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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十六拿了片青菜叶子,盛了些饭,搁了些酸辣椒与腌菜,一面包着一面说道。
陈长生把切好的白萝卜扔进炖了半晌的骨头汤里,说道:“我这种小人物可能比较好控制些。”
唐三十六美美地咬了口饭包,含糊不清说道:“我觉着吧,还是因为你和徐有容有婚约,这事儿比较重要。”
国教学院里的少年们很清楚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所以才会说着小人物之类的词语。但正是这种随意的心态,才表明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大人物,大人物们要做什么,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过自己的日子,参加自己的大朝试,拿自己的首榜首名。
陈长生没有对唐三十六说自己身体的变化,星辉转换成真元的事情也没有说,他无法想象自己再经历一次燃烧与生不如死。
那片雪原就像二十岁一样,变成一个无法摆脱的阴影,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样才能确保那片雪原不受打扰?那就是别去打扰,别去坐照自观,便是想,都最好不要去想,做到真正彻底的遗忘。但完全不去想,真的很难做到,尤其是每每想到那片雪原全部都是最凝结的星辉,如果尽数转换成真元,那得有多少?
他感慨说道:“有钱的感觉,真的很好。”
唐三十六说道:“我没什么感觉。”
陈长生说道:“那是因为你从小都太有钱的缘故。”
“也许。”唐三十六想了想,承认了这一点。
陈长生又说道:“但有钱没办法花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唐三十六同情说道:“真是个乡下孩子,等大朝试结束之后,我教你怎么花钱。”
……
……
雪原就是陈长生丰厚的积蓄,也是可怕的草谷堆,一个火星便有可能点燃,化作灰烬的同时,带着他一道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选择再去添油,或是加草,但陈长生不这么想,他依然夜夜静思冥想,引星光入体,双手握着落落送过来的玉精,身边堆满了汶水唐家送过来的晶石,显得毫无畏惧。
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看着这些画面,自然有些不同的感觉,唐三十六现在对他已经佩服得无以复加,心想洗髓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成功,换作任何人都只怕早已放弃,这个家伙却还在坚持,意志力实在惊人。
佩服归佩服,他对陈长生在大朝试拿首榜首名,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
再乐观的人,也会像他一样。
所以他……变得异常勤奋。
青云榜的点评、陈长生作表率,这些都是他勤奋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如果陈长生拿不到首榜首名,一定会成为万众耻笑的对象,他作为陈长生的朋友、国教学院的学生,必须得做些什么。
轩辕破同样勤奋。他右臂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在陈长生的指点下,正在修行一门功法,实力突飞猛进,精力恢复无限,于是湖畔的大树开始遭殃,坚硬的青石就像湖面的冰块一样,不停地碎裂。
平静的学院生活,在某天清晨被一辆马车打破。
当时,唐三十六和轩辕破正在斗嘴,陈长生正在雪地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背着什么。
……
……
第128章 腰缠十万贯(下)
当时湖边的那场对话是这样的。
唐三十六看着轩辕破右臂隐隐可见的如铁般的黑毛,问道:“狗熊?”
轩辕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无恶意,说道:“熊。”
唐三十六喔了一声,说道:“果然是狗熊。”
轩辕破认真地想了想,狗熊和熊之间的区别,确认他是在嘲笑自己,说道:“唐三十二,你不是好人。”
唐三十六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说道:“我说过,不要叫我唐三十二。”
轩辕破很坚持:“唐三十二,不是你自己说在青云榜上排多少就怎么叫的吗?”
“那是为了激励自己。”
唐三十六解释道,同时下定决心大朝试的时候一定要拼命,争取青云再换榜时能进前十。
轩辕破说道:“唐棠这个名字你也不喜欢。”
唐三十六说道:“太像女孩的名字。”
轩辕破的目光落在他胸口,说道:“像你这么尖酸刻薄的人,如果不是太平,真容易被怀疑成是女人。”
说完这句话,他扛着被砸断的半棵树向灶房走去,再也不理唐三十六。
这场无聊的谈话,最终以妖族少年胜利而告终。
他们对话的时候,陈长生就在不远处的雪地里疾走。
他走的很快,行走间有寒风相随,自然不是散步,也不是消食,是在修行——虽说有些莫名所以,但他应该算是过了洗髓这一关,体内开始有真元流动,只是经脉问题依然无法解决——好在他对这方面早有准备,落落和轩辕破的进步,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问题在于,他的真元数量实在是太稀少,大朝试之前,又不敢再冒险去点燃一片雪原,如果他想有所作为,便需要想些别的方法,比如充分地利用他身体发生的那些异变——他现在拥有超过普通妖族的力量,拥有难以想象的速度与强度。
最终他决定把希望寄托在身法上,所以他决定继续研究耶识步。
耶识步是魔族不传之秘,他通读道藏,对此有所了解,能够背下那几千个方位,甚至教过落落一些简化的版本,在青藤宴上震惊全场——但当时关飞白的剑上没有附着真元,如果他想在大朝试上战胜那些修行者,只靠简化版本的耶识步远远不够。
雪地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他的脚印,在再次被风雪掩盖之前,构织成各种各样的图案,有时简洁,有时复杂,如果天空里的雪云散去,人们抬头望向星空,大概能够找到这些图案与满天繁星之间的联系。
就在这时,教枢处的马车到了国教学院,辛教士前来拜访。
陈长生和唐三十六有些意外。大朝试的报名程序早已经做完,都是由辛教士帮忙一手处理,教枢处甚至暗中将其余报名者的资料,也往国教学院送了一份,按道理来说,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大朝试马上就要开始,他还来国教学院做什么?难道就不怕惹出些非议?
金玉律端着茶壶,看着两名少年摇摇头,心想果然都是些好孩子,这种事情都不懂。
辛教士道明来意,原来是报名资料里有所遗漏,需要陈长生拿出花名册和印章再做一次确认。
办完这件事情后,辛教士没有马上离开。
陈长生让轩辕破端来一杯好茶,以示感谢。
辛教士端着茶,却没有喝,走出藏书馆,站到湖边的雪地里,看着对岸,忽然说了一句话:“想抵达彼岸,真的需要无上的智慧啊。”
他感慨完毕,把茶放回轩辕破的手中,看着众人笑了笑,便坐着马车离开了国教学院。
陈长生三人有些糊涂,不知道辛教士弄这遭是什么意思。
彼岸是佛宗的说法,佛宗早已衰败万年,很少被人提起,辛教士这句话是纯粹的感慨,还是有什么深意?
“这家伙,怎么忽然变得喜欢抒发幽思了?”唐三十六说道。
金玉律再也忍不住,骂道:“笨蛋,这么明显的漏题都看不出来?”
“啊?”轩辕破张着嘴巴,心想题目在哪里?
陈长生和唐三十六对视一眼,心想大人们做事真的很不靠谱,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不能说的更明确些吗?
大朝试分为文试、武试以及对战三场,教枢处对国教学院的照顾,基本都是落在陈长生的身上,按照他的具体情况,文试完全不需要担心,对战凭的是实力,没有什么题目,那么辛教士专程前来漏的这道题应该便是会发生在武试里。
“过湖?”
唐三十六走到湖畔,站在被轩辕破砸碎的半颗湖石上,望向数十丈外的对岸,有些不解,说道:“这很简单啊。”
“我自己过去挺难。”轩辕破回头望向陈长生,说道:“但要我把石头扔到对岸去,很简单。”
陈长生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接话,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得想想。”
……
……
轩辕破砸断的那棵树太粗,很难被劈成柴火。金玉律难得来了兴趣,把那半截树整棵点燃,然后把落落从离宫送过来的一只黑鹿悬在了上面,烤鹿这种东西吃的就是一个霸气,油脂横流,国教学院里很快便被肉香笼罩。
轩辕破站在烤鹿旁等着鹿肉熟,眼睛都不眨一下,唐三十六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盘子,咽喉不时动两下,只有陈长生不在篝火旁,哪怕大朝试马上就要到来,他也没有丝毫放松,严格地执行着自己的原则,像烤肉这种不健康的食物,怎么能吃?
他还在湖畔的雪地里疾行,借助身体的记忆,把耶识步的步法变成自己的本能——辛教士泄的那道题,对于他来说并不难,他现在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过湖,只是那样会暴露他的底细,对最后的对战不利,所以他还在想别的方法。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鹿肉烤好了,轩辕破在对岸的雪地里对着他喊了几声,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真的不想吃,然后便看见轩辕破开始用手撕肉,唐三十六开始用刀割肉,金玉律抱出一瓮好酒,却不肯分给两名少年。
陈长生摇了摇头,心想酒肉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的……不过,牛舌倒确实很好吃,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他爬上大榕树,站在树枝前端,看着雪停后的京都中的白屋黑檐,扶着腰沉默了很长时间。
京都之外,此时应该已是万里雪原。
他的身体里也有万里雪原。
可能就在他的掌心之下。
那些雪原都是星辉,随时可以转换成无数真元。
虽然现在他不敢去触碰那些星辉,但知道那些星辉存在,便让他安心很多。
他现在就像一个拥有无数家财的贵公子,身上只剩下几钱银子,却不敢解开存放有十万两银票的包裹,因为那个包裹里还有一只恶魔,当你打开包裹的同时,那只恶魔也会跑出来。
如果是普通人,处于这种境地里,只怕早就已经要发狂,他却很平静。
有,总比没有好。
腰缠十万贯,就算没办法花,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