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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压抑住心头的愤怒,为什么把竹楼建在会被淹没的地方?因为在海里睡觉很舒服啊!小紫天真地说:睡在海里一点都不热,而且还会浮起来,像睡在云彩上一样。你们有鳃。谢艺紧盯着小紫道:是吗?是啊。你们没有吗?程宗扬、吴战威、易彪都露出受人戏弄的表情。鳃?哪个孙子有鳃!
谢艺温和地笑了笑:没有。你们看起来和我们一样啊,小紫不解地眨着眼,为什么会没有鳃?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谢艺看了她片刻:什么时候退潮?小紫伸出白嫩的手指。喏。当第一缕晨曦出现在海面上,汹涌的潮水平静下来,然后迅速退去。首先露出的是椰树的树冠,接着是潮湿的竹楼。
直娘贼的!吴战威骂道:我总算知道这楼怎么这么湿了!不等白色的沙滩露出,几个人就跳进水中,寻找失踪的同伴。
两名云氏商会的护卫首先被发现。他们被卡在竹楼的角落里,早已失去生命的迹象。另一名护卫伏在沙滩上,他两手紧紧抓住地面,指缝里满是沙子。
众人神情惨然,这名护卫本来有力气逃生。他好不容易离开竹楼,却在海中失去方向感,把水底沙滩的反光误认为水面,临死还紧紧抓住那些致命的沙子。
他们找到三具尸体,另外三个人却不见踪影。
忽然有人指着椰树顶端,那是什么?小魏攀着树干爬了上去,片刻后拎起一只葫芦,是四哥的酒葫芦!众人心底顿时燃起一丝希望,祁远的酒葫芦既然在这里出现,很可能他也从竹楼逃脱,却因为海浪太大而被冲走。
祁远虽然功夫平常,为人婆妈了些,却是商队中不可缺少的人物。有他在,众人都仿佛心里有了底,他知道什么地方最适合宿营,怎么躲避瘴气,哪种水果可以吃,猎物烤到什么时候火候正好,临睡前还有热水泡脚……扎竹筏!程宗扬道:去海里找!呃……吴战威满脸鼻涕眼泪地攀在竹筏边上,伸直喉咙,瞻汁都快吐了出来。他水路走过不少,这海上的勾当还是头一遭。程宗扬本来想让他留在岸上,吴战威却怎么也不愿意,结果一个浪头涌来,他就晕了,强撑着划了几里,这会儿吐了个天昏地暗,头部快伸到水里。
只一下!一下就好!乐明珠在他身后拿着银针跃跃欲试。
吴战威拿手背抹了抹嘴,喘着气道:我说妹子,你就饶了我老吴吧……这都九针了。乐明珠撇了撇嘴,胆小鬼!朱老头一脸的不层,你也是七尺多高的汉子,那针跟头发丝儿似的,就能扎得你鬼哭狼嚎?小吴子啊,我跟你说,我老人家是不晕船,我要晕船,九针算什么?再来一针,凑个整多好!吴战威被他调侃得拉不上面子,只好豁了出去:妹子。咱们说好的,最后一针!乐明珠立刻高兴起来,眉开眼笑地说道:人中、合谷、上脘、中脘都扎过了。这次试试内关穴!吴战威神情惨然地伸出手臂,乐明珠帮他卷起衣袖,在他手臂正中按着,一边小声嘀咕道:胁疼肋痛针飞虎,胸满腹痛刺内关。内关属手厥阴心包经,位于掌后二筋之间,腕上二寸之后……程宗扬听得好笑,这丫头不会是临时抱佛脚,拿吴战威练手的吧?
乐明珠终于认准穴位,一针下去。吴战威牙关格的咬紧,额头青筋直跳。
快了!快了!乐明珠飞快地捻着针。她手法精妙,认穴也极准,就是下手的分寸差了少许。吴战威强忍片刻,接着嗷的一声,放声嘶嚎起来。
程宗扬忍不住道:乐丫头,你就给老吴个痛快,一针扎死他得了。吴战威一把拽了针,捧着手臂,额头滚出黄豆大的汗珠,厉声道:姑娘真是好手段!吴某此时神清气爽!受教了!你瞧你瞧!乐明珠眉飞色舞地说道:他不再吐了吧!可不是嘛。再让你扎两下,他就该吐血了。小心!易彪一荡木板做的船桨,避开水中的漩涡,说话间嘴角溅出几星血沫。
众人分成四组,往海里去寻找祁远等人。作为队伍里最强的几人,谢艺、武二郎和凝羽各自跟随一艘竹筏。程宗扬则和乐明珠、吴战威、易彪、朱老头分在一组。说起来他们这一组实力也不弱,但吴战威水性比早鸭子强得有限,易彪水性好一点,可他在水中呛伤了肺,每次呼吸都牵动伤势,结果落到了最后。
碧鲮海湾看似平静,临近岛屿的地方却有许多漩涡,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撑开筏子,忽然嘎的一声,竹筏底部发出剌耳的声响。
礁石!程宗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接着竹筏上捆扎的棕树皮便即绷断。
程宗扬一把拽住松开的棕皮,却见一片隐藏在海面的黑色礁石利刀般从竹筏问划过,一阵绷、绷声响过,竹筏裂成两个。
那竹筏是用九根粗大的毛竹结成,为保证安全,每三根毛竹捆在一起,最后再结成一整条竹筏。吴战威趴在筏子尾部,易彪、朱老头靠在一边,他们三人占着较大的一半,这时被礁石划断的靠近右侧,程宗扬虽然抓住一截棕树皮,但管不了后面,最右面的两根毛竹随即松开,他和乐明珠两人脚底一滑,落入水中。
吴战威与易彪应变极快,立刻抄起手边松开的那根毛竹,竭力朝两人递来,喝道:抓住!程宗扬一把拉住哇哇直叫的乐明珠,伸手去接,突然间脚下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两人身体一紧,身不由己地被吸入漩涡。
吴战威和易彪惊骇的眼神一闪而过,眼前随即被碧蓝的海水覆盖。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拚命睁大眼睛,想攀住水下的礁石。
海水中升起无数细小的气泡,隐隐能看到身后的礁石间有一个狭窄的缝隙,海水正迅掹吔朝缝隙中涌去。
程宗扬落水前先吸了口气,乐明珠就没有他那么好运,已经咕咚咕咚暍了好几口海水,本能地死死抱住他的手臂,两脚乱踢。
那道黑暗的缝隙越来越近,两侧的礁石似乎在隐隐浮动。程宗扬稳住心神,接近缝隙时,立刻伸手想抓住礁石。忽然手上一软,彷佛无数发丝从指上掠过。
礁石上长满了不知是海苔还是海藻的物体,又细又长,抓上去滑不溜手,手指只在礁石上一碰,身体便没有丝毫停滞地被吸入缝隙。
黑色的礁岩在眼前飞快滑过,仿佛没有尽头。胸口越来越闷,吸入的那口气在肺中滚动着,胀开般作痛。程宗扬竭力想抓住些什么,手指划过的只有飘浮如细丝的藻类。
几次挣扎都没有奏效,眼看一口气就要用尽,程宗扬不禁露出苦笑。比起段强,自己还算幸运,王少又多活了这么久。两个人同时穿越,一个埋骨草原,一个死在海底,还真够相配。
乐明珠已经不再挣扎,娇小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漂开。程宗扬一手把她搂在胸前,下巴压着她秀发上毛茸茸的朱狐冠,一手护着头脸,朝黑暗的海底沉去。
在失去意识前,程宗扬脑中升起最后一个念头:虽然这段生命如同泡影般不真实,但就这样死去,未免太不甘心了……小腿一阵剧痛,将程宗扬从昏迷中唤醒,接着背脊重重撞在坚硬的物体上,呃的吐出一大口水。
一缕光线从头顶透入,映出眼前涟涟水光。自己半躺在水面上,背后是坚硬的岩石。不远处,一只裂开的牡蛎壳嵌在石上,锋利的边缘沾着血迹。
程宗扬手臂一动,发现那个小丫头仍贴在自己胸前,两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腰背。
她灌了不少水,这会儿还昏迷不醒,眼睛紧闭着,雪白的脸颊毫无血色,湿淋淋的头发上,那圈白茸茸的狐毛散发出朦胧的光泽。
程宗扬一边把她从水中拉起,一边吃力地抬起身。眼前是一个倾斜的空间,对面的岩壁倾倒过来,斜架在身后的岩壁上,似乎随时都会倒塌。背后的岩石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仿佛湿透的海绵。
程宗扬试着撑起身体,指尖触到一道刻痕,他低头看去,不由怔了一下。隔着苔藓与海藻仍能看出人工雕刻的痕迹,一道道弯曲犹如鱼鳞。沿着礁石上的刻痕看去,他发现身下这一整块岩石都被雕刻成鱼尾的形状,一直延伸到海水深处。
旺了片刻,程宗扬霍然抬起头,只见身后不是岩石,而是一尊巨大的石像。
一个有着浓密鬈曲须发的男子手握三叉戟,神态威严地端坐在石台上。与他并肩而坐的是一个女子。她身体曲线极美,修长的脖颈戴着珠链,手掌翻开,掌心放着一颗石雕的圆球。
石像上身与人类无异,腰部以下却变化成鱼尾的形状,在水中纠缠在一起。
两尊石像一个雄壮,一个娇美,仅仅露在水面上的部分高度就超过七米,宏伟异常,直接从岩壁间开凿出的屋宇更是广阔。那男子持戟而坐,彷佛君临天下的帝王,威严得令人不敢逼视。
但这座原本属于神殿的空间似乎遭遇过强烈的地震,一侧的岩壁倾颓过来,到处是折断的石柱和雕刻过的巨石。连神像本身也受到破坏,王者与那女子相握的手掌消失下见,石像表面也布满破碎的凹痕。
小腿的伤口被海水浸泡着,痛彻心肺。虽然自己受伤后,痊愈的速度快得惊人,但对疼痛的忍耐力显然没有多少长进。程宗扬顾不得多看,含着眼泪抱起乐明珠,爬6\裤像所生的石台上。
可以想象,那个漩涡底部与这座倒塌的神庙相连,自己从缝隙里吸入,顺着水流从这一端浮出水面。他舔了舔嘴唇,只觉口中又苦又咸,呼吸倒还顺畅。他推测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长,肺里没有多少水。不过这小丫头就惨了,落水的时候还哇哇直叫,这会儿眼睫毛紧紧合在一起,毫无血色的脸颊一片苍白。连鞋子也掉了,光着一只白嫩的小脚丫,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第四章鲛人
程宗扬把乐明珠放在腿上,伸手按住她的小腹。那丫头小腹圆鼓鼓的,显然暍了不少水。他手掌一压,乐明珠口鼻中顿时淌出水来。
程宗扬一连压了十几下才停手,乐明珠肚里的水已经吐得差不多了,却一直没醒,口鼻间更没有一丝呼吸。
程宗扬心头忐忑,这丫头肢体柔软,显然还没死。可一直没有呼吸,如果缺氧的时间太久,大脑受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