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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一边批阅卷宗,一边听临安城的消息,一边对左侧刚汇报完毕的男子说:“长安御姬奴泉玉姬从广阳直下晴州,一路没有透出任何消息,已经引起六扇门的疑心。你通知长安,立即替她弥补漏洞。第一,否认郑九鹰本人与我们有关,同时暗示郑九鹰的出身不那么清白,让六扇门疑神疑鬼;第二,把线索指向皇图天策府,暗示泉玉姬因为出身新罗,引起熊津都督府不满,最好能迫使唐国军方表明对新罗的态度;第三,送两名说书艺人到长安光宅坊。”
肤色苍白的男子抬起衣袖将她的指令一一记下,问:“说哪一段?”
那女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新罗女大破白头鹰。”
男子记在袖上,放下墨笔,不言声地离开。
“鱼公子。”那女子仍看着卷宗,头也不回地说:“请讲。”
鱼无夷暗暗吸了口气,道:“光明观堂的人已经到了晴州,在画桥湖落脚。同行一共六人,分别是鹤羽剑姬潘金莲、乐明珠、邓晶、穆嫣琪,还有两名仆妇……”
那女子一边在卷宗上写着,一边对那名来自临安的女子说:“这件事你办得很好。葛岭方面暂时不要插手。贾师宪那里戒备森严,容易失手,你们盯紧廖群玉,看他什么时候去宝泉巷,见面的是与褚氏还是陶氏。”
鱼无夷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虽然已经见识她的能力,但每次看到这一幕,鱼无夷仍本能怀疑她是否真的在听。
“光明观堂到晴州办慈幼院并不重要。”
鱼无夷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对自己说话。只听剑玉姬道:“要紧的是明静雪为什么派出鹤羽剑姬?”
剑玉姬随手从成叠卷宗间抽出一份,看也不着便交给临安来的女子;那女子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开。
鱼无夷稳住心神。“也许是因为西门?”
剑玉姬微微颔首:“他在五原已经犯过一次错,我们在晴州不能再错了。鱼公子确定在云水遇到的少女真是殇侯的人吗?”
“我以性命担保。”
“不用。我相信鱼公子的眼力。”剑玉姬拿起一张素纸,一边道:“事实上我已经接到殇侯手下的书信,邀我到夜影关见面。”
鱼无夷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个圈套。要见面,晴州尽可以见面,何必选在夜影关?”
“殇侯对我们巫宗心有疑忌,理所当然。”剑玉姬将刚写好的素纸递给他,“真不巧,飞鸟上忍也要到岛上拜访。我要去夜影关,身边又抽不人来,还请鱼公子代为接待。”
鱼无夷接过素纸,上面的文字是写给巫媪的,说明东瀛来的飞鸟上忍由鱼氏的无夷公子招待。
鱼无夷知道挑选自己还有一个理由——自己同样出身海岛,熟悉倭人语言。他收起素纸。“那位飞鸟供奉呢?”
剑玉姬又打开一份卷宗:“临安下令封锁云水,飞鸟供奉担心上忍的船只被劫,三日前便去了夜影关。”她停顿一下,“至于光明观堂,接到飞鸟上忍之后再来处置。”
鱼无夷不再废话,退开一步,“是。”
在两人交谈的同时,另一名女子也说完自己的事;鱼无夷因为与剑玉姬交谈,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剑玉姬却接口对那女子说:“金蜜谪告病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迟则五日,快则三日必会重新出山,继续当他的车骑将军。”
那女子吞吞吐吐地小声道:“教尊赐了药……”
剑玉姬少见地一手支住额头,微微叹口气。鱼无夷本该退出,但第一次见到这个神仙般的女子为难,不由放慢脚步。
剑玉姬随即振作起来。“就按教尊命令用药。教尊远见卓识,赐下仙药,只要金蜜谪一病不起,剩下霍子孟一人便容易处置。”
“是。”那女子领命退下,接着又有人上来。
剑玉姬道:“有没有建康的消息?”
周围人彼此看了一眼:“没有。”
剑玉姬点头,继续拿起笔,一边听手下人汇报,一边口述指令。
鱼无夷悄悄离开房间,握着素纸的手掌微微有些出汗。
纸上清一色的蝇头小楷,比悦生堂精印的书卷还要整齐清晰,从头到尾一字不乱。
自己曾经抄写过毒物经籍,想一字不错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写得这样流畅。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写下这些字迹的人还同时做几件不相关的事,不仅件件条理分明、绝无错漏,而且看到、听到的每一件事都不会忘记。
与剑玉姬接触过的人,无一例外把她比为神仙中人;但他们接触的只是她优雅的谈吐、绝美的容颜,温和而亲切的态度。
只有真正在她身边的人才知道她的非凡之处。即便那些年轻人都堪称英才,也不得不承认剑玉姬像是拥有五个不同灵魂,能同时处理五件不同事情。
除了惊人的记忆力、非凡的洞察力,还有无比机敏的反应力、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及令人匪夷所思的操控能力。
这个像神一样存在的女子,才是黑魔海奇迹般卷土重来的根本。
银亮铜镜映出一张凶恶面孔,额头两侧的头发髡去,露出光溜溜的头皮;鼻下贴着一撮小胡子,加上凶巴巴的眼神,十足是个倭贼。
程宗扬满意地放下铜镜,从泉玉姬手里拿过半截袖的武士服披在身上,再把三柄长短不一的太刀插在腰间。
泉玉姬伏在他脚边,美须面孔带着苍白笑容,眼神惶恐中有一丝无法掩藏的惧意。
小紫褪下臂上绯紫色的珊瑚臂钏,取出两颗小小的宝石。两颗宝石只有指尖大小,一红一黄,色泽莹润。她拿起黄泉玉放在臂钏黄金缠绕的凹处,轻轻一握,黄泉玉泛起一抹金黄光芒,悄无声息地嵌入臂钿内,与绯紫色珊瑚融为一体。
旁边的血如意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吸引,流淌出火色红光。小紫拿起血如意,以同样手法嵌在紧邻黄泉玉的位置,神情专注而认真。
程宗扬转过身:“死丫头,你看我这打扮怎么样?”小紫撇了撇嘴。“丑死了。”
程宗扬挺胸凸肚,手按刀柄,气势汹汹地大喝一声,“八格!”眼睛努力挤成斗鸡眼。
小紫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头皮那么白,一看就是刚剃的。过来,我帮你抹抹。”
程宗扬低下头,小紫调些颜色在掌心里揉开,抹在他光溜溜的头皮上。
小紫衣袖滑下半截,露出一截雪白手臂;她手掌又软又滑,袖中飘来淡淡香气。程宗扬抽了抽鼻子:“死丫头,你身上用了什么?味道好香。”
小紫在他头上推了一把。“别动。”
程宗扬的鼻尖离小紫的胸乳不过半个手掌距离,看着她胸前圆隆的曲线,不禁一阵心动。上次抱着她睡觉,还没摸到就被打断,也不知道她胸前那对小白兔是不是又发育了……
“好啦。”
小紫刚松开手,程宗扬忽然张开双臂将那具香软玉体紧紧搂在怀中,狞笑道:
“死丫头!看你还往哪儿跑!”
小紫丰隆美乳高高耸起,衣衫下柔润乳峰传来迷人弹性。程宗扬禁不住露出大灰狼的嘴脸,张开大嘴朝她乳上亲去。
正得意间,耳边忽然传来银铃般的娇笑声。小紫笑道:“泉奴,老爷要吃你的奶呢。”
程宗扬抬起头,只见泉玉姬被自己抱在怀中;她罗衫半褪,露出胸口白腻的乳沟,脸上带着僵硬笑容。
程宗扬悻悻道:“死丫头,一点面子都不给!”
小紫笑吟吟道:“泉奴最乖了,程头儿要吃奶就吃她的好了。”
“不跟你玩了!”程宗扬把泉玉姬推到一边,转身离开房间。
小紫用脚尖挑起泉玉姬的下巴。“泉奴。”
泉玉姬脸色愈发苍白。自从发现程宗扬并不是真正的东瀛忍者,泉玉姬一直在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但一想到那个可能性,这个杀起人连眼睛都不眨的黑魔海御姬多翁美丽女奴便丧失所有勇气,宁愿一遍遍欺骗自己主人是黑魔海的高层,也不敢面对呼之欲出的可怕真相。
如果他真是黑魔海的敌人,献出魂丹的自己无论如何选择,未来的结局都将惨不堪言。
一墙之隔,秦桧从容不迫地整理长须,拿起巾帕,仔细抹着修长的手指。
“会之!”程宗扬在外面喊了一声,推门进来,“咦?怎披了这么宽的袍子?”
秦桧也是一愣,指着程宗扬的发型大笑。程宗扬摸了摸脑袋:“没见过吧?土狗!喂,穿那么宽的袍子干么?”
秦桧分开外袍。只见那家伙外袍夹层插着十几枝手臂粗细的竹筒,腰间同样插了一圈,竹筒分成五色,上面伸出棉制引线,活像一个人肉炸弹型的恐怖分子。
“我干!”程宗扬大叫一声,跳开一步,“奶奶的!你疯了!这么多大号花炮,不怕炸死你!”
秦桧道:“一点烟火而已,何足道哉。”
就算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不大,这么多花炮同时爆炸也够死奸臣喝一壶的。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我让你带两枝备用,你带这么多搞烟花晚会啊——离我远点!”
秦桧洒然拉上外抱,一边道:“依公子吩咐,已经通知雪隼佣兵团的敖兄弟和冯兄弟。”
程宗扬抱着手臂,双手拢在宽大袖丈里,笑咪咪道:“拔掉巫宗在晴州的巢穴,殇侯那老家伙应该乐得合不拢嘴吧?”
秦桧微笑道:“只恨侯爷未能躬逢盛会。”
院子另一侧,臧修盘膝坐在堂上,手持长刀,在半人高的磨刀石上磨拭。在他旁边,几名星月湖军士各自整理武器装备,为即将来到的恶战做准备。
铜狮巷,雪隼佣兵团。敖润和冯源背着武器,打马奔出街巷,两人脸都绷得紧紧的,没有片刻耽误。
西马长街,鹏翼总社。孟非卿封好最后一笔金铢交给手下的郭盛,拿起那对霸气十足的天龙霸戟,双肩一张收到身后,接着披上披风,一手推开大门。
阶下来自星月湖数十名军士昂然而立,挺拔身形犹如标枪。
混元观外,一只瓢虫从田中飞起,晃晃悠悠飞向远方。秋少君拍了拍手掌,望着远飞的瓢虫,再按了按袖中的少阳剑,大袖飘飘地走入夕阳。
十月十三,晴州内海。
正在打坐的鱼无夷忽然睁开眼睛。他站起身、拉开门,