两行脚印蜿蜒没入道路的尽头,有一个瘦高的身影正踩着其中的一行自黑暗中慢慢走近。
穿着裁剪合体,于低调中透着奢华衣衫的白朔,看上去清减了些,憔悴了些,原本永远挂在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已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浓重的沉郁。
入院,推开卧房的门,略一愣怔:“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忙完了,过来看看你。”柳老板给火盆里添了几块炭,拍拍手直起身子,美艳依旧的容颜带着一丝淡淡的凄楚:“送走凌王了?”
“嗯。”白朔轻声应着,将门关好:“安儿睡下了?”
“早都睡了,也不瞧瞧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
“这些天忙得有些昏头了。”白朔自嘲地笑了笑:“这辈子都没这么忙过,我现在总算知道,爹和大哥……”
柳老板看着猛然收声的他,神情亦是一痛,不过马上便转身端过一个小碗:“刚刚炖的热汤,快趁热喝了。”
白朔接过,三两口饮尽,咧了咧嘴:“烫死我了。”
“死不悔改的猴急样儿!”
“谁让你不提醒我的?”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多少年前那样莽撞冒失,活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说笑了几句,之前压抑的气氛稍有缓解。
柳老板沉默了片刻后,抬眼直视白朔:“事情都定了?”
“定了。”白朔的声音很沉:“凌王说,虽然犯下的乃是抄家灭族之罪,但实在不忍心我白氏就这样毁于一旦。看在百年悬壶济世积攒下的功德份儿上,便不将此罪公诸于众。只让所有知情的人,包括爹和大哥,以研制灵药为由,明日一早启程前往一处秘密皇家行宫闭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总算留下了性命,也没有牵连到家族中的其余无辜人等。只不过,这灵药……很难配制……”
柳老板轻轻打断了他的话:“不能送行么?”
“事关机密,路线和时间无从知晓。”白朔垂下眼:“对不起,本来答应了想办法让你和安儿……”
“其实,不见更好。这样,他可以走得更安心一些。”
“可是安儿他,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爹爹……”
柳老板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惯有的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