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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生好奇问道:“那两位前辈现在呢?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苟寒食说道:“那两位前辈都是我离山戒律堂的长老。”
唐三十六说道:“听见没,谁的剑最快,谁就是规矩。”
陈长生更感兴趣的是,那位离山小师叔在天书陵里是怎么骂那两名同门的。
苟寒食说道:“师叔祖说,不能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限的破事上。”
陈长生异道:“破事?”
苟寒食说道:“是的,师叔祖一直认为,修道是一件破事。”
陈长生沉默不语。
想着那位传奇的离山小师叔,他忽然觉得肩上变得沉重了很多,星空仿佛被阴影所覆盖。
在天书陵里他们与离山剑宗共一片屋檐,但双方不可能真的化敌为友,苟寒食的平静温和不能代表什么,像关飞白和七间明显对国教学院存有敌意,因为秋山君这个名字,依然横亘在双方之间,看不到任何和解的希望。
到了草屋,走过篱笆的时候,苟寒食忽然对唐三十六说道:“我不是君子。”
陈长生微怔,唐三十六挑眉,摊手说道:“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苟寒食平静而坚定地说道:“所以,我不可能是伪君子。”
唐三十六沉默片刻,说道:“然后?”
苟寒食微笑说道:“如果以后你再喊我伪君子,我会打你。”
……
……
第二日清晨五时,陈长生准时醒来,到灶房里煮了一大锅粥,吃了两碗,却没有去观碑,而是拿出了荀梅的笔记,借着晨光开始阅读,右手则是拿着笔,在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却不知道是在写些什么,反正不是文字。
草屋里的少年们陆续起床,吃过粥后便向天书陵而去,苟寒食离开的时候和他打了个招呼,关飞白离开的时候说,不要以为你天天给我们做饭吃,我便会承你的情,七间有些紧张地说,我会承你的情,但是我不会和你成为朋友,陈长生笑着问为什么,七间说因为大师兄不会喜欢你。唐三十六明明已经醒了,却拖到最后才离开,迎着陈长生不解的眼光,他很严肃地回答道,绝对不是怕苟寒食打自己的原因。
令陈长生有些意外的是,没有过多长时间,唐三十六回到了草屋,脸色严峻,把他拖着便往外走。
“怎么了?”
“钟会……在破境。”
碑庐之前已经围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陈长生粗略一看,便知道至少过了百人,其中四十余人是今年大朝试三甲的考生,五名身着白衣的碑侍站在外围,其余的数十人应该是以前的观碑者,一直留在天书陵里没有出去,前两天,这些以往的观碑者在不同的碑庐前各自修行,没有与今年的新人朝面,此时竟是全部来到了照晴碑前,不想便知肯定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钟会盘膝坐在碑庐前的地面上,双眼紧闭,身周弥漫着一道雾气。
纪晋面无表情站在他的身后,明显是在替他护法,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境界高深的槐院前辈,今日的脸色异常苍白,似乎消耗了极多真元。
陈长生的眉头微挑,隐隐猜到某种可能。
碑庐前忽然响起汩汩的水声。
这里没有瀑布,也没有清泉,这道声音来自钟会的身体。
水声越来越响,仿佛将要沸腾。
大朝试时,陈长生在洗尘楼里有过类似的经历,知道这正是破境通幽的前兆。
他没有看钟会,而是望向了纪晋。
一夜时间,钟会便要越过通幽的门槛,其中必有缘由,纪晋苍白的脸色,或者便是由此而来。
便在这时,纪晋也望向了他,眼神很是冷淡不屑。
……
……
第220章 第一个解碑者
在天书陵里观碑悟道,是修行者提升境界最快的途径,无数年来这一点早已得到了证明,然也不会有大朝试三甲在任官、入教之前先进天书陵的规矩。在这座青林覆盖的山陵里,观碑者破境是很常见的事情,破境入聚星都偶尔会发生,更不要说破境通幽。
按道理来说,钟会就算一夜破境,也不至于引起如此大的动静。然而除了像苏墨虞、叶小涟这样的新入陵的观碑者,就连那些天书陵里的旧人、甚至人群外那数名前辈碑侍的神情都很认真——钟会如果成功,便是今年新入陵者里第一个破境的人,也因为,虽然有别的原因,但他只看了天书陵的第一座碑,境界实力便能得到如此大提升,说明他的悟性天赋着实非常优异。
陈长生没有与纪晋对视太长时间,望向碑庐前盘膝而坐的钟会,看着缭绕在他身周的雾气,听着他身体里响起的越来越急的沸水声,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夜钟会还没有找到解碑的方法,更不要说看到破境的可能,为何一夜时间过去,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昨夜钟会在碑前坐了一夜,听闻……纪晋前辈也守了他一夜。”苏墨虞从林畔走到他和唐三十六的身边说道。
陈长生微微蹙眉,想起荀梅前辈笔记里提到过的一件往事。二十余年前,曾经有位出身天道院的碑侍,用了某种方法帮助一名入陵观碑的天道院学生成功破境。他望向纪晋苍白的脸,心想难道昨夜此人竟是不惜耗损极大真元与心神,强行传功给了钟会?
“我也想到那种可能,只是……未免太浪费了些。”苟寒食走了过来,看着他的神情便知道在想些什么,说道:“纪晋前辈至少损耗了一半的真元,但钟会只能维持半日时间,时辰到后,那些真元便要散于天地。”
陈长生说道:“但有些感悟可以留下来,不同境界时,眼中的碑文自然不一样。”
苟寒食点头说道:“如果只是强求解碑的速度,这般做倒确实有些道理。”
碑庐前有些人注意到陈长生的到来,看着他与苟寒食交谈,神情微变。
在旁人眼中,他们这番讨论过于平静甚至冷静,根本没有着急的感觉。有人则开始替他们急了起来。唐三十六和折袖静静看着陈长生,关飞白三人静静看着苟寒食,都没有说话,表达的意思却非常清楚——你们两个人得抓紧些了。
苏墨虞说道:“破境通幽后再成功解碑,如果钟会真做到了这一点,你们草屋七子难免会有些尴尬。”
陈长生怔了怔,不解问道:“什么草屋七子?”
苏墨虞看着他们七人说道:“你们七人在今年考生中最受人瞩目,入得天书陵后便一直住在草屋里,有人总觉得你们刻意与众人分开,有人觉得你们清傲难以接近,不知道谁开始这么叫,已经渐渐流传开了。”
唐三十六微傲说道:“让他们嫉妒去。”
关飞白面无表情说道:“不遭人嫉是庸才。”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觉得不对劲,转过脸去,同声说道:“但我们可不是一路的。”
可笑的争执并没有改变碑庐四周的气氛,那些望向他们七人的目光依然情绪复杂。
陈长生清楚,纪晋用一夜时间,强行护持钟会破境,就是要让他比自己和苟寒食更快解碑。唐三十六昨夜引用的圣后娘娘的那些话,本质上没有任何意义。谁能成为今年考生当中第一个解碑的人,那就是最大的荣耀。
便在这时,碑庐前又有变化发生,纪晋轻掠来到钟会的声音,断喝一声令他醒来,将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右手化掌而落拍在他的背上。
苟寒食神情微凛,说道:“槐院的济天丸?”
陈长生不知道济天丸是什么,但碑庐前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听到苟寒食的话后,不禁微微色变,心想槐院居然将如此珍贵的灵药用来助钟会破境,可以看出槐院对这名少年书生如何重视,而纪晋想要陈长生等人受挫的渴望又是多么强烈。
钟会服下那颗药丸,又得纪晋以真元相助化药,不过瞬间,脸色便变得通红一片,下一刻,脸色又回复如常,弥漫在他身周的那团雾气也随之浓淡,然后如烟归山岫一般,缓缓地回到他的身体里!
一道纯净至极的气息,在碑庐之间出现。
树梢上挂着的那盏油灯早已熄灭,此时忽然上下摇摆起来,不知何处来了一场清风,照晴碑四周的花草随之而偃。
钟会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缓缓转身,望向碑庐四周的人群,只见他的目光幽静一片,比起平日里不知添了多少深意。
一名槐院书生大喜说道:“恭喜师兄破境!”
旧年入天书陵观碑的人群里也响起议论声,有人说道:“槐院底蕴果然深厚,佩服佩服。”
钟会很平静,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狂喜的神情,也没有一丝骄容,他向着碑庐四周的人群揖手行礼,举止之间,意态从容。
有旧年观碑者赞道:“虽有外力,终是自己的境界,观首碑而体悟破境,确实不俗。”
“多谢师叔成全。”钟会转身对着纪晋长揖及地,诚挚说道。
纪晋苍白的脸色上现出一丝潮红,轻捋短须不语,很是满意。
正如人群议论的那样,如果钟会不是自身天赋悟性极佳,那么就算他损耗真元,也无法做到眼下这幕。
碑庐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因为钟会望向了山道来处,陈长生和苟寒食正站在那里。
今年大朝试首榜三人里,陈长生居首,苟寒食次席,钟会则是排在第三。这个结果出来后,有知晓对战细节的人,为苟寒食而感到遗憾,更多人震撼于陈长生不可思议地实力提升,却很少有人会提到钟会,就算偶尔提起,也只会带着几抹嘲讽意味,说此人运气真是极好。
钟会在大朝试里的运气确实很好,在对战抽签中,除了最后败给落落那一场,竟是没有遇到任何强敌,至于像关飞白、梁半湖、七间、庄换羽这些实力境界不弱于他,甚至明显比他更强的折袖,或者败在了彼此的手中,或者被苟寒食和陈长生击败,不然他很难进入最后的三甲。
当然,人们认为他无法与陈长生和苟寒食相提并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境界差异,陈长生和苟寒食都是通幽境,他只是坐照后境,就算一步通幽,依然还差着最重要、最遥远的那步距离,他理所当然只能被无视。
而今天,他终于成功通幽。
大朝试首榜三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