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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明也知道,一旦被官府盯上以后就没完没了。眼前的李长安不就是个例子么,因为被皇上盯上了,他家落得个倾家荡产。
“咦?怎么甄家从来没有官府来催捐钱捐粮?”伯明好奇地问道。
“他家与知县和州府有着多年的交往,当然是无论摊派什么都会漏过他家了。咱家哪能和他家相比,人家可是员外府。即便员外已经过世了,那块员外府门匾也还仍然高高挂着哩。依我看,还是花钱修葺一下佛云庙吧,你……不会不高兴吧?”
伯明并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有些遗憾,他真的想看到佛云庙香火鼎盛、香客摩肩接踵的景象。
他正踌躇着,招娣在外敲起门来。
伯明去开门让招娣进来了,招娣刚才在作坊门口银月、金铃一起摊晒着有些发潮的线料,却见有四位穿着衙役服的人过来了,说是要找薛伯明薛大财主。
平时可没有人这么叫伯明的,都只是叫大当家的。招娣觉得这些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就赶紧过来找伯明了。
伯明正在问着招娣有何事,那四位衙役已经随着招娣进来了。
伯明只好带他们四人去了待客室。
招娣坐在了伯明平时坐的椅子上,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大嫂,你怎么了,有什么发愁的事么?”
因为樱娘此时紧蹙着眉头,她刚刚才说起捐钱捐粮的事,没想到就来了四位衙役,感觉很不妙。
樱娘叹道:“官府派人来找咱们,能有好事?”
招娣有些紧张起来,“他们不会是来抓人的吧?可是咱们几家也没有谁犯事啊?”
樱娘摇头,“抓人不太可能,咱们家规规矩矩地做买卖,作坊里没有出现打架斗殴之事,更没有出人命祸事。我琢磨着,官府是来要钱了,听说知县可能要去外省的一个州走马上任当州府了,想趁走的时候捞一笔银子。”
招娣脸一愠,“不给!这些贪赃枉法的东西可都是喂不饱的。这任贪官一走若是尝到了甜头,下一任指不定也会知道此事,到时候会想着法子时不时就来捞一笔,那咱们家就成冤大头了。”
樱娘应道:“可不是么,要知道咱们这钱挣得也不容易哩,织线衣有好多妇人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榨油坊里更是,他们挣的全都是血汗钱。咱家有钱还不知给短工们多发些工钱,去养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蛀虫作甚?”
樱娘说话时翻开了一个本子,递给招娣,“昨日我和伯明还商量着给短工们涨工钱,不知你和银月、金铃会不会同意?”
招娣对带字的东西天生就排斥,只道:“同意同意,银月和金铃肯定也会同意的。你知道我不识得几个字,还让我看。”
樱娘收起本子,笑道:“即便你不看,我也得跟你们说说嘛。咱们俩赶紧想想对策来应付那些衙役吧,钱坚决不能给,还得不让他们怀恨在心。”
招娣苦着脸,“这也太难了吧,反正我是想不出来。”
第81章 合久必分
果然不出樱娘所料;衙役们来就是为了要钱。他们找了一个十分好听的名目;说是朝廷下令催各地绅士及财主摊派钱;因为国库空虚;战事却仍在继续,将士们缺衣缺粮。
他们拿出皇上这个大名头来压人,又用前线打了两年战的将士们来博取同情,这对于一般百姓来说;哪有不惧的?即便不舍得出钱;但也怕被朝廷怪罪,一不小心被安个罪名那可就完蛋了。
伯明听了十分忧虑;其实他也知道衙役们说的是假话,若是朝廷下令了;必定有公文。可是他们几个只不过空口白牙这么说,伯明哪里是那么好哄的?
想到将士们在前线为国捐躯,而这些官吏们却在离任之前打着他们的幌子来骗钱,当真是可恶至极。
而且这些人狮子大张口,一开口便是三千两,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这些钱能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伯明知道,县丞收上了钱,确实会拿出一部分送到朝廷,这样既在朝廷面前得了脸可以谋个好前程,也是为了掩盖他们假以朝廷之令来要钱的事。因为他们确实给朝廷筹到了钱,至于私下到底要了多少银两,他们又不给这些百姓打欠条,一切都由他们说了算。
他们是既得了钱,还不会丢乌纱帽,甚至会因得上面的赏识而加官进爵。
这个主意当真是打得好!
伯明首先找托辞说家里所有的家当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钱,哪怕倾家荡产都凑不上一千两,而且近来作坊里进了好几批料子,手上真的没有什么闲钱。
那位衙役领头顿时将脸拉得老长,问到底能拿得出多少钱,还特意指出这是朝廷下的令,谁都不许推托,否则皇上怪罪下来都担当不起的。
伯明说他只知道家里最多只有几百两现银,至于具体数目他也不清楚,作坊里的钱与账都是樱娘管的。衙役们并不是永镇的人,只是听闻了薛家近年来发了大财,至于到底有多大的家底,他们并不是很清楚。
听伯明这么说,他们也不知道伯明说的是实话,还是胆大妄为敢连朝廷的令都敢违抗。
伯明起身,说要去问问樱娘,本想以这个由头与樱娘商量一下对策,没想到这些衙役们精得很,平时配合县丞审案多了,知道怎么防止串供。他们不让伯明去找樱娘,而是由其中的一名衙役亲自去找。
若是樱娘说得和伯明不一样,就可以表明伯明是在欺瞒他们。
只是樱娘早已猜到他们是来要钱的,就连他们要钱的名目都猜出了个大概。在伯明与他们说话的空隙,她已经让招娣将她家那三颗金瓜子找出来,她自己也去拿自家的那三颗。
当那位衙役来隔壁找樱娘,并没见到她人,一出门却见她从对面的家院子小跑着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盘花生米和一壶小酒,假装十分热情地说道:“这位爷,我知道你们办差辛苦,来永镇这么远的地方实在是不容易,我家也没有啥好东西招待你们,就只有这些花生米和小酒了。不知你们远道而来,到底办啥差事?”
那位衙役见只有花生和小酒招待,觉得这也太寒酸了,完全不像大财主家的做派。不过,有的吃总比没有的好。
他摆着官腔道:“嗯,你先将这些端进去吧。”
四位衙役边吃边喝,那位领头还不忘瞧着樱娘问:“你将你家的现银都拿出来吧,朝廷下令各地有财力者尽快慷慨解囊,助前线将士们打胜战,若敢隐瞒者可是犯欺君之罪的。听薛财主说,你家有一千两现银?”
这人只想诈一诈樱娘,伯明说只有几百两,他硬是说成一千两。
樱娘故作惊讶的神情,“一千两?这位爷,你不会是听错了吧?伯明,你不会是要将作坊全卖了凑出一千两吧?”
伯明心里恨死了这些衙役,摇头道:“我刚才跟他们说了,咱家只有几百两现银,倾家荡产也凑不出一千两银子。”
樱娘直拍大腿,“哎哟,咱家现在可是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你咋忘了,惠妃娘娘上个月让人带来太后的口谕,要重盖佛云庙么?过几日就要动工了。听说太后一心向佛,最不忍心见寺庙破败。咱家一共才三百两银子,得拿出两百盖庙,剩下的钱还得买些咱永镇的特产送给惠妃娘娘和太后,手上哪里还有余钱?”
衙役们听樱娘竟然扯出皇上的妃子和太后,唬了一大跳,连花生米都不敢吃了。
樱娘突然又道:“咦?上个月宫里来人,他说是惠妃娘娘身边最亲近的太监,咋没听他说朝廷要募集钱粮的事?反而听他说前线战事顺利,很有可能年底就会凯旋归来了。”
衙役们哑口无言,不过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因为从来就没听说薛家与皇家有什么瓜葛。
这时樱娘掏出六颗金瓜子来,因为来不及再问银月和金铃要那剩下的六颗颗,就先拿这六颗对付。她觉得哪怕只有这么六颗,也足以能震慑到他们。
“几位爷,我一介村妇可不敢瞎扯谎。你们瞧,这可是惠妃娘娘赏给我们薛家的金瓜子,上面还刻有‘赏’字哩,只有皇宫里才会有这种东西。”樱娘递给他们看,他们接过来一瞧,傻眼了。
惠妃娘娘可是皇上最宠的妃子,她竟然与薛家有这么亲近的关系,也就是说,今日之事很有可能会被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他们慌了,可别为了县丞捞钱,把他们的命给搭进去。
樱娘又接着道:“要不我将这些金瓜子捐上去吧,到时候即便惠妃娘娘得知我把她赏的东西给捐了也不会生气的,这不也是为了前线的将士们么?”
衙役们由开始来时的昂首挺胸变成点头哈腰,那位领头讪讪赔礼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们是太后和惠妃娘娘的人。既然你们要为太后办事,手里拿不出钱来,那就算了吧。其实我们也只是奉县丞之令来办差的,其它的事可是一概都不清楚的。”
他说完就带着另外三位战战兢兢的衙役朝伯明和樱娘拜了拜,然后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樱娘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脸得意的笑容。
伯明良久才回过神来,“樱娘,你这一说,估摸着他们再也不敢来打咱家的主意了。即便下个月新的县丞来上任,有这些衙役去相告于他,以后怕是也不敢上咱家的门。”伯明对樱娘可是越来越佩服了,她总是能在紧急情形下想出好主意。
“对待这些欺软怕硬的东西,只要稍稍扯出皇家,他们自然服软。”樱娘高兴地转身回屋。
伯明跟着进来,发自肺腑的感慨道:“咱家若是没有你,可能还过着六年前那种为填饱肚子而发愁的日子。而且刚才要不是你想出对策,这次咱家估摸着又要拿出一笔大银子来喂贪官。想起当年村民们笑我靠女人吃饭,现在想来,人家也没有说错,你不会……也觉得我窝囊吧?”
樱娘横了他一眼,“瞎说!榨油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