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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盘缓缓地上升,最终被陈长生举到了胸前,不多不少,刚刚超过考核标准一寸!
他的脸有些红,但神情还算平静,眼神里看不到任何慌乱和紧张的情绪。
轰!场间响起热烈地喝彩声,人们不停地替少年助威,用有节奏的喝声,想要帮他抬动脚步。
陈长生向前走了一步,只是一步,他的膝盖便有些颤抖。
把磨盘举起来是一回事,举着如此沉重的磨盘走上石阶,那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气息变得有些乱,脸变得越来越红。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微微鼓起的脸颊处能够看到,他在用力地咬着牙。
他一步一步向石阶上走去。
……
……
陈长生确实没有洗髓成功,他的筋骨肌肉强度,按道理只有普通少年的强度,甚至,因为他自幼患病的缘故,他理应比普通少年更加虚弱才是。但正是因为有病,还是很难治的病,所以西宁镇外那间破庙里的三个人、包括他自己,最在意的便是他的身体。
刚刚懂事,他就开始被迫背诵破庙里的三千道藏,同时那位有些神神道道的道士师父挖来无数草药熬成药汤让他泡浴,余人师兄则是拿着棘条和木棍不停助他打熬身体。十余年来,他最熟悉人的是庙里的三个人,他最熟悉的味道,便是书籍的味道、药的味道以及棍棒的味道。
漫长时间的治疗与打熬,他的病没有治好,他没有办法变成妖族少年那样天赋神力,但本应无比虚弱的他,现在在身体方面已经不弱于普通人,甚至还要更好一些,虽然这只是表面的健康与强大,但也让他很高兴。
一个自幼患病,十岁后便被笼罩在黑暗阴影里的少年,会比别的人更在意身体方面的事情,会无比在意那些细节,所以,今天在摘星学院,他沉默地走到磨盘前,只想凭自己的力量来通过这场考核。
他想举起那块沉重的磨盘,向自己证明一些事情,同时向师父和师兄表达谢意。
……
……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陈长生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脸色越来越难看,束的极紧的黑发早已被汗水打湿,但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平静肯定。
石阶两旁的助威声、喝彩声已经停止。所有人看着那名低着头,艰难前行的少年颤颤巍巍行走在石阶上,很是担心,又很是佩服,好几次那少年眼看着便要倒下,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居然支撑着他坚持住了!
教官在石阶上看着陈长生,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情。
……
……
七步,八步,九步。
陈长生的脚步越来越慢。
教官眼里的赞赏情绪越来越浓。他很意外于这名少年表现出来的水平——身为军人,他在意的是陈长生表现出来的毅力与勇气——他已经决定,就算陈长生没能把磨盘举到石阶上,也会让他通过这场初试。至于这会不会影响到学院和大周军方的声誉……
教官看着紧张的人们,心情略安,暗想应该不会,看来绝大多数人都像自己一样想法。
认真而努力的孩子,值得特别的嘉赏。
……
……
想着这些事情,教官有些走神,没有一直看着石阶上,直至某一刻,他醒过神来,忽然注意到人们脸上的神情忽然发生了变化。
他转头望去,只见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浑身湿透,疲惫至极的少年。
教官心想自己不用为难了,微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长生走到了石阶上方。
那方沉重的磨盘在他的脚下。
他成功了。
第9章 我有做错什么吗?
陈长生成功地进入摘星学院的正式招生考试之中。这一次,不像天道院里迎接他的是戏谑或是冷漠,等着他的是殷切的期望与温柔劝勉的眼神鼓励,为此他觉得很温暖,很有决心,状态可以说很好。
京都诸学院招生各有不同的侧重点,天道院偏重于国教教义与修行方面的天赋,摘星学院对修行却不是太过在意。大周军方总以为修行是入院之后才需要注意的事情,他们更在意那些考生的军事素养以及纪律性,所以摘星学院的试题数量不像天道院那般多,但对应对格式甚至姓名的书写方法都有极严格的要求,而试题的内容也基本上偏重于战场模拟以及战例分析。
如果说陈长生有什么天赋,自幼熟背如流的千万本书籍便是他最大的天赋,就像天道院考试一样,掀开试卷,他看到的第一道题又很眼熟。大道三千包罗万象,这句话真没有半点虚假,世间无数学门如星沙般的内容都在其间,自然也包括那些著名的兵法纪要以及历史上著名的战例,对于人类与魔族之间的战争,更是描述的极为翔尽。他记得那些,自然不会答错。
很顺利的,陈长生结束了考试,和其余的同伴们来到军纪楼前,等待着最后榜单的颁布。站在代表着大周军方森严军纪的神兽前,他回想了一下试卷的内容,确认自己考进摘星学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放松了些,看着那名面容苦涩的妖族少年,善意地踮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安慰——很明显,这位天赋神力的妖族少年对人类的兵法战例没有太多了解,考的有些糟糕。
夕阳快要落山,微红的光照耀在神兽与军纪楼冰冷的铁栅栏上,让环境产生了一种神妙诡魅的感觉,陈长生站在光影里,看着还是空空如也的石壁,稚嫩的脸上满是高兴的笑容与对未来的期待。
然而他并不知道,稍后自己迎来的依然是苦涩的失望。
……
……
“为什么?”
先前主持举磨盘初核的那名大周军官以及另外一名神情肃然的教官,站在书案之前,看着案后一名中年将军质问道,他脸上的神情铁青异常,很明显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
那名中年将军面无表情,眉若墨蚕,不怒而威,听着下属愤怒的质问,微微皱眉,说道:“你这是向上级询问的态度?”
两名教官闻言一窒,其中一人指着楼外的夕阳说道:“看到那封试卷的人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但关注那个叫陈长生的考生的同僚还有很多,我的态度或者不好,可如果让同僚们知道结局,一样也会提出相同的疑问。”
中年将军说道:“终究不过是个洗髓都未能成功的普通少年,你们为何如此看重?”
那名教官愤怒地上前一步,指着案后已经被揉成废纸的那张试卷,说道:“您也看了那份试卷,您应该很清楚,十几年来,入院招生考试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完美的试卷,无论是答题规范还是战例分析,没有任何漏洞,没有一个错别字,就连稍粗些的笔画都没有!是,那孩子可能无法成为像您这样英勇强大的神将,但他绝对可以成为最优秀的参谋军官!”
中年将军沉默片刻后说道:“这是来自宫中的命令,我不需要给你解释。”
那名教官闻言一怔,过了会儿才醒过神来,声音微沉说道:“但……我需要给那孩子一个解释。”
中年将军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让他过来,我给他解释。”
……
……
走进森严的楼阁,看着案上正在燃烧的烛火,陈长生沉默不语,垂在身畔的双拳渐渐握紧,脸有些苍白,不知道因为疲惫还是愤怒,或者兼而有之。当他看到石壁上依然没有自己名字的时候,他真的很愤怒,比昨天在神将府里遇到冷眼与轻蔑时还要愤怒无数倍。
因为他对进入摘星学院抱有极大的期望,而所有的期望在看到榜单的那一刻,尽数变成了失望,他为之而付出的努力,现在看起来都成了笑话。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需要一个解释。
案后那名中年将军说要给他一个解释,他想知道会是什么。
“抱歉。”
中年将军站起身来,像猛兽盯着小白兔般冷漠盯着他,说出口的话却是抱歉两个字。
“身为一名大周军人,我要违背自己的行事原则,很抱歉。”
“我的行为或者会让摘星学院声誉受损,很抱歉。”
“你有才能,有前途,你只是个孩子,我却要暂时中止你的前途,抱歉。”
“我不能告诉你这是为什么,抱歉。”
“但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原因,所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陈长生听完这番话,沉默了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
……
第二天凌晨五时,陈长生如昨日如过去十四年里每一日那般准时醒来,洗漱穿衣,静思明心,然后离开客栈,继续自己的求学之路。
他按照名单上的顺序,去了另外两间学院。在天道院和摘星学院的遭遇,自然令他郁闷不悦,但他是世上最珍惜时间的人,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愤怒与悔怅里,只愿意把时间用在有价值的地方,这种表现有时候给人的感觉,便是百折不挠。
昨日的遭遇看上去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认真准备,谨慎应试,用脑海里的知识储备与坚韧的意志,成功地通过了这两间学院的入院考试——从试卷内容来看,他自己认为应该能够成功通过——然后又没有任何意外地落榜。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陈长生不再那般失望,或者说他已经麻木了。
他很清楚,肯定有人在暗中针对自己,至于是谁……那个答案也很清楚。
傍晚时分,他走出第四家学院,终于第一次看见了那辆神将府的马车,看见了车辕上那个有些旧淡却又让人觉得清晰的惊心动魄的血凤徽记,当然,那是因为对方专门把马车停在了院门前、就是要让他看见的缘故。
陈长生看着马车,知道答案将要揭晓。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但看到试卷的感觉终究有些不一样。
那名中年妇女从车厢里走了下来。
“你只是个孩子……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让神将府做这么多事。”
中年妇人走到他身前,面无表情说道:“但我们还是做了这么多事,因为我们很担心你因为过于年轻而对局面无法有清楚的认识,所以我们很认真地展现实力让你看到。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只要我们不同意,你在大周朝永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