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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瑞走过模仿弓旁,而那个侦探跟着他跑进了卧室。
「我没吩咐你脱掉你的帽子吗?」特里·瑞说,「现在你认为该脱掉你的帽子了吧?」
他看着格维尔弗依尔,依旧在微笑,而他的左手,朝着伊娃的方向,轻轻地做了个抚慰的手势,那是如此的亲切,致使伊娃在长沙发上弯下腰来,开始像通常那样地流泪,并且放纵的用两手捧着脸。
然后特里·瑞并没有回头再看,进入了卧室,关上了门。
同时,在伊娃嚷泣的过程中,她听到那个格维尔弗依尔的惊叫,而且卡伦写字台上的电话被抢夺的咔嗒声也响起来了。
第八章
事情在那以后发生了。伊娃注视着他们,但没有真正看到他们,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无意义的声音。时间肯定过去了,而伊娃始终坐在长沙发上,像是悬浮在雾气中一样,并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起居室突然超载了,她对此是有觉察的,房间内就像变成了毛毛虫的巢穴,在柔滑的、白色的而且静止的片刻,突然蠕动着的幼虫喷发而出。
那儿有男人,很多的男人,而且惟有男人。首先两个穿着制服的官员,从装有收音机的汽车里下来,伊娃看了他们的徽章。接着是两个某一地区的便衣侦探,接着是一个大块头男人,块头比特里·瑞更大,长着伊娃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最大的肩膀。那个人名字叫维利,是警佐,并且他好像知道特里·瑞,尽管他们并没有交谈。然后是一个矮小的灰色的男人,比格维尔弗依尔更矮小、更灰色,带着一付权威的姿态,还有温和的声音,而他的眼睛非常非常的敏锐,每个人都谦恭地欢迎他,他的名字似乎是警官布雷恩,或者是奎因——伊娃并没有听得很清楚。还有一些带着照相机的人,另外还有一些带着小刷子和瓶子的像女子一样的人。
两个房间都充满了烟,好像是星期六的夜晚,在一个男人们的政治俱乐部内的景象。
最后是一个叫普鲁提的人,他拿着黑色的雪茄烟和医生的手提包,进入卧室之后,就关上了门。当他出来的时候,穿制服的两个人带着篮子进入了卧室,也关上了门。然后那两个人带着篮子出来了,同时篮子看起来比先前更重,因为伊娃能够看到他们吃力的样子。
伊娃对他们用篮子运什么感到不可思议,好像是牛肉之类的东西。
还有许多问题。当特里·瑞嘲弄着周围那些忙碌的人时,总是试图接近伊娃,用一个词语,看一眼,或是一个姿态。
奎因警官自己问了一些问题,非常和善地对可纽梅和那两个新来的女佣人说话。伊娃发现其中一个名字叫日内瓦·欧·马拉。警官并且用非常慈爱的、富有同情心的语调对着伊娃本人问了一些小的问题。他一边笑,一边小声地对着叫弗林特的人、叫皮吉特的人、叫哈格斯村莫的人以及里特,吩咐了一些事情。
同时在这一段时间内,男人们的活动没有最起码的计划出来的伪装,一些人在阁楼的楼梯上爬上爬下,叫喊着要求帮助,并且互相鼓励,还说一些笑话,这使伊娃感到有些灰暗,品味不雅。
一次伊娃发觉她的肩膀上有一只手,她转过头,看到是矮小的可纽梅正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长沙发旁边,起褶的老脸因痛苦而扭曲了,歪斜的双眼发红,泪水汪汪。她摸索着可纽梅的头,并且紧紧抱住,感受到了日本老婆婆非常的母爱。这是在那两个人运出篮子不久之后的事情。
她让可纽梅坐在她旁边,而这老年女子在悲痛中有些摇晃,把她的脸埋在她的和服袖子的折痕中藏起来。伊娃对此感到吃惊,不知何故,她从来没有想到日本人能够如此地动感情。这对她是个意外的冲击,仅仅因为他们的眼睛形状不同,他们的眼睛不存在拥有眼泪通道的标志。这个发现使伊娃的心变暖了,她拥抱着她那年老的、脆弱的肩膀。
也有关于那褐色人的谈话——这里有一点,有一些剪报在那里——有关他的过去、现在和可能的将来的引人发笑的索引,以及他的父辈们的令人痛苦的评论。伊娃发现她忽视了自己,而且几乎都是在愉快地倾听;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无论如何,包括所有这一切,当它注定要发生的时候,它就不可能不发生。人类行为所有的规则都中止了:一个人能够窃听,发笑,死亡,谋杀,做任何事情,当他的头脑在骚乱中,在抽烟时,在询问时,在嬉戏时——旋转着。
看起来,特里·瑞就是那些以「私人侦探」知名的奇怪的人物中的一个。他知道警察的所有规则,而那些警察们也全都认识他,但是,在他们之间有敌意。嘲弄已被收入鞘内,薄薄地,但很尖锐。
他是个「自我完成人」,他出现了,不顾全部其他更好的运气,在东方某个地方的毒气层外升起来了,他仍然精力充沛,刚刚二十八岁,是个真正好男儿。在过去,他曾经是一个为马戏团招揽观众的人,一个隧道工,一个跑道赌徒,一个肉食包装商店的检验工,一个无业游民,一个职业棒球选手,一个游泳池专家,并且有很短的一段时间,曾是好莱坞的特别演员。伊娃认为这很奇怪,如此年轻的一个人,怎么能做过所有这么多事情。她想,他肯定很早就开始工作了,她感到了一阵对他同情的痉挛。她本能地知道他是个孤儿,是个马路边的产物,是她在她居住的街区房子中每日为之奋斗的真正的孩子们之中的一个。他是怎样进入他现在的职业,还没有清楚地显现出来。有人说这是「决裂」,并且它牵涉到一宗好莱坞的臭名昭著的宝石劫掠案。一个受欢迎的动画明星,讽刺特里·瑞轻而易举地处理了这件事情。
另一方面,当他的眼睛逗留在伊娃身上时,从来没有放松过。
但总是奎因警官回来问一些小的相关的问题——特里·瑞什么时间到达的那儿——为什么无论可纽梅,还是日内瓦·欧·马拉都没有听到他进入了这幢房屋——为什么厄尔屋顶下松软的泥土中没有他的脚印,那儿是「杀人犯」曾经「确定无疑」的逃掉的痕迹,特里所做的一切都问了。
「特里,做个好男孩,特别是现在。」奎因警官温厚地说道,「我始终是你们的朋友。你今天在这里做了些什么?」
「我和卡伦有个约会。」
「那个欧·马拉女孩说你上星期也在这里。」
「那时我也是和她有约会。」特里朝着警官眨了眨眼说道,于是他们都笑了笑,并且警官高兴地点了点头,就好像这是福音真理似的,但是所有这一段时间内,他那锐利的、非常锐利的眼光,从伊娃转到特里,接着转到可纽梅,最后又回到伊娃身上。
「并且你,麦可卢小姐——在你坐在这里的整整二十分钟时间里,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比如说,一阵喘息,一声哭叫,或其他任何的声音?」
伊娃摇了摇头。她看到像树一样高的特里·瑞,站在警官后面,在注视着她:「我在读一本书。并且——并且在思考。」
「那时并不是真的在阅读,嗯?」老人眼中放出一道光芒。
「我……我正在忙碌着准备结婚,你看,」伊娃感叹道,「于是——」
「啊,我明白了。很自然,很自然,你在思考,就像柱子那样聋,我敢打赌,那就太糟了。肯定会有一些声音的。」
他走开了,同时伊娃看到特里·瑞和他一道,突然地脚跟一转,走进了卧室……那卧室,那间卧室。恐慌抓住了她。那个废纸篮子……当丢下那半把剪刀时,它掉进了那篮子里。那些纸在篮子里吗?它好像——是的,在那里。也许他们不会找到……但是他们将会找到。
伊娃知道他们会。警察总是会发现一切东西的。他们将很快知道那就是武器。他们已经寻找了一会儿,肯定找了一段时间了。想到此伊娃已经坐立不安。凶手总是有把他的武器留在那里的机会。他们会一直找,直到发现它为止。
只要她敢跟着他们……
特里·瑞已经进入了卧室,并且没有任何人阻止他。他们容许他,那就是原因。他是个有特权的人物。甚至后来报告人都没敢承认——她生气地叫喊,使得在楼下的房子里都能听到。但是,特里·瑞的搜索像——好啦,像某种小神那样,从警察机关那里拥有特殊的权利。他们肯定非常地了解他。他们肯定信赖他的光明正大,如果他们不信呢?——或者他们将会不相信?也许他们怀疑了他!也许他们正在监视着他,给他个圈套……伊娃战栗了。
所有他告诉他们的,就是:他和卡伦五天前有个约会——这一点在那个矮小而有趣的警官看起来很重要——于是他就进来,发现楼下的门开着(日内瓦·欧·马拉证实这一点),恰好比格维尔弗依尔早一点。格维尔弗依尔现在正站在那儿,带着悲伤的面容,观察着他的对手的活动。他已经发现了尸体,并且,麦可卢小姐在那儿,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曾经尝试着打电话给总部。而这就是全部……伊娃已经把她的故事安装到了他身上。她来看望卡伦,可纽梅告诉她卡伦正在写作,她只好在起居室等着。那时电话铃响起,但是无人去接,于是她就走进了卧室,猜测大概是卡伦发生了什么情况。当特里·瑞进来发现她的时候,她在那里仅仅待了一小会儿。
他们问可纽梅问题,而这个老年妇女只会用她那结结巴巴的英语叙述,她讲到伊娃的到来,讲到那手工制作的纸是卡伦要的,卡伦在伊娃到来之前刚刚让她去拿的。他们为确认在那封弄皱的信上的笔迹而来到了伊娃那里。很显然,他们在卧室没有发现任何别的稿纸。然后他们带着可纽梅离开,并向她提问了另外一些问题。
矮小的警官好像曾被一个奇怪的电话烦扰。特里·瑞站在附近,正在微笑着。他现在一直在保持着微笑。
但是,伊娃想到了那个小的半把剪刀。他们已经发现它了吗?她一直只瞥看一下那些男人们的脸,努力使自己不显出渴望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