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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这一滴墨点轻轻触碰在了白剑秋的《尸山血海图》上,于是在那片鲜红的血气当中。多了一点墨渍。
墨渍慢慢划动,所到之处逐渐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线条,它从那堆积的万千尸身上爬过,于是那些已经快要碰触到沧澜皇衣袍的青色断臂纷纷垂下,显得了无生气。它自那片血意盎然的雾气中穿过,于是那片泛着腥气的血色如潮水般退去,逐渐化为了一池清潭。
“画道真意乃是返璞归真,但你却舍本逐末,一味为了追求杀意而作画,虚妄毕竟是虚妄,永远也无法变成真实,即便这片尸山血海再如何栩栩如生,也只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又哪里能伤到人?”
便在沧澜皇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白剑秋的战画彻底破碎了,而且沧澜皇字字如剑,直接动摇了白剑秋的文心,再加上圣意反噬,于是刹时间,白剑秋就自口中喷出了一口逆血,身形暴退数十丈!
对此,沧澜皇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抬起头,伸出手,这一次,在他的掌间,出现了一把金色的长弓。
还有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羽箭。
控弦、拉弓、松指,一气呵成。
沧澜皇的箭迎空而上,于是吕向明的箭尽数在空中夭折,万箭齐发,最后却连沧澜皇的发丝都不曾碰到!
“猎道最讲究的便是箭术,然而,昔年猎圣独箭在对敌之时从来不会出第二箭,例无虚发,百发百中,何其霸气!到了你们这里,却为了追求杀伤力而放弃了精准度,弄出万箭流这么不伦不类的东西,哪怕我什么也不做,这一万支箭,又有几支能真正落到我头上?你的箭比猎圣多了太多,所以你永远不可能到达猎圣当年的高度。”
一语落下,吕向明手中的弓弦悄然崩断,一道凄厉的血痕自他的掌间蔓延开来,立刻将他的右手削落了两指,而同一时间,沧澜皇所射出的那支羽箭正好自空中落下,穿过了他的胸口,爆出了一片灿烂的血花。
“啊!”
吕向明惨呼一声,直接自半空中跌落而下,身上的金色才气剧烈震荡,仿佛随时都会泯灭。
而沧澜皇的反击还没有结束。
他突然低下了头,看着身遭的那一方黑白棋阵,淡然一笑,然后曲指虚弹,空中不见金色才辉荡漾,可在棋阵边缘的数子却被震离了原本的方向,于是整副棋局从死局变成了活局,阵中杀意悄然散去,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棋道之术,讲究的是对弈,如果只是一个人布下既定的棋局来自得其乐,又哪里算得上是下棋?所谓千古名局,也都是两人相互博弈所得,哪怕是棋圣黄龙士,如果没有对手,又哪里能够下出好棋来?所以你不应该把我当做落子摆在棋盘当中,而应该将我当做对弈的敌手,如此,棋阵才有意义。”
说着,沧澜皇轻身一跃,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出了棋阵,然后他伸出手一点,指向棋阵的某个方位,于是这盘棋就此结束了。
因为不管沧澜皇手执的是黑子还是白子,他都赢了。
他赢了,斐兆自然就输了,于是整整两百一十六颗棋子轰然崩碎,每一颗棋子的碎裂都给斐兆的文海带来了如翻江倒海般的震动,十息之后,斐兆的文海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仿佛暴风过境,连文穴上的光芒也变得黯淡了很多,仿佛随时都会塌陷!
一言一语之间,便击退三位半圣,而对于沧澜皇本人来说,却只不过是画了一个墨点,射了一支羽箭,以及,落了一颗棋子。
这不是华叔的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而是仿若一位君王在指点江山,如同一位师长,在训导自己的学生!
斐兆的文海会不会就此破碎,沧澜皇并不关心,在说完那番话后,他便弯下了腰,然后非常轻松地自脚下摘了一朵曼陀罗,凑到近前,轻轻嗅了嗅其内的幽香。
“不管是什么样的花,总是离不开土壤的,哪怕你以半圣之力让这些花在空中盛开,但无法扎根的花朵,总是要枯萎的,真是可惜了这片绚烂的花海了。”
说完,沧澜皇迈开脚步,一步步自花丛间淌过,所到之处,所有的金色曼陀罗生机尽数断绝,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枯萎,最后化为尘埃,飘散于空中,再不得见。
同一时间,沧澜皇也慢步来到了徐焕之的身前三尺,然后笑着说道:“我知道,在神木山的时候,你曾经看到了圣阶那扇大门的一线风光,但却最终被关在了门后,始终未能进得门中,但我,不一样。”
“所谓的半圣巅峰,并不是只要看到门后的风景就能算得上的,因为那道门,将会成为你登上巅峰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而我,其实早就已经跨进了门中,距离进得门中,就只剩下半步了。”
话音落下,沧澜皇笑意盎然地看着徐焕之,然后伸出手臂朝着身旁轻轻一摆,随着一声如窗户纸被戳破一般的轻响,一道人影永远停留在了沧澜皇的身侧,他的小腹被沧澜皇轻而易举地洞穿,他的眼中闪烁着惊讶与茫然,他左边的袖口还是那么空空荡荡……
第五百三十一章白剑吟秋
自空中洒下的金色才辉断绝之后,面对五位半圣的围攻,沧澜皇的应对很简单,却又不简单。
他画了一个墨点,便碎了白剑秋的《尸山血海图》。
他射了一支羽箭,便折了吕向明的万箭流。
他下了一颗棋子,便破了斐兆的必杀棋阵。
他摘了一缕花香,便败了陈昊的漫天花海。
但直到最后,直到他来到徐焕之身前的那一刻,他也并未忘记,于整场战斗中首先出手的那位半圣。
杨定山。
当沧澜皇第一次决定出手,轰塌整座汜水关的时候,率先察觉到沧澜皇真正意图,并洒下金色才辉意欲阻拦其身的,便是杨定山。
后来沧澜皇于空中引得金色才气从天而降,七大半圣分列其周围环绕,举目皆惊,但第一个出手将空中那座金色桥梁轰碎的,还是杨定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定山拥有比徐焕之更强的洞察力和决断力!
因为他去过域外,而徐焕之没有。
无疑,在今日从自域外归来的三大半圣中,杨定山是最强的,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机会施展出自己的文战手段。
而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他快要死了。
便在沧澜皇的手臂将其小腹洞穿的那一刻,杨定山身上的才气便尽数消亡了,因为他的文海被沧澜皇震碎了。
紧接着,他的生命气息也正在随风飘散。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杨定山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沧澜皇的脸庞。仿佛要将对方带下地狱。
然后,杨定山吐出了最后一口浊气。停止了呼吸。
死不瞑目。
沧澜皇抽手而回,轻轻弹落袖间的血花,惋惜着摇了摇头,对徐焕之说道:“你看,明明是一介文人,却偏偏要学武夫用近身偷袭的手段,岂不是自取灭亡?”
徐焕之没有回答沧澜皇这句话,而是非常认真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你的确很强。”
话音落下。徐焕之身上的棉袍无风而扬。
“但有没有我强,便只能试试看了……”
说完,徐焕之突然伸出了手掌,其上包裹着浓烈的金色光辉,就像是烈日当空,让人不敢直视,然后他浮空一踏,顷刻间便来到了沧澜皇身前,将手掌朝对方胸口拍去。
“谁说文人就不可近身为战?”
见状。沧澜皇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似乎有些可惜。但很快,这种失望便尽数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兴奋!
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无比危险的气息!
来自徐焕之的掌劲!
徐焕之的手掌看似来得很慢,却偏偏给人生出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其掌间金色才辉与空气的剧烈摩擦。竟带起阵阵音爆,让人耳边颤鸣不止。
沧澜皇看着徐焕之的这一掌。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身上的金色才意越来越浓烈。然后他同样伸出了一掌,主动向前迎去。
轰!
狭路相逢,勇者胜。
正面对敌,强者胜。
下一刻,一道身影自空中倒飞而出,整整暴退了上百丈才堪堪止住身形,头上的帝冕也因此稍微偏了一角,看起来终于有了一些狼狈之色。
沧澜皇竟然败了!
但他的眼中却并无丝毫的挫败之意,反而满是激动的色彩,甚至于唇角还掀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有些意思。”
说完这四个字,沧澜皇的身形凭空消失了,随即在徐焕之的身前骤然荡开了一阵金色的水纹,一片雪梅长袍的衣角从中急掠而出,然后朝着徐焕之扬了上去。
同一时间,数十道金色的光线开始于徐焕之身边肆掠游走,不过眨眼之间,便将他身上的棉袍切割出了一道道细长的口子,棉絮随风飘荡,如纷飞大雪。
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看清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徐焕之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苍白,他身上的棉袍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凹洞,慢慢地,自徐焕之的体内开始浸出了一片片血花,凝结在棉絮之上,显得猩红无比。
紧接着,沧澜皇又一次现身于徐焕之的身前,只是脸上的兴奋之色再度变成了扫兴。
“倒是挺能挨打的,就是对才气的理解还是差了一些,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可以一战的对手,如今看来,倒是我高估你了。”
这是沧澜皇与徐焕之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交手。
而这一次的结果,却是徐焕之惨败!
面对沧澜皇的疯狂反击,徐焕之竟然只能被动挨打,连闪躲避退也做不到!
不过沧澜皇也未能如杀死杨定山那般将徐焕之轻易抹杀,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如此看来,徐焕之卫国第一半圣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但,徐焕之能够扛得住一时,又怎能扛得住一世?
沧澜皇摇摇头,再一次对徐焕之失去了兴趣,于是他扬了扬衣袍,便准备在此彻底埋葬掉卫国如今唯一的希望。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却突然从斜刺里杀了过来,手中一杆如手臂般粗细的墨笔挥毫而下,瞬间便洒下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