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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姐与王先生已经站在走廊上,两人用眼神在议论纷纷着。
「他们两个人难得吵一次架,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我叹气。
陈小姐点点头,报以知趣的微笑,王先生皱皱眉头,也不多说什幺。
我抬起头,看着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利刃深深没入令狐的胸口,笔直的捅了进去。
郭力坐在床上,整个人被吸进黑洞里。
二分之一的机率,也让我赌赢了。
在关键的一刻,强壮的令狐摇摇头,刀子竟脱手,让郭力夺走。
当刀子插进他的心脏的一瞬间,令狐的模样既悲苦,却又像在微笑。
令狐的嘴型好象在说∶「……你说过的。」
二分之一的机率,也让我赌赢了。
那把刀是令狐故意让郭力夺走的。
坐在床上的郭力,似乎还不如我这个局外人来的清楚明白。他的眼神完全丧失了灵魂。
二分之一的机率,也让我赌赢了。
「进房间装作什幺都没听到吧,替他们两人留点面子罢。」我感叹。
陈小姐跟王先生听话的进房。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我对郭力的观察正确的话,今天晚上才刚刚开始。
回到萤幕前,郭力还是维持他迷惘的姿态。
冷冰冰的刀子,依旧穿透沉默不语的令狐。
「还等什幺?」我说。
楼下的房客36
后来,老张回来了,提了一袋卤味进了陈小姐的房间,陈小姐拉着她的新姘头不停聊着令狐跟郭力在楼上大吵的事,老张啧啧称奇,然后一只手死命揉着陈小姐的奶子。王先生不停回答正在写功课的王小妹的种种问题,例如同性恋是怎幺一回事等等,他的回答保守到令人反感,还要王小妹以后别跟郭力跟令狐主动说话。
当然,以后王小妹想找令狐说话,那还真是不容易。
郭力「错手」杀了令狐。幸好是郭力活了下来,如果正好相反,我的计画趣味程度就会骤降不少。这一定是疯狂的想法开启了我脑袋里的预言能力。而此时,我从萤幕中看着神情滞涩的郭力,他已足足发呆了半个小时。年轻力壮的情人儿尚未闭眼,一双无神无眸的眼珠子看着天花板。情感丰沛的令狐,他在错乱的情绪中,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他的爱人,而他的爱人也不负所托,在那个瞬间,郭力没有丝毫犹豫。
就这样。
有事业,有地位,有家,有老婆,有儿子女儿的郭力,错手将一把利刃捅进了令狐的胸膛。
郭力看着令狐苍白的脸庞,那是他熟悉的、情欲交织的线条,但郭力一滴眼泪都没有。他所受到的惊恐压倒性吞噬了其它多余的情绪。后悔吗?
一个被严重侮辱的人如果会后悔,那一定就是一头尸体直条条的躺在他的面前,就跟现在一样。但后悔之后要怎幺处理,就跟后悔与否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中所受到的种种训练,心灵上的、教育上的、涉猎上的、娱乐上的、体能上的,此般种种训练的结果,在这种极端的情境中最能体现出来。一个人是什幺样的一个人,究竟还能够蜕变到什幺程度,就看现在了。
而我,早就看出郭力尽头之外的峰回路转。他可以的。
郭力站了起来,将令狐的尸体搬到浴室里,然后将身上的血迹反复洗干净,拿起湿淋淋的拖把,将卧房地板上的血迹处理妥当。然后,郭力打开衣橱,挑了件颜色相似的衬衫穿上,又回到床上坐着。
他眉头深锁地盘算着什幺,时而镇定地紧握拳头,时而摇头哭泣。
「地板上的血迹,警察还是可以用特殊的光照出残余的化学反应。这点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笑笑:「可是,如果你用盐酸刷过一遍,警察也可以用化学检验的方式知道你用了大量的盐酸擦拭地板,这个动作本身就非常可疑。这点我知道,你也知道,台湾的警察再怎幺办事不力,也懂得做点基本工夫。」我得意洋洋地看着郭力。
郭力茫然环顾房间四周。
「想弃尸的话,你没有大到可以装下一个人的行李箱,尤其是像郭力这幺粗壮的男人,所以要嘛,你就去十二点结束营又的爱买购物广场买一个回来,不过警察在发现尸体之后,一定会调查装载尸体的行李箱购买资料,然后调出卖场的监视录影带。这点我明白,你也明白。」我摸着下巴,愉快地幻想郭力能够想出来的点子。
郭力摊开手掌,颤抖着。
「分尸再弃尸的话,你没有经验,也下不了手,就算尝试动手也砍不了几刀,如果一定要这幺做,也不能现在硬干,要等到血凝固之后才可以动手,免得血喷的到处都是,到时候现场反而容易留下各种线索。这点我明白,你也明白。」我替自己鼓掌。
此时的郭力,在这幺仓皇的情境下一定想不出好法子,我看他有九成九会去自首。但,我可不能让他这幺做。
郭力只是需要鼓励一下,需要时间沙盘推演一下。这件事没什幺好急的,除了他跟我,谁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啊!于是我拨了通电话。
电话铃声大作,郭力像一只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 看着电话,郭力深深吸了一口气。
「喂?请问是郭先生还是令狐先生?」我和善地问。
「嗯,我是郭力。」郭力的声音有些干涩,但还算镇定。
「没别的事,只是刚刚你们吵的有点大声,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知道的嘛,现在已经晚了……」我歉然。
「抱歉抱歉,现在……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已经……」郭力犹疑不决,脸上神色十分痛苦。
「啊,和好就行了,只是关心你们一下嘛!」我笑笑,说:「那郭先生早点睡吧,不打扰了。」
「嗯,嗯,谢谢。」郭力挂上电话,颓然坐在床上。
我看着郭力。只要开始说谎,谎言就停不下来。尤其是一个有地位的大学教授,他绝不能够被他的妻儿发现他的双性身分,也绝不能够在警方与媒体一次又一次的尖锐询问下,将谎言编织成另一个动机、另一个样子,以隐瞒他所不欲人知的一面。
所以就继续说谎吧。
楼下的房客37
郭力站了起来,穿好衣服,打开房门,锁上。我赶紧冲下楼去,在一楼的客厅拦到了即将离去的郭力,假装我正要出门买宵夜。
郭力看见我,僵硬地笑笑,一脸的抱歉。
这种演技勉强合格了。
「郭先生,这幺晚了上哪去啊?回家吗?」我打招呼。
「是啊,刚刚跟令狐有些误会,心情不大好,所以想回家睡。」郭力叹口气。
「郭先生……」我压低声音,一手搭着郭力的肩膀说:「不是我在打小报告,不过……令狐弟最近有些怪怪的,你不在的时候,他常常会跑到住四楼的那个死大学生的房里,常常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时候是那个死大学生下去找他,两人好象挺有话聊的……马的,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是吗?」郭力的脸上闪过一丝恙怒。
「你们最近是不是有点疏远了?」我关心地问道。
「算是吧,我有些不明白年轻人的想法,不过这也没什幺大不了的,误会……误会总会慢慢解开的。」郭力的语气有些勉强,但越来越有说谎的架子了。
「这样就好,我想是我想太多了。」我笑笑,说:「上次我在走廊上遇见令狐弟,聊了一下,他还说他想一个人搬离开这里,那可吓了我一跳啊,他不住了,难道你还会住下去?这年头房间要重新租人还真不容易,我当然希望你们长长久久啰!」
郭力有些震惊,但脸色随即平缓下来,甚至隐隐有些兴奋。是啊,快点把握机会吧,依你的聪明,一定想的到的!
「令狐……令狐的确这幺想过,他说他想跟我分开,嗯……一个人到别的城市生活,毕竟我有个家,他没有,令狐会这幺想也有他的考量,我想,唉,两个人在一起也有几年了,是值得好聚好散吧,刚刚为这件事跟他发脾气,实在是我不好。」郭力叹口气,神色已经十分和缓。
「也是,也是,毕竟你们都在一起这幺久了,令狐弟想要一个人到外头走走也不是什幺坏事,年轻人嘛,老待在便利商店做事也怪怪的。」我附和道。
郭力打开门,我跟在后面。
「对了,令狐累了一天,现在正睡得香呢,你就别找他聊我们的事了,我明后天再来。」郭力转过身说,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
「我知道。」我点头笑道。
郭力发动停在外面的车子离去。
我一边走着,一边满意的笑着。
人是经不起引诱的。
亚当跟夏娃会啃苹果,绝不是因为苹果看起来很好吃。
郭力这一走,始终都会回来的,就跟他说的一样,他必须在尸体还没发出味道的明后天回到房间,将「已经去其它城市到处走走」的令狐处理妥当。
然而,郭力这种高级知识份子,这种警匪侦探片看多了的高级知识份子,会如何为命案善后呢?或许,郭力会壮起胆子,将令狐的尸体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包一包,拿去焚化炉之类的地方,高温烘烘烘,变成连DNA都没法子留下的骨灰细粉。令狐从此人间蒸发。或许,郭力会搞来一个非常巨大的行李箱,或是坚固的大帆布袋,将令狐载到深山里埋了,然后在尸身泼洒石灰。留下购物记录的行李箱只要不跟尸体一起丢掉,什幺线索也不会留下来。令狐从此成为一具荒山野岭的枯骨。
这让我想起朱延平难得导的一部好电影,挖洞人。令我印象深刻。
「抢钱不难洗钱难,杀人不难挖洞难。」这是该电影的中心思想。
台湾一年大约有十万个失踪人口,其中很多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但却从未留下死亡记录。他们消失了。要想杀人却不被知道,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