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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个人很高,前额也高,眉毛有点乱,手薄,手指很长,手臂也长,应该是55岁。”
她蹙起了眉毛,努力地想着。
我注意看她,说道:“我不知道是他习惯,还是他假牙不合适。他笑的时候,……”
我看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喔,”她说着笑起来。
“你知道我说谁了?”
“你怎么会来找我的?”
我说:“我听说他在新奥尔良,有人说他会为公事来看你。”
“但是你不知道他姓名?”
“不知道。”
“他叫王雅其,他从芝加哥来,他做保险生意。”
“你有他芝加哥地址吗?”
“不在身边,在家里有他留下的地址。”
“噢!”我给她看我失望的表情。
“我可以今晚看一下,明天告诉你。”
“那样也好,方小姐,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她说:“没有,三、四个礼拜之前,他到新奥尔良来,只来两天。我一个朋友给我一封信,叫我带他观光一下。所以我带他看看这里的特色……你知道,餐厅啦,酒吧啦,反正观光客看的东西。”
“法人区?”
“当然。”
我说:“你们住这里的人看惯了没意思,但初次来的人,还是很有兴趣的。”
她不作正面答复地嗯了一声。
我说:“我真的急于和这位王先生联络,我相信他和我找的人有关系,我说……有没有可能……我今天晚上拿到地址。”
“那一定要我下班,回到家之后。”
“有电话吗?”
“没有,整幢公寓只有一个电话亭。打进去不太可能,我可以打电话出来。”
我认真地看了一下表。目的把她带回现实,她是个工作女郎,现在的会晤占的是银行的时间,这一下十分有用,我见到她不安地动了一下,希望会谈能即刻结束。
我说:“真对不起,一再耽误你,不知你的公寓离这里近吗?”
“不近,相当远,在圣查尔斯大道一直下去。”
我突然说:“你下班,我叫部计程车在这里等。你可以上车回家,把地址给我。和你乘公共车回家差不多,不会浪费你的时间。同时……”
“好,”她说,“我正5点下班。”
“5点钟银行早已关门了?”
“是的。”
“那我在哪里接你呢?”
“就在银行门口见。”
我说:“方小姐,谢谢你,我真的十分感激。”
我拿起帽子,走出银行,来到旅社,放一个“请勿打扰”牌子在门外,告诉总机4点半叫醒我,爬上床,求一个两小时的睡眠。
5
方绿黛一分也不差地准时出现。她整洁,冷淡地走过来。浅褐色眼珠认为这是件好玩的事,如果要做件捣蛋的事,她也会参加的样子。
我带她到等在路旁的计程车前,计程车司机下车给我们开门。
坐定后,方绿黛向我看了一眼说:“你是个私家侦探。”
“嗯哼。”
她说:“我对侦探一直有一种概念。”
“怎么样的概念?”
“大个子,有力气,老威胁人,或是怪里怪气化装的人。”
“以偏概全是相当危险的。”
“你的生活一定很刺激。”
“假如你停下来想一想,是很刺激。”
“有的时候,你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停下来想一想呀。”
“多半不是你所指的那一种。”
“为什么?”
“一个人不会停下来分析自己在过什么样的生活,除非他不满意现在的生活方式。所以我感激上苍给我现实的一切,从不把自己拿来与别的生活方式比较。”
她想了一下说:“我想你是对的。”
“哪一部分是对的?”
“除非不满意现实的生活,否则不必去想它。不知你做侦探有多久了?”
“想起来好像已很久了。”我说。
“一出社会就干这一行?”
“不是,起先想做律师。”
“怎么中断了呢?念不完?”
“不是,我都已拿到营业执照了。”
“又如何?”
“有人不准我营业。”
“为什么?”
“我在目前我国法律中找到一个漏洞。一个人可以谋杀另外一个人,而法律对他一点办法没有。”
“之后怎么样?”她问,显得非常有兴趣。
我说:“他们吊销我执照。”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你谋杀了一个人,而后怎么样?”
“我没有真的去谋杀一个人。”
“是不是有人杀了人,而脱罪了?”
“这说来话长。”
“有空我倒很希望能听听。”
我说:“他们吊销我执照的时候,认为我无知,我的理论靠不住,而且是一个危险不合时宜的理论。”
“之后如何?”
“之后,”我说,“我挺身而出,证明给他们看。”
“是什么人杀了人?”她问。
“他们以为是我。”
“你是让我乘飞机吧?”
“只是让你乘计程车。”
坚定的褐眼看着我:“唐诺,弄不好,我真会相信你。”
“最好相信,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说……说你想到的是不对的呢?”
“法律界与律师公会联合起来,开始研究,把这个法律漏洞补起来。”
“补起来了吗?”
“一部分,他们只能修改州法,而这个漏洞是在宪法里的,至少他们概念已经变了。”(注:以上是事实,《初出茅庐破大案》一案写成后,美国司法界曾起极大之波动,修改部分法律,请看《初出茅庐破大案》。)
方绿黛说:“杀一个人,可以钻法律漏洞不判罪,那不非常危险吗?”
“看你从哪一方向看,定罪本来应该纯由法律立场来看,不能凭某些人之好恶。我发现的法律漏洞,法官们已一再研究,最后总会有个决定性改变。律师也会依此保护他们当事人权益……你告诉我一点王雅其的资料好吗?”
“嘿,改变话题好快。这本来是你叫我坐计程车的目的吗?”
“不是的。”
“你要知道他什么?”
“有关他的每一件事。”
“也知道不多,到了公寓我会告诉你。”
车行几条街,我们两个都没有开口。
“你看起来很年轻。”她说。
“实际上不见得。”
“25?”
“多一点。”
“多得不太多。”
我没有回答。
“你替别人工作。”
“我替别人工作了一段时间,现在我占事业的一半利润,我们找点别的事谈谈。新奥尔良?政治?或许你的恋爱史?”
她仔细地看着我,脸上没有笑容:“我的恋爱史?”
我说:“我只是给你几个话题做参考。你为什么对你的恋爱史特别敏感?是不是逃避什么?”
她想了很久,我可以看到她嘴角重又泛起笑容:“我想你是很聪明的。”
我从口袋取出一包香烟:“来一支?”
她看了一下香烟的牌子:“好。”
我把一支烟从烟盒中抖出一半。她拿过,在拇指甲上敲了几下,等我给她点火。我用同一根火柴,点着我们二人的香烟。计程车慢下来,她向车窗外望去:“前面一点,就这里靠右。”
“要我等吗?”付钱给计程车后,司机问。
我看着方小姐,问道:“要不要他等?”
她踌躇半刻后说:“不要等了。”随即又急急加上一句:“你反正可以另外再找一辆的。”
计程司机解释道:“我可以等10分钟,不收等候的钱。这里离市区远,回去反正也是空车。”
“不必了。”方绿黛肯定地说。
我又给了他一点小费,跟她走过人行道。走上一层短石阶,看她打开信箱,拿出两封信,匆匆看一下发信人,把信抛进皮包,顺手拿出钥匙开门。
她的公寓在2楼,我们爬楼梯上去。公寓有两间,都很小。她指定一个椅子请我坐下,说道:“你坐这里,我去找找,看看王先生的信,要稍稍花点时间。”
她走进卧房,把门关上。
我随便拿起一本画报,把它打开,这样我可以把头埋在里面,但眼睛可以不受限制的观察周围环境。
她住这个公寓不会太久,整个所在还没有表现出她的个性。桌子上杂志很多,但只有一种是订户,以她名字邮寄来的。这一种也没有以前几期的,可以打赌她住这里不到6个礼拜。
大概5分钟后,她很满意地自卧室出来。“找了很久。”她说:“但是住址没有房问号码,只有大楼名称。”
我拿出钢笔和记事本。
她打开那信纸,自我坐的地方,只能臆测信是女人手笔。她说:“王雅其……住在,喔,真是的!”
“怎么啦。”
她说:“信上没有他住址,我以为有。我还是要去找我的小册子。我以为我朋友信中有,现在我想起来了,他在临离开时,给我他的住址,我记在我的小册子里,请再等一下。”
她带了那封信,回到卧室,一、二分钟后又出来,两手翻着一本小册子,把信抛在桌子上。
“在这里,王雅其,芝加哥,密西根大道,湖景大厦。”
“有房间号码吗?”
“没有,是我弄错了。我知道我只有大厦名称,没有房间号码。”
“你说过他在那里有生意。”
“是,那是办公室地址,我没有他住家地址。”
“你说他是做什么生意的?”
“保险生意。”
“对,看看你的朋友会不会告诉我一点王先生的事。”我望着那封在桌上的信。
她大笑,我知道她看破了我的意图。她说:“我相信从信里,你会得到些消息。但是,假如你真的在找王先生的话,王先生一定能告诉你,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